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恶毒的咬牙说道,“沈黎书就在楼上,你就等着她毁容吧。”
季宁怕安绒绒再动手,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
安绒绒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蜷缩收紧,不愿意相信。
这边离市里有点远,消防队还在路上。不远处的陈导他们拿着手机照明还在喊沈黎书的名字,声音都快哑了依旧没见到人影。
安绒绒心底渐渐发凉,咬紧嘴唇。
平时沈黎书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她懒洋洋的看着她笑,轻声喊她,“绒绒。”
安绒绒眸光颤动,心脏收缩,忽然疼的厉害。
最后还是没忍住跑进楼里。
万一,万一季宁说的是真的呢。
电梯已经不能用了,本来这栋楼就破旧,没有应急灯,电路烧坏,楼梯道里更是连灯都没有。
安绒绒站在楼梯口,置身于黑暗中,手脚控制不住的发软,掌心里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瞳孔发散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来把手机掏出来。
抖着手打开手电筒看见光亮的那一刻,才觉得压在心口的那股窒息溺水感如同潮水般慢慢退散。
安绒绒的确像个溺水的人,大口喘.息,胸膛剧烈起伏,连眼睫毛上都是汗。
她手扶着扶手,抬脚往上爬。
结果脚尖踩在第一个台阶上的时候小腿无力膝盖一软,直接磕在了台阶上。
骨头正面撞在石头上,发出闷响。
安绒绒疼的眼前发黑,下唇控制不住的发抖,心尖都蜷缩起来。
她咬牙爬起来,双手抱着扶手,抖着腿艰难的往上走。
越往上,离外面越远,声音越小,光线越暗,安绒绒走的越是艰难。
她身上出的汗就没停过,腿肚子不受控制的发软,头皮早已炸开,心脏像是被装在密不透风的塑料袋里,闷堵的无法呼吸。
安绒绒有黑暗恐惧症,特别怕黑,尤其是楼梯这种没有半点光的密闭地方。
跟普通的怕黑不同,她更严重一些。
安绒绒八岁的时候,曾被亲奶奶关进坏了灯的小屋子里,整整关了两天,看不见半点光。
就因为她顶嘴不听话还是个女孩。
奶奶重男轻女,一直对安妈妈不愿意生二胎颇有微词。平时更看不惯肩不能提不会下地干活的安妈妈以及被她养的娇气的安绒绒。
暑假的时候,奶奶非要接安绒绒去乡下过一段时间,嘴上说着是想孙女了,其实是想给儿子创造二人世界,让他逼着安妈妈再生一个。
说传宗接代,老安家的血脉不能断。
安家好不容易供出来安爸爸一个优秀的大学生,以及娶了个家里有钱的媳妇,如果再生个儿子简直就是人生赢家。
老人家软磨硬泡,安爸爸就把女儿送了过去。
安绒绒本来以为是来度暑假的,到了之后才发现是来“改造”的。
安奶奶逼她下地干活,让她洗衣服做饭,甚至把她的手机跟平板都藏了起来,说不听话就没有饭吃。
安家住在乡下,道路交通都闭塞,安绒绒身上没有钱,跑都没办法跑。
她有一次受不了没忍住跟安奶奶顶嘴,被她攥着小臂拖拽到屋里推进去,从外面把门锁上。
那间屋子里头摆的是已故爷爷的照片以及他的遗物,安绒绒胆小,当场吓的崩溃大哭。
可是不管她怎么拍门认错,安奶奶依旧关了她两天,食物跟水都从小窗户递进去。
等两天后安奶奶觉得惩罚够安绒绒把她放出来的时候,安绒绒已经出事。
安妈妈因为这事果断的跟安爸爸离婚,一分财产都没给他。
当初两人是大学时期谈的恋爱,毕业后安爸爸的工作还是安家帮忙找的,离婚后安家用点手段撤了安爸爸的职。
工作跟家庭都没了,想要在上海立足谈何容易。
老太太这时候才知道后悔,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安绒绒的病房前赔罪认错。
那时候安绒绒已经生病,跟谁都不愿意沟通,只要天黑就害怕的蜷缩起来抱头哭,哪怕心理医生干预都没用。
安妈妈恨死了老太太,说哪怕她就是撞死在这儿,也抵不过伤害过她女儿!
更别提回头复婚了。
安绒绒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愿意接触生人不肯去陌生地方,险些自闭。
哪怕后来好了,性格慢慢开朗乐观起来,还是留下一个怕黑的后遗症。
只要她自己站在黑暗里,那年暑假的阴影就会重新席卷而来。
当时那股害怕无助又绝望的情绪像是一张目不透风的网,把她笼罩束缚住,怎么都挣脱不开。
安绒绒攥在掌心里的手机全是汗水,她几乎手脚并用的往上爬。
身体沉重,像是被人在脚踝上绑了千斤重的石头,往下拖拽着她。
安绒绒咬紧唇,不肯放弃,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沈黎书可能在上面。
她在等她。
五楼的火势已经由内往外蔓延。
火舌从窗户跟门缝往外探。
安绒绒还没接近门口就能感觉到那股干燥的灼烧感。
“沈黎书!”
安绒绒试图开门,手指被滚烫的门板烫到,疼的一哆嗦。
门被锁上了,钥匙也不在上面。
“沈黎书!”
安绒绒正要踹门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道:
“让开!”
“危险,快下去!”
穿着橘黄色衣服的消防员已经到了,头顶探照灯对着安绒绒,呵止她踹门的动作,“快下去!”
他们扯着水管往上走。
“里面有人,你们快点。你们快开门,里面有人。”
安绒绒浑身发抖,贴着扶手给消防员让路。
听说里面有人,消防员立马准备撞门,同时有人劝安绒绒下去等。
安绒绒紧握着扶手不吭声,眼睛直直的看着那扇门。
“一二三——”
“一二三——”
重复几次后,门终于被撞开。
安绒绒不受控制的往前去,手臂被消防员攥住拦在外面。
房间里的东西已经烧的差不多了,火势顺着易燃物卷上了天花板,里面没有半点活人的声音,只能听到火烧东西的动静以及扑面而来的腾腾热气。
“有人吗?里面还有人吗?”
消防员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回答。
消防员冲进去检查了一遍。
出来告诉安绒绒,“里面没有人。”
没有人?
安绒绒怔怔的贴着墙站在门外,表情有些空白。
她扭头看着消防员忙里忙外的灭火,眼里火星跳跃,但眼神却始终没有聚焦,空洞洞的。
沈黎书呢?
沈黎书去哪儿了?
“绒绒。”
熟悉的声音带着焦急关心忽然响起,在一片嘈杂声中最是清晰有辨识度。
安绒绒顿了一下,猛地抬头朝前看。
她模模糊糊中好像看见了沈黎书的身影。
安绒绒眼睛慢慢聚焦,定定的看着前面几步开外的地方,眸光颤动嘴唇蠕动。
沈黎书正站在五楼最后一个台阶上满脸担心的看她,平安无事。
安绒绒一直绷紧的那根弦,“啪”的声断了,眼泪就这么掉下来。
从楼下爬到楼上,哪怕全是黑暗,哪怕膝盖磕在台阶上,哪怕腿软到用胳膊撑着自己往上爬安绒绒都没哭。
她一直很冷静,甚至刚才还语气平静的求消防员快开门救人。
但是在看到沈黎书好好的出现在面前的这一瞬间,安绒绒突然破防。
好像整个人一下子变的脆弱无用起来。
她快步跑过去一把抱紧沈黎书,脸埋在她肩膀里哭着问,“你去哪儿了啊?”
她好害怕。
不是害怕黑暗,而是害怕沈黎书真出了什么事情。
她甚至都做好了沈黎书就在房间里的打算。
安绒绒紧紧的抱着沈黎书,哭的特别凶。
像是压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找到了能宣泄的出口。
坚强了很久的她,总算回到那个可以肆无忌惮掉眼泪的怀里。
“没事了我没事。”沈黎书反抱着安绒绒才发现她在发抖,一时间心疼的厉害。
她轻轻抚着安绒绒的背,眼眶有点热,鼻尖蹭了蹭安绒绒的头发,笑着哽咽,“没事了宝贝,不怕。”
“我在找你。”安绒绒委屈害怕极了,“我以为你在里面,季宁说你在里面。”
安绒绒眼泪止不住的掉,双手搂着沈黎书,“我从楼下爬上来的,呜好黑,膝盖也好疼。”
贴在这个柔软安心的怀里,嗅着那熟悉的清幽香味,安绒绒才感觉自己恢复了知觉。
刚才封闭麻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膝盖更是火辣辣的有点麻,应该是肿了。刚才紧紧攥着手机的手指用力过度有些僵硬,就连勾着扶手的小臂也被擦蹭的隐隐发疼。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还好你没事。”
还好沈黎书不在房间里面。
沈黎书眼睛有点湿,紧紧的抱着安绒绒,哑声说,“对不起宝贝。”
安绒绒摇头从她怀里退出来。
沈黎书红着眼眶替她擦掉眼泪,笑着说,“小花猫。”
来的时候安绒绒画着美美的妆,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沈黎书看,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到了之后却是迎来惊吓。
现在安绒绒身上干净的衣服全是在扶手上蹭的灰,脸上的妆也已经花了,丸子头乱糟糟的,就连手都是脏的,看着特别狼狈。
“我本来特别好看的。”安绒绒对着手机看自己的花脸,嘴一扁又想哭了。
沈黎书笑着把她重新搂进怀里,心疼的亲了下她的额头,“就算是小花猫,也是最好看的小花猫。”
安绒绒抽着气,把脸贴在她肩头。
房间里的东西不算特别多,因为是拍摄而不是居住,所以没太多易燃易炸的,火势看着凶,但灭的也很快。
沈黎书搀扶着安绒绒往下走,她要背她,安绒绒不愿意。
从楼梯里出来,小张立马跑过去搀扶安绒绒,带着哭腔说,“我一眼没看见你怎么就进去了。”
她今晚也吓的不轻,先是沈黎书后是安绒绒。
这会儿见两人都没事,小张没忍住用手背抹眼泪。
“没事吧?”陈导过来,满脸担心的看着安绒绒一瘸一拐的左腿,“我让人开车送你去附近医院看看。”
“没事,就磕了一下。”安绒绒摇头。
陈导松了口气,“今天还好有惊无险。”
他拍戏这么多年,还是头回出现这种意外。
消防员检查了一下,说是这栋楼的电线老化,最近用电过多才导致的起火。
当时火势起的太快,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至于沈黎书,说来也巧,她今晚太困了,本来是想坐在沙发那儿补个觉,但她还没跟安绒绒聊天,又不舍得睡。
今天到现在安绒绒还没给她发消息,应该是节目还没结束。
沈黎书拍等困了她联系不到自己,就去远处的小卖铺买烟。
当时小张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跟谁聊天,沈黎书觉得她天天陪自己拍夜戏也辛苦,就没喊她。
等沈黎书抽完烟再回来的时候,才看见楼起火,消防车都到了。
小卖铺离的远,沈黎书没听见别人找她的声音。
至于手机,她刚才一直放在西裤口袋里。
见她躲过一劫,众人松了口气,直到季宁在旁边凉凉的说安绒绒上楼去找沈黎书了。
去了好一会儿。
沈黎书当时心脏都快吓的跳出来。
尤其是到楼上看见安绒绒一身灰扑扑的花着脸眼神空洞靠墙站着的时候,沈黎书胸口闷疼的有些喘不上气,指尖都在发颤。
那时候安绒绒身上有股死气沉沉的绝望无助,火光映在她眼里,但是却没有半点鲜活的光亮,眼底灰蒙蒙的没有聚焦。
不像现在,被泪水洗过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盛满了依恋跟喜欢。
“你们回去休息吧。”陈导跟沈黎书说,“如果安绒绒哪里不舒服,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现场除了消防队,记者不知道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来了,只不过还被拦在外围。
现在只有一两家,待会儿只会来的越来越多,到时候再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陈导让人送沈黎书安绒绒先回酒店,自己应对其余的事情。
作为导演他是要跟副导演一起负责善后。
沈黎书将自己的黑色西装外套脱掉盖在安绒绒头上,遮住她的花猫脸,免得被拍到。
她揽着安绒绒的肩膀,跟小张一起扶她上车离开。
身后记者还在喊,“沈黎书,沈黎书能接受采访说说今天的事情吗?”
陈导上去应付,“我是本剧导演陈易文,有什么事情采访我就行。”
“陈导,沈黎书扶着的人是谁,今天这场火灾中是否有人受伤?”
“有惊无险没人受伤,起火原因是……”
车门关闭,将外头陈导的声音隔绝开。
安绒绒膝盖虽然不严重,但肿的厉害,沈黎书还是带她去医院包扎了。
等从医院回到落脚酒店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
“你回去休息吧。”沈黎书把小张送到门口,把门关上。
安绒绒坐在沙发上,膝盖绑着绷带左脚搭在茶几上,眼睛看着沈黎书。
沈黎书走过来,跟安绒绒对视,单膝跪在她身边捧着她的脸低头吻起来。
虽然有惊无险,但惊吓是真实存在的,急需更亲密的接触来抚平。
尤其是安绒绒。
她两只手搭在沈黎书腰上,呼吸微乱,仰头看她,声音清晰又坚定。
“沈黎书,我们do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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