身体的憔悴并没有影响他的食欲,就是心口生疼,吃几口得歇一会,许雯见了又主动帮忙喂,仓碣也乐得有人伺候,大爷似的等着饭来张口。
这画面看得齐远有点心慌,偷偷看看阳明宇,暗想许雯也太没眼力见儿了,敢当着正宫的面刷存在感。
阳明宇这会已经能稍稍起身,靠在床头一声不吭,分明没什么反应,齐远却感觉到了修罗场的气息,浑身凉飕飕的。
“你要吃点吗?”齐远问,阳明宇摇摇头,眼神往那边瞥了一眼,又挪了回来。
吃饱了仓碣就把两人往外赶,他得睡美容觉了。许雯还想留下来照顾他,被齐远拉走了。
“阳明宇怎么会在这里,他们住在一起吗?”
出了楼许雯才想起来问,齐远扶额:“姑奶奶,你总算发现了。仓老师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就死心吧。”
许雯好好梳理了一下,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你说呢?”
“可是……”许雯不敢相信,“就阳明宇那样的,怎么会喜欢他呢?还是个男人?”
“你能喜欢,怎么就不许别人喜欢了,咱们仓老师严格来说还是挺帅的嘛。”齐远为仓碣正名,“知道仓老师胸口的伤怎么来的吗?他自己扎的,他给阳明宇喝自己的血,你看看这深情厚谊,感天动地,你怎么忍心插足呢?”
许雯愣了一会,关注点跑偏:“阳明宇为什么要喝血,他是吸血鬼吗?”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受伤了吧,今天看着好些了,昨天才叫吓人。”齐远拍拍这位好朋友的肩膀安慰,“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多的是,你重新再找一个吧,别想着他了。”
许雯黯然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没一会就问齐远学校篮球队队长怎么样。
齐远呵呵,这女人,变心也太快了吧。
两人走后屋子里就陷入了迷样的尴尬,仓碣边用灵力自愈伤口,边偷摸摸看阳明宇的反应,只是阳明宇压根没什么反应,白生生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像个精致的人偶,让仓碣想起某种用来少儿不宜的娃娃。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倒是说句话啊,不是变哑巴了吧……其实你也不用太感谢我,助人为乐一直都是我的……优良品质……”仓碣乱七八糟扯了一通,又累又疼又困,说了没几句就歪着头靠在沙发上,也不知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
阳明宇看了他一会,慢慢下床,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将手按在他胸前的伤口上。黑气在他掌中氤氲流动,慢慢钻进仓碣皮肉之中,等他把手移开后,伤口已经尽数愈合,留下一个泛着黑色血丝的疤痕。
仓碣的皮肤也很白,失血过多的白,白得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肋骨都突兀了出来,才三天时间,他就瘦了好几圈。
取心头血的后果,可不止是疼这么简单。
阳明宇轻轻抚摸着这个伤疤,素来古井无波的眸中闪着浅浅的光。随后,他手心又腾起一道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像一个黑色的茧将仓碣整个人都罩住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仓碣醒来时愣了好几分钟,几乎不知今夕何夕,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他坐起来,觉得精神不错,不像先前那样昏昏沉沉浑身无力,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愈合,却留下一个丑丑的疤。
他以前受伤自愈后都不会留疤,不知为何这次却留了疤,有够丑的。
左右看看,不见阳明宇的踪影。他这会情况不明,仓碣怕他丧父后心理变态跑出去大开杀戒,立马下床要去找,却见一个人从厨房出来。
“仓老师你醒了。”齐远还围着个围裙,跟家庭厨男似的,“饿了吧,我给你热热饭菜,有你爱吃的酸菜鱼。”
“你在这干嘛?”仓碣问。
“我来照顾你啊。”齐远边忙活边道,“你都睡三天了,我还以为你成植物人了呢,要不是阳明宇说你没事,我都要把你送医院挂急诊了。”
“三天?”仓碣懵,他以前受再重的伤也就睡个一天一夜,这次竟然睡了三天,而且期间毫无知觉,赶紧问道,“他人呢?”
“阳董事长出了事,他的公司这会闹分裂呢,他去主持大局了——哎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阳董事长怎么会……”齐远又问起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仓碣大致跟他解释了一下,说阳渊这会在下头当判官,齐远原本还挺难过,听到这就放心了。
仓碣吃饱喝足就要去公司看看,齐远也想跟着去,但是到了公司没有门禁卡,不能像仓碣似的隐个身就进去,只好望楼兴叹。
仓碣畅行无阻走在公司,听到不少员工都在议论阳渊的死和公司今后的发展,上回在电梯里的三个女员工正和其他员工讲述阳明宇如何厉害如何聪明,强烈且花痴得表达了想让他留在公司的愿望,几乎所有女员工都和她们达成了共识。
“要是他能接管公司就好了,我一定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丸子头女员工一脸花痴,“长那么帅,天天看着也是极好的。”
“你们是上班还是追星呢?”一个男员工道,“董事长刚走,原副董就急着想上位了,他资历老,董事会大多都站在他那边。阳明宇从没来公司上过班,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可能一来就接管公司,不被坑得体无完肤就算好的了。”
“呸呸呸,不许咒我偶像。”
“唉,董事长人那么好,怎么突然就走了。”
“是啊,什么交代都没留下,也不知道公司以后会成什么样。”
众人一阵叹气,各自散了。仓碣循着对阳明宇的感应径直来到顶楼的会议室,直接进去了。
会议室里坐了十来个人,没人知道他的存在,除了阳明宇。他看了仓碣一眼,原本阴沉的脸上才有了几分变化。
“董事长出了意外,我们都很难过,可公司还要运行下去,不能就这么乱了。”这个人五十来岁,头发有些花白,神情桀骜,一看就知道在公司的地位不一般,“不是原叔为难你,你虽是董事长的独子,可从没来过公司,生意上的事根本就不懂,凭什么插手公司的事?”
“就是,管理公司可不是小事,岂可儿戏。”
“董事长不在,我们董事会一致决定,选原董为新任董事长,继续带领公司走下去。”
仓碣虽然听不太懂,看这情形也为阳明宇捏了把汗,这真是墙倒众人堆,阳渊尸骨还未寒就一帮人赶着欺负他儿子,也太不厚道了。
阳明宇扫了这些人几眼,淡淡开口:“我爸爸生前占有公司百分之67的股份,他出了事,这笔股份由我继承,我有权利参与公司决策。谁当董事长,你们说了不算。”
另一个董事道:“明宇啊,你还在上学,而且根本没有工作经验,占着这么大的股份不合适,公司里不少员工都有意见。原董是公司元老了,由他担任董事长是众望所归,你不能觉着是我们这些前辈在欺负你,我们也是为了公司好。”
有几人开始附和,看来早就已经商量过了,那位原副董道:“公司是我们和董事长一起打拼下来的,如今董事长不在了,我们有责任有义务承担起这个责任,重新配股也是为了公司的长远发展着想。你现在还小,该是你的我们都给你留着,等以后自然会还给你。”
阳明宇冷笑:“不必以后,现在就给我吧。”
第48章 48
他说完,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道:“各位董事,我是阳明宇先生的律师,按照公司法和公司章程,阳先生依法享有公司资产收益、参与重大决策和选择管理者等权利,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形式剥夺其权益,否则我们只能诉诸于法律了。”
原副董脸色铁青,可眼下阳明宇持有公司最大的股份,他不让出,他们都没辙,不管他们选出个什么花来他都能一票否决,而且连律师都已请好,着实是低估他了。
“各位都是跟了我爸多年的前辈,我从未有过不敬之心,只是现在刚出事,你们就想要我让出股份,不觉得有些太心急了吗?”阳明宇语气淡然,目光缓缓扫过座下的人,眼中毫无温度。那几人对上他的目光就觉得后背隐隐发凉,被一种无形的压力镇住了。
过了一会,座下一人道:“不错,董事长刚走咱们就闹内讧,只会让人看笑话。”
“这一出事,先前几个已经谈好的项目都有些松动,不少人都在观望,咱们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明宇虽然没有工作经验,可人聪明,相信很快就可以胜任公司的事务。”
一旦有人开始为阳明宇说话,话风就转向了,原副董几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又不好撕破脸皮,只好强忍着,会议结束就走了。
等人都陆续走了,阳明宇还坐在座位上,隐藏的疲惫才显露出来。在仓碣睡大觉的三天,他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此时才有了片刻的消停。
仓碣显出身形,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阳董事长虽然肉身死了,可他到下边当官儿去了,判官呢,那是有大功德的人才能当的,好人有好报这话是真没错。你要是想他了,可以下去看看他……”
刚说完仓碣就后悔了,他要是真下去了,地府估计得乱成一锅粥,赶紧憋回去,岔开话题:“哦对了,貔貅不知去了哪里,一点踪迹都没有,你能感觉到吗?”
这几天事多,阳明宇刚清醒就到公司,一时都没顾上,运起灵识感知了一会,感觉到它在西北方某处。
他的灵识比以往灵敏许多,除了貔貅,他还感觉到了另一股微弱的力量,眼神一寒,整个人更显得阴郁。
仓碣开启冥目,果然看到西北方一团黑云,邪气冲天,当即道:“我去看看,你要不和我一块去?”
阳明宇默许,抓住仓碣手腕,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他们跟前忽然出现一个黑洞,阳明宇拉着他直接垮了进去,一个眨眼的工夫场景大变,两人来到一座山前。
山路崎岖,绿树成荫,鸟叫声叽叽喳喳,搅得仓碣脑子里也是一片叽叽喳喳。
这就解锁技能了,也太快了吧,不来点过度什么的吗??
仔细想想,阳明宇吸纳了幽煞之气又将黑影人给吃了,说是开挂了也不为过,就这么个瞬行千里的技能实在不算什么,只要他愿意,毁灭人类都是分分钟的事。
两人沿着山路往上,很快来到一栋山间别墅前。这别墅显得有些老旧,一侧外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周围高树环绕,光照欠佳,用来避暑倒是不错,久住就不太合适了。
更不合适的是别墅旁还长了棵槐树,巨大的浓荫将别墅覆盖了一大半。
这年头很多有钱人都爱在乡下山里造别墅,造得气派华丽的又不常来住,就这么空着兜蚊子。山间本就阴气重,久无人气的房子就容易招来孤魂野鬼入住,更别说旁边还有棵招鬼的槐树,这得有多缺心眼才会选这么个地方啊。
这地方给仓碣的感觉很熟悉,估计又是一处被用来炼幽煞的地方。
仓碣和阳明宇先后走进别墅,闻到一阵霉败腐朽之气,整个别墅却又装饰考究,显得很不和谐。
更不和谐的是,大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一只狰狞的鬼面具。面具惨白的脸上是一张扭曲的血盆大口,嘴角上翘,皱着的眉头又看着苦哈哈的,说不清是哭是笑。面具头上还顶了两只长长的犄角,看着人不人鬼不鬼。
“这什么玩意儿?”仓碣问,这东西看着不算吓人,比起夜叉正常多了,但是那张脸上似笑非笑似哭不哭的样子透着十足的诡异,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阳明宇道:“这是般若。”
“般若?”
“是一种日本的鬼怪,和《般若心经》里的般若不同,表达了愤怒和嫉妒。”阳明宇道,“据说是因女人强烈的妒忌怨念形成的恶灵,灵魂可以脱离身体害人。现在这种面具通常被用在表演上,但也有传说,心有邪念的人戴上就会变成恶鬼。”
“这么神,不就是个面具吗?”仓碣凑近看了看,“日本,一定又是那小子搞事。”
正愁没由头找他呢,他又开始作妖,这就正应了那句话,狗子进厕所,找死。
忽然,他看到面具的眼睛好像动了一下,他仔细看了看,听到身后阳明宇的声音传来:“别看它的眼睛。”
呃,貌似晚了。
眼前视线变得模糊,周遭景物也随之扭曲,瞬间化为一片混沌,将仓碣卷入其中。
一阵昏天黑地过后,仓碣发现自己躺在一条街道上,两边是高低错落的民房,看风格和这边的不太一样,街道尽头悬着一只咸蛋黄似的太阳,天色暗黄,周围空无一人。
障眼法?
还是那个面具的眼睛让他产生了幻觉?
作为阴差竟然着了这种道,不知道是国籍限制还是日本的鬼比较难对付,仓碣心里很不爽,默念咒决,四周景物却没有丝毫变化,施展术法也力有不济,仿佛这里有什么在牵制着他。
术业有专攻,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日本的妖术,早知道就带上纸和剪刀也剪纸人算了。
忽然,他看到街道那头走来一个女人,穿着脏兮兮的白色连衣裙,头发很长,乱七八糟得蓬着,脸上戴了一只大口罩,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只留一只冒着红血丝的眼睛在外面,看着就够瘆人的。
女人越走越近,仓碣几乎可以看到她眼里的怨毒和狠厉,心突突两下。
他见过不计其数的鬼,眼前这个却让他有些心里没底,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我漂亮吗?”
女人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幽幽问了这句话,声音嘶哑低沉模糊不清,像是被捂着嘴说出来的。
仓碣打量她几眼,道:“我都看不清楚你的样子,怎么知道漂不漂亮?我又没有透视眼。”
女人沉默了一会,又问了一遍:“我漂亮吗?”
“你这人怎么死心眼呢,你得让我看看你的样子我才知道你是扁是圆啊?”仓碣觉得真费劲,你要是鬼吧你就直接开干,你非问什么问题,你问也就算了鬼爱美咱也能理解,可你蒙着脸问,这不逗人玩吗?
女人顿了顿,似乎觉得和仓碣没法交流,最后取下了口罩,露出一张……一言难尽的脸。
27/41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