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潜指着林君然问:“哪个狗东西砸的?”
便有人指向其中一个高个胖子。
宋潜眯起眼盯着胖子看了两秒,记住脸后丢下句“你等着”,然后赶紧扶起林君然将人送去了医院。
……
陆烽接到秦枫雨电话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
从商场打车回来后,陆烽直接冲了澡上床,关了灯,室内漆黑一片,陆烽睁着眼盯着头顶的黑色,几近一个小时。
房间静得可怕,床上也只有自己一人的气息,陆烽感觉自己的内心仿佛被无尽的深渊吞噬。
他从来没有不想见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渴望着时时刻刻与他在一起,从以前到现在。
手机振动时,陆烽看了眼来电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电话里,秦枫雨说自己受了伤,需要在医院观察一个晚上,让陆烽给他送些东西。
陆烽听了,先是问了句:“什么伤?严不严重?”
“一些擦伤,没什么事。对了,陆哥你别去我家,那儿估计有狗仔守着,直接去超市帮我买就行。”
陆烽没说什么,又问:“孟凯呢?”
孟凯是秦枫雨的经纪人。
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过了会儿传出秦枫雨的一声冷笑:“他出差去了,你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烽看着掌心里的手机,在床上坐了一分钟,才打开灯,望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夜,还是起身换上了衣服。
先去附近的超市买了秦枫雨指明要的东西,接着打车去了秦枫雨所在的那家医院。
陆烽匆匆赶到一楼大厅,此刻已接近凌晨,除了几个守在窗口值班的人员,大厅里再无其他人,陆烽打电话问秦枫雨在哪个病房,得到回答后立即去等电梯。
过了两分多钟,电梯下来,等里面的人都出来,陆烽往电梯里走时,却意外地看见了走在最后的宋潜,而宋潜并没有看见他。
坐电梯上了五楼,找到秦枫雨所在的病房门口时,陆烽才知道自己被骗了,秦枫雨口中本该正在出差的孟凯此刻正站在病房外打电话,见到陆烽,孟凯点了点头跟他打招呼,又指了指门,示意陆烽进去。
陆烽推开门,病房内,秦枫雨正怏怏靠在床上,一眼看过去,明显地看见他脸上有几块青紫,视线稍移,左手上还裹了圈儿纱布。
听到门响,秦枫雨撇过了头,见到是陆烽,立刻笑了:“陆哥。”
陆烽走过去,也没问为什么出差的孟凯会出现在病房外,直接问:“做身体检查了吗?”
秦枫雨“嗯”了声:“医生说没什么事,就手腕扭了下,其他地方都是些擦伤,没必要住院的,但孟凯坚持让我在医院待一晚上。”
陆烽点了点头,又问:“怎么伤的?”
秦枫雨眼皮子耷拉,一副不大乐意提起的样子,恰好这时候孟凯打完电话进来,就替秦枫雨说了:“晚上去家酒吧玩儿来着,一个没长眼的东西色迷心窍的,要去碰枫雨,枫雨当场就跟人打了起来,这一打难免有些磕碰,好在不碍事。”
“倒是对方惨了,不过是个这两年刚起来的开发商,以为身后有几个靠山就能在平城为所欲为了,出来玩儿也不打听打听哪些人碰得,哪些人碰不得,就他身上那点儿钱也不知道够不够他这次买命的。”
孟凯顿了顿,继续说:“他这次算是惹了大事,得罪了一帮人,我们这边肯定不会放过他,我刚才已经打电话把这事跟枫雨他大舅说了,另外,我打听到那家酒吧老板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而且那狗东西没留意还伤到了城西宋家那边的人,宋家哪里是好惹的,走前也放了狠话,有他好看的。”
听到城西宋家,陆烽下意识地抬起头,他想到刚才正好在电梯门口看见了宋潜,但宋潜身上明显是没有任何伤的,而今晚跟宋潜在一起的人……
陆烽心里一紧,目色沉沉地看向孟凯,追问一句:“伤了宋家那边的谁?”
孟凯惊异于陆烽的反应,愣了下才说:“我当时刚从厕所出来,没怎么看清楚,当时那胖子正举着酒瓶子想往枫雨头上砸,谁知道枫雨头一偏躲过了,酒瓶子就落到了枫雨后面那人脑门上,那应该是宋家的人,我见宋潜赶过去时挺急的样子。”
没能从孟凯口中得到答案,陆烽抿唇收回目光,这时,病床上的秦枫雨淡淡地开口:“那人是林君然。”
病房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陆烽在离病床不远的地方,静静站着,没有任何动作,秦枫雨也不再说话,却一直盯着陆烽,看他的反应。
就在孟凯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看见陆烽忽然动了,他背过了身,朝房门口走去。
秦枫雨在身后拔高声音问:“你要去看他?”
陆烽没答,只是径直出了房门。
第26章
待陆烽反应过来之时,他人已经站在了脑科住院部的走廊里。
而宋潜取完药回来,便正好看见陆烽背对着站在一间病房外,身形挺拔,眉峰微拢,面色沉重地盯着手机屏幕,手上却迟迟没有任何动作。
宋潜已经从林君然口中知晓今晚酒吧里闹事的前因后果,得知林君然根本就是受了一波无妄之灾,差点被气得吐出血来。
只是宋潜还不清楚闹事的另一方和陆烽的关系,于是乍然见到病房外的陆烽,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就以为是林君然将陆烽喊了过来。
对于陆烽,宋潜的感觉其实是比较微妙的,一方面,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喜欢的是个男人,并且这个男人无权无势,甚至寡言少语,除了外型硬朗些,此外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过人之处,他不是很明白林君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另一方面,宋潜并不像林景然那样能硬得下心肠,作为林君然的好友,不管林君然喜欢的是谁,他到底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而且,林君然离开林家的那几年,宋潜也时常和他联系,从言语间他能感觉得到林君然是过得不错的。
宋潜拎着一塑料袋药盒子走过去,摸了摸鼻子问:“怎么站在这儿?”
鉴于此前他被迫参与进了隐瞒陆烽和林君然的关系这件事情当中,在面对着陆烽的时候,宋潜终究还是有些许的心虚。
陆烽抬起头。
“君然住那间病房呢。”宋潜又说了一句,然后转过身往不远处走去。
陆烽稍一迟疑,还是跟了上去。
宋潜走到一间病房外停下,动作小心地打开房门,陆烽跟进去,一眼就看见了闭着眼躺在病床上的虚弱青年。
灯光下,映出的面庞苍白无比。
额头上缠了一圈儿纱布,大概是因为疼痛,床上的人唇角紧抿,眉心微拧,黑长的眼睫轻颤。
浅蓝色的条纹被盖到胸口,只露出肩部以上,莹白细长的脖颈裸|露在外,靠近陆烽的一侧有一道刺目的伤痕。
陆烽手蓦地攥紧。
宋潜走近些,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又侧头看了眼林君然,之后对着陆烽小声说:“睡着了。”
二人又退出了病房。
陆烽问:“伤得重不重?医生怎么说?”
语气低沉,仿佛极力压抑着什么。
“伤得能不重么,那一酒瓶子砸下去,冲击力可不小。”宋潜撇了撇嘴,“扎进去的碎玻璃医生已经处理过了,之后又缝了好几针,但是这皮肉伤其实还是次要的,主要还是内部的问题,你也知道,这不久前君然才出过一次车祸,头部就受了伤,这次又伤在了脑袋,医生说可能有些脑震荡,但具体情况还得等到明天才好说。”
“脖子上的伤……”
“啊这个……好像是酒瓶子碎片不小心划到的,这地方倒没什么事。”
说完这些,陆烽与宋潜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沉默了一阵,陆烽开口:“我先走了。”
宋潜惊讶:“你不进去再看看了?”
陆烽摇了摇头,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就转身走了。
宋潜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自己则在病房外继续停留了一阵,之后又晃荡着去吸烟区抽了根烟,才回到病房。
回去时林君然已经醒了。
宋潜于是把陆烽来过的事跟他说了说:“怎么回事,把人喊过来自己却睡着了。”
话是这么说,却尽是开玩笑的意思,林君然是病人,病者为大。
林君然盯着雪白的墙顶,半晌后出声,也没有任何解释,直接就问:“我手机呢?”
“……”
“医生说了让你这两天少看手机,你怎么不听话?”嘴上这么说着,宋潜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又一边叮嘱,“别看太久,赶紧休息。”
林君然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宋潜一直坐在床边盯着林君然的动作,见他接过手机后,直接翻到了通讯录,不知道点了哪个号码,就这么拨了过去。
接到林君然电话的时候,陆烽刚离开医院,拦了辆出租坐上,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又想到离开时林君然还在沉睡,只以为电话是宋潜打来的,打来的原因则是林君然又出了什么事,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接了。
“喂?”
“是我。”
听到是林君然的声音,尽管清冷中带了几分虚弱,陆烽的心还是放下了,但想起在病房里看到的苍白模样,语气中的焦灼不禁又加重了几分:“怎么醒了?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面对这一连串的问话,林君然却一个没回,而是音色冷淡地吐出一句话:“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
陆烽猛地握紧了手机。
而电话那头的林君然还在继续说,仿佛不知道每句话都戳在陆烽心窝子上,冷漠而决绝:“晚上我说过,以后我们就当作不认识,跟你最初希望的那样,所以你没必要过来医院看我的,以后都不用来,更不用询问我的情况……往后不管我伤了还是死了,都和你没任何关系……”
起初,林君然说得不急不缓,渐渐地,语速不受控制般开始加快,气息也逐渐紊乱,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弱得几乎听不清。
隔着声筒,宋潜焦急喊了声:“你慢点儿说……”
陆烽也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林君然听到他的话更加生气更加难受,于是一句句关心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他坐在后座,面部皮肉绷紧,上身绷直,左手紧握成拳。
电话里声音有些嘈杂,宋潜正在给林君然倒水,大概是因为匆忙,动作很大,传出水杯因着磕碰而发出的“咚”响,陆烽一直静静听着,随后听到林君然轻微的喝水声,又说了句“我没事”,过了两分多钟,紊乱的气息终于恢复至平稳。
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陆烽不敢开口,现在他不管说什么了,似乎都会让林君然生气,但即便如此,陆烽也没有任何挂断电话的想法,哪怕他和林君然此时此刻处在一种无话可说的状态。
林君然始终没有结束通话,却也不再出声,陆烽便也保持着沉默,他不清楚对面现在是什么情况,因为除了熟悉的呼吸声,那边再没有任何动静,悄无声息的,宋潜也仿佛离开了一般,听不见他说话。
这通无声的通话一直维持到出租车开到陆烽家小区外,司机在路边停好车,陆烽付完钱下车。
进了小区,陆烽看了一眼手机,仍显示在通话中,通话时长32分钟。
猜测着林君然心情应当平静了许多,陆烽试探着轻声问一句:“君然,你睡了吗?”
第27章
陆烽从小区门口一直走到所住大楼外,也没有得到回答,就在他以为林君然已经睡着时,听见了一声淡淡的:“被你吵醒了。”
陆烽握着手机,讷讷道:“……对不起。”
得到的是一声轻哼。
陆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又想到林君然头部受了伤,便不自觉放轻了声音,略有些违心地说:“很晚了……你休息吧。”
然后就等着林君然先挂电话。
一分钟……两分钟……
五分钟后,屏幕依旧显示在通话中。
林君然没有出声,却也没有主动挂断。
陆烽便没再说什么,他在夏夜的凉风中站得挺直,宽阔的背脊如山屹立,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久久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夜色如水,夜幕坠着几点星,发出若有若无的光。
无言深处,耳边只有彼此平缓的呼吸声。
陆烽借着黯淡的星光扫了一眼楼底,看到不远处的花坛,径直走去,在花坛边坐下。
“你睡吧。”他说。
良久,陆烽听见一声轻得几乎捉摸不到的“嗯”。
隔着手机,陆烽坐在花坛边陪林君然入睡,维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陆烽盯着远方朦胧迷茫的天际,目光深邃,眼神逐渐放空。
电话里的呼吸声开始变得绵长,陆烽渐渐感觉到双腿在僵硬发麻。
凌晨一两点,小区楼的最后一户灯也熄灭,陆烽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腿使不上劲,身体晃了一下,他很快站稳了,捂住声筒脚步放轻地往楼内走。
楼道无光无人,陆烽抹黑走到电梯前,声控灯才迟钝地亮起。
坐电梯到了家门口,陆烽还未从口袋里取出钥匙,便听见一声:“你在做什么?”
陆烽一怔,随后反应过来,讷讷地问:“是不是我又把你吵醒了……”
“不是,我没睡着。你在干嘛?”林君然又问了一遍。
“刚上楼,正准备拿钥匙开门。”
“你才到家?”
“嗯。”
“之前都在哪儿?”林君然又问。
陆烽犹豫了一下,才说:“在楼底下转了转。”
紧接着便听见林君然发出一声嗤笑。
嗤笑过后是短暂的沉默,过了会儿林君然说道:“既然你到家了,我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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