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没等厉讽骋回答,姜盛煜紧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小的时候被绑架过,也看了你送回别墅被封好的那些画,也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似乎与我有关,所以厉讽骋,你有什么话能告诉我吗?”接着又赶忙补充了一句:“实话。”
厉讽骋听到这话,叹气头来看了姜盛煜一眼,又赶忙放下眼眸,嘀咕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那是什么?”姜盛煜紧接着追问,他似乎有点猜到了,但他不知道这个真相的浮出水面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厉讽骋重重的叹了口气,也对姜盛煜的追问丝毫没有办法,踌躇了一会儿,抬腿坐到姜盛煜的床脚,耷拉着脖子:“你既然都发现了,那你肯定知道,我被绑架的地方,就是在你晕倒的那个地方,那间汽修厂。”
姜盛煜不自觉的放小了呼吸的声音,反衬着周围的环境声无限制的放大,连厉讽骋的每个气口都捕捉的清清楚楚,厉讽骋接着说道:“我在那里面待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才被救出来,然后就是在家里被医生翻来覆去的检查。”
姜盛煜还是没有说话,他想开口问程颂可说的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存在一个执念中的人这件事,但话都到了嘴边,大脑却控制着嘴唇一下都不许张开,厉讽骋还是没有抬头,接着说道:“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朋友,一个和整件事情毫无关系的朋友。”
姜盛煜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的看着厉讽骋低垂着,在自己的记忆中相似却又陌生的侧脸;“一个?朋友?”
厉讽骋点点头,说道:“一个朋友,一个我最开始以为已经找到了的朋友。”姜盛煜的喉头发干,全身上下似乎有一快坚硬的寒冰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寒气,大脑强势的叫嚣着寒冷,刺耳的尖叫让姜盛煜的脸色愈显苍白:“什么叫?你以为?”
厉讽骋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眸色清明且坚定,眼瞳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我以为的意思就是,我其实从来没有真实的找到过他,直到最近,我才从谎言中醒来。”
姜盛煜的心脏宛若被人重锤一下,细碎的针密密麻麻的在心房上布满,每跳动一下都感受着百爪挠心的痛苦和瘙痒,一颗尘封多年的种子像是终于吸足了养分,在血管里开始发芽,每一寸生长到散发着独属于他的芬芳,带着记忆的芬芳。
许是姜盛煜的神情过于骇人,厉讽骋也有点吃不准此时说这些是好还是不好,连忙朝姜盛煜靠过去。姜盛煜本身就凌乱不堪的记忆,把厉讽骋说的话当做路标,在这一刻,形成了一幅完整的画卷,在身体里缓慢的推开。
“好,这是秘密,我不告诉别人。”“你能看到我的样子吗?”“你说话真好听,而且你懂得好多啊。”“我给你带了糖果,给你放在口袋里,你偷偷吃。”“你疼不疼啊,我帮你吹吹,妈妈说,吹吹就不疼了。”“我们是好朋友吧?”
“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了。”“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了。”“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了......”原先稚嫩的少年声在一声又一声的回想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姜盛煜无比熟悉的声音!厉讽骋的声音。姜盛煜的眼瞳一点点睁大,在眼底映照出厉讽骋惊慌失措的面孔。
而在厉讽骋的眼瞳里,姜盛煜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东西,他想起来,那天晚上天上下了好大的雨,他们一家三口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太大了,周围的声音都像是加了一层罩子,不那么清晰。上一秒父亲还大声说道:“靠边,后面来车了。”下一秒自己眼前所有的东西就都在天旋地转。
“姜盛煜!姜盛煜!”厉讽骋看着面前这个眼神越来越空洞,似乎连思考能力都遗忘的人,满脸的惊慌,这就是他一直瞒着姜盛煜的原因,他害怕出现这种情况,但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避免。
“姜盛煜,你看着我,姜盛煜,看着我!”厉讽骋靠近些,双手捧住姜盛煜的脸庞,冰冷的脸和温暖的掌心相碰的一瞬间,姜盛煜的眼皮子稍微掀了一下,抬眸的动作像是加了慢速,一寸一寸的移到了厉讽骋的眼睛上,和厉讽骋的目光相对。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姜盛煜才从喉咙中发出破碎的声音:“原来你的眼睛,长这个样子啊。”厉讽骋喉头一梗,他想过很多种姜盛煜恢复记忆后会和自己说的话,但从没想过是这一句,是关于在那从未互相见面的十天里,那双蒙在黑布下的眼睛。
第58章 我现在想一个人
姜盛煜说完这句话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厉讽骋不知道该接着说些什么,他从小培养的语言话术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浆糊,变成了无用功,只能凭着一双眼眸,捕捉姜盛煜的每一个表情。
“我父母,”姜盛煜开口,说出的三个字却让厉讽骋全身一僵:“他们是死在那个下雨的晚上的。”姜盛煜的声音平静而淡漠,透露着一股冷漠且疏离的气息:“你知道吗?”厉讽骋梗住,微微的点了点头,姜盛煜接着说道:“我都已经忘记那个画面了,但估计老天爷也觉得我不孝吧,所以又让我想起来了。”后半句,姜盛煜的语气明显带着浓浓的自嘲和悲戚,厉讽骋听得心里难忍,眼神中也是满满的心疼。
“你知道吗?”姜盛煜又开口问道,虽然和刚刚问出的话一样,但厉讽骋知道,姜盛煜的意思已经变了,他想知道的,不是自己知不知道他的父母是在那个雨夜去世的事情,而是自己知不知道他父母去世的真实情况。
厉讽骋心里万分纠结,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即使不是直接原因,但姜盛煜父母的去世和自己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在姜盛煜情绪如此脆弱的时刻,说出来这件事,不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
厉讽骋的犹豫自然是被姜盛煜看在眼里,他压住突然被凌乱回忆布满而翻腾的思绪,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知道的,对不对?”姜盛煜探寻、小心、渴望的语气,几乎是瞬间冲破了厉讽骋忧郁万分的思考,他都已经这么痛苦了,自己是万万不能在这件事情上继续隐瞒他了。
想到这,厉讽骋定了定心神,靠得近些,双手掖了掖姜盛煜的被角,似乎是给自己多出来的焦虑找一个发泄点:“我调查过了,你父母的去世原因的确是因为车祸,肇事者是当初绑架我的那三个人其中的一个,因为雨天,加上事情败露的紧张,在路上乱开车,撞到了你的父母。”
厉讽骋的话让姜盛煜浑身的劲一松,眼睛也伴随着呼吸紧紧的合上,他从未想过,自己父母的去世竟然真的和厉讽骋所牵扯的那件绑架案有关。即使、即使不是他造成的。
姜盛煜的表现也让厉讽骋心里一紧,可能马上就要失去姜盛煜的巨大恐慌围绕着厉讽骋,让他的声音都带着点颤抖:“那个人,他是直接在车祸现场死亡的,所以估计,你奶奶也没有和你提过。”
厉讽骋的话音刚落,面前的姜盛煜就睁开了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眶布满了眼泪,在姜盛煜苍白的面孔上滑过,每一个字似乎都带着姜盛煜的痛斥:“厉讽骋,你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出现在那里啊?要是,要是你不在,要是你不在那里的话.......”
姜盛煜的复杂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迎来了爆发点,重新找回丢失了十几年的记忆、想起了父母去世之前的最后一面、想起了那个自己最好的朋友,甚至还得知了父母的死因,一桩桩一件件,都被情绪转化成一颗颗眼泪夺眶而出。
厉讽骋看着面前的姜盛煜,也是有百般思绪在心头打转,这种情绪的冲击感比在戚修凯办公室那天得知事情的真相还要大。是啊,如果我没有出现在那里的话,你的父母也许就不会有事了,你也就,不用在你父母去世之后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了。
厉讽骋懊悔的心声和姜盛煜隐忍的哭声交杂在一起,情绪如同潮水,把已经成熟的两人和那个雨夜的好朋友互相包裹交融,灵魂和情绪的对撞在一刻发出巨大的声响。
“我,我现在,”姜盛煜的情绪还未安定,语气中还带着抽噎:“我现在,想一个人待着。”厉讽骋虽然心里早就预想到到这种情况,但真实的听到姜盛煜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心抽一下,强忍着心中的刺痛,低沉的说道:“要是你已经决定的话,那,我愿意给你时间。”
姜盛煜朝后靠了一下,重重的闭上眼睛,厉讽骋知道这是不想说话的拒绝的意思,但还是稍微环顾了一下病房,说道:“但是,咱还是先回去,在这里,我不能放心。”厉讽骋说的小心,生怕刺破了姜盛煜脆弱而敏感的神经,此时此刻,他不敢打赌。
好在姜盛煜似乎也没有力气和厉讽骋过多的争辩,照着厉讽骋的安排上了车,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了临岸别墅。
“这段时间,你先好好休息,有任何事情给我打电话,我,暂时不会来打扰你的。”厉讽骋脸上的表情,有不舍,也有歉疚,更多的,是浓浓的心疼。姜盛煜似乎也没有力气和他多说什么,推开卧室的房门王床上一扎,只留给厉讽骋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厉讽骋关上门,薄薄的门板隔绝了屋里屋外的一切,也让厉讽骋的神经猛地松懈下来,潮水般涌来的疲惫感让他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重重的跌坐在墙边。
谁能想到呢,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姜盛煜想起来了,但是想起来了又能怎么样,这段记忆中再怎么说,隔着的永远都很多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纠葛。厉讽骋越想越气,手紧紧攥拳,憋得青紫,如果自己早点动动脑子,早点想一想事情的真相,也不至于和姜盛煜之间经理了这么多东西才真正看清彼此,说来说去,还是自己的问题。
如果自己当时坚持一点,坚持要等到姜盛煜回来;如果坚持要找到姜盛煜;如果不那么轻易相信戚修凯的话;如果、如果,厉讽骋有点无力的垂下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如果,但自己都没把握住。
厉讽骋就这样靠着墙壁坐着,面前是紧闭着的,姜盛煜房间的卧室门,仿佛只要坐在这里,他就还算是和姜盛煜待在一起。
这都是我活该的。厉讽骋默念道,活该的。
第59章 离开
姜盛煜一夜未眠,过于清醒的意识让他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黑夜吞噬着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在医院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的情绪,到了现在,好像一切又都平静了下来,仿佛下午在医院眼裂婆娑的人,只不过是另一个姜盛煜,并不是自己。
断断续续的,又有好多记忆涌现到自己面前,姜盛煜没时间就分辨,只好照单全收,里面有大多是和父母小的时候一家三口过日子的场景,其中夹杂着一些厉讽骋的零星画面,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想起来的原因,记忆中的厉讽骋没有蒙着眼睛上的黑布,而是白白净净的一张脸,两个人并排坐着,你一口我一口的分享着姜盛煜带出来的零食。
姜盛煜想翻身,但疲惫感控制了他的四肢,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就维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到该想起来的都想的差不多了,姜盛煜才扯出一个疲惫,自我安慰的笑容,这都是什么离谱的事情。
自己和厉讽骋,这样算不算是孽缘呢?姜盛煜心里叹了口气,似乎只要是和厉讽骋沾上点边的事情,在自己这里,就从来没有善终过,现在的戚修凯程颂可是这样,以前的父母也是这样。
姜盛煜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吓得他连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姜盛煜心里清楚的知道,父母的去世和厉讽骋没有任何关系,如果非要说的话,大家都是这场意外里面的受害者,但是只要想到、只要想到,姜盛煜的思绪就会自然的拐弯,将厉讽骋和这件事情,绑上一个死结。
躺够了时间,身上也积攒了一些力气,姜盛煜抬手将手肘放在了眼睛上,眼周带来的压力感让眼皮不断冒着密密麻麻的雪花,没有善终的话,继续坚持似乎也不是一件好事吧。
雪花在脑海中开始跟随姜盛煜的思想,拼凑成白花花的“继续”两个字。要继续吗?继续像最开始一样,还是那么喜欢厉讽骋,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还是可以什么都不顾吗?也大概就是在这一刻,姜盛煜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不久前得知厉讽骋的执念“另有他人并真实存在”的时候想要的放弃,不是真正的想要放弃,不过是和谈恋爱里的小情侣闹脾气一个道理,他没有想要放弃,只是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厉讽骋接着在一起。
但恰恰相反的,现如今他就是那个活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属于厉讽骋的执念,他却想要退缩了,他想回到最最开始属于自己的那个堡垒里了,不出去,就当从未对厉讽骋动过心。
姜盛煜脑子里纷乱的思绪,在门口坐了一夜的厉讽骋自然是完全不清楚,同样一夜未眠的他,眼眶里满是血丝,青色的胡茬似乎是一夜之间全部冒了出来,显得人颓废疲惫。
这是姜盛煜拉开门之后第一眼见到的厉讽骋,对方见到他也赶忙起身,或许是因为起的着急了些,踉跄了一下才抬起眸子来看向姜盛煜,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同于以往,姜盛煜多了一分决绝,厉讽骋多了一分渴盼。
“厉讽骋,我想好了,我计划,我要离开一阵子的。”姜盛煜笑了笑,语气轻飘飘的,听在厉讽骋的耳朵里就像是烟雾一般。
“我想了想,可能我一下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一下也没办法真的做到毫不顾忌的直面自己,所以我想停下来,想,反正就是想离开一阵子,我,就是告诉你一下。”姜盛煜嘴巴笑着,眼睛也笑着,但说出来的话缺是仿若用光了自己全身力气的告别。
厉讽骋愣住了,他没想过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你完全,不需要,不需要离开的。”
姜盛煜耸耸肩:“也许是吧,但也许也不是呢。厉讽骋,前段时间我说要放弃,结果我们重新厘清了关系,变成了老板和员工,那么现在,我想正式一点,正式的辞个职吧。”
厉讽骋的血液,在姜盛煜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话语中变得冰冷:“你,决定了吗?”厉讽骋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似乎下一秒,喉头就会被悲哀的情绪裹住无法发声。
姜盛煜依旧是笑着:“老板,我考虑好了,我就打算先这样了,希望,希望您能理解吧。”
厉讽骋直勾勾的看着姜盛煜,试图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他在撒谎的迹象,但姜盛煜的眼神清澈如初,淡棕色的瞳孔淡漠的笑着,带着和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的防御。
厉讽骋心里心里的那根弦紧紧的绷着,在心脏表皮勒出细细的裂纹:“那你,离开之后,打算干什么?”
姜盛煜虽然依旧笑着,但明显有些难以应对此时此刻的厉讽骋,眼眸有些闪躲:“我也不知道,但是至少此时此刻,我只是想着,要是能先离开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想离开,没想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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