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海大师。”宋必回轻轻开了口,打断了他的无措,“我师尊真的无事。”
净海将信将疑地又做了个手势,见到宋必回再次肯定地点了点头,当下皱着眉又奇怪地回望了一眼,却骤然望见江屿风翻了个身,戴着凤凰镯的玉腕垂落到了床榻边。
在月光之下很是迷人心魄。
可随后木窗却是被猛地闭上了。
净海:“……”
面前宋必回平和地望着他,开了口,“真的多谢大师的关心,待到师尊身体再好一些,我再让他同你见面吧。”
哄鬼呢?净海面无表情,这人要是到时候真舍得那就真是有鬼了。
真是从小便这样,喜欢的就想藏着,净海了然地点了点头。
片刻,默默伸出了手指,在他手掌之上缓缓写道,“保重身体。”
虽然宋必回知晓净海此话是叫江屿风保重身体的。
可为何感觉起来会如此奇怪呢?
他沉默着,半晌也只能无声地点了点头。
第119章 火光
梦行此刻正处于一种微妙的稳定状态。
江屿风称其为完全崩溃塌陷的临界点。
也许只要有一丝丝的变动,便会出现一种完全意料之外的现象。
虽然他们不知道之后具体会发生什么,但却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时空已经被完全混杂了。
此后还剩余二门,惊门与伤门,叫江屿风根本预测不到究竟会是如何场景。
他们已经入门许久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也定会引起钟遥夜的注意。
只是此事棘手,门外之人应当也在想着该如何解决。
可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一事,便是要揪出让梦行出现问题的根本原因,否则任此事发展,只会出现更加无法想象的可怕事情。
毕竟连邪佛也被强行拉入了梦行。
若是这被普通门生遇到,那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江屿风枕着宋必回的手臂,却是一时思绪纷乱。
他看着缓缓跳跃在屏风之上的烛火的影子,望见有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到那灼热的火苗之上,好似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般。
此时此刻,兴许它满心满眼只有那绚烂的火光吧。
我究竟是何人?离开星门之后的今日,他却又再次想起了这个问题。
那个名叫玉铎的人,难道是他吗。
江屿风忽地感觉自己脑中刺痛了起来,好像有什么在阻止他回忆此事。
他与拂冥和商明三人之间,难道曾经还发生过什么事吗?
到了如今,天命又叫他机缘巧合之下再次与蜚兽对上。
这又是何意?
江屿风痛苦地皱了皱眉,感觉自己的身体不由地颤抖了一下,却是成功吵醒了身边的宋必回。
宋必回睡眠本就浅,在他出事之后更是警觉,他睁开眼,随后熟稔地将身前之人搂紧了。
“哪里痛。”那人刚睡醒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沙哑,却是直直顺着江屿风的耳朵钻进了他的心里。
江屿风只觉当下放松下来些许,虽然脑中还在隐隐作痛,但此时靠着宋必回蓬勃跳跃的颈部的脉搏,却是给了他极大的安慰。
“我哪都疼。”他难得想任性一回,那人定然也会知晓他的心意的。
果不其然,宋必回轻轻地「嗯」了一声,伸手拍抚着怀中之人的后背,似乎是想让江屿风能够睡得安心一些。
“必回。”但片刻,江屿风却在他怀中闷闷地开了口,“若是之后,真有我们也无法解决的事情,该怎么办呢?”
宋必回沉默了一会儿,却是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发,波澜不惊道,“无事,到哪我也陪你。”
江屿风闻声,当下感觉心中没来由地出现一种悲伤难过的情绪。
这种情绪是他鲜少感知到的,但在那个梦境之中,在那个名唤「玉铎」的人的身上,他却是真切的感受过。
那般无力,那般痛苦。
彼时他遥遥望着被雾气吞没之人的身影,却好似如沙一般,越是在乎,越是在手中不断流逝。
他太害怕了,也太在乎了。
他仿佛能感觉到一种危机在不断地朝他逼近,这是他根本无法控制的,好像就要失去那个人了。
“别怕。”宋必回低沉的声音轻轻在黑暗之中响着。
就如同那跳跃芬芳的火光一般。
第120章 转变
一切的转变终究还是在今日发生了。
江屿风骤然睁开清明的双眼之时,便望见木窗之外的天际有炫目雷电骤然闪过。
宛如撕裂了天空一般,瞬时间映亮了周遭昏暗的世界。
宋必回此刻还在屋外,他难得找到这时机,当即独身一人迅速翻身下榻,轻巧利落地推门而出。
凛冽的穿堂风在开门的瞬时撩起了他勾竹的衣摆与袖口,他望见远方的天仿佛就要沉落一般堆积着厚厚的云雾,闪电在其中游龙似的倏忽闪过。
他几日未能踏出这道木门,却在今日真真切切看见屋外场景时,不由地睁大了眼。
这足下的整个建筑就仿佛是漂浮于苍茫大海之上的孤岛一般,一种极度的孤寂与零落感被阴风卷带裹挟而来。
这里好像是被抛弃了的空间缝隙一般,一切都在失落之中。
江屿风神色淡然地站在廊中,望着惊雷在他不远处骤然劈落而下,半晌,却是不禁长叹一声,轻轻叹息声融入了寥寥的风中,时空终于还是开始流转颠倒了。
“师尊?”宋必回很快便在走廊尽头出现了,他在身后低声地唤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江屿风近日情绪上的低落。
这人好像心中藏着什么说不出口的秘密,自从那次从死亡边缘被宋必回强硬带回来后,便愈发地明显起来。
“必回,门开了。”江屿风闻声回了头,静静地望那身后之人,眉眼之中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落寞。
这是他往常鲜少有的表情与情绪,叫宋必回不禁心下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可片刻,江屿风却是忽然淡笑着故作轻松地开了口,“我觉得我好像又忘了一些事情。”
一些对他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
就如当时他忘记与宋必回的约定一般,叫他在漫长地等待之中始终挂念心头,怎么也落不下。
如今他也是这种心绪。
“如果先前忘记的是叫你不开心的事,不记起或许更好。”
宋必回缓步走到江屿风地身边,虽然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静理性,但当下却伸手将一件鹤氅披到了那人的肩头,语气透着不满道,“但这并不是你在外面吹冷风的借口。”
宋必回一直都是反矫情与破坏氛围的一把好手。
江屿风一时轻笑出了声,然后想起了什么一般,很是自然地将被风吹冷了的手塞到了宋必回的手中。
“我确实不擅长编借口。”江屿风理直气壮地淡声道,“不如你给我想一个吧。”
宋必回都快被此人气笑了,哪有让他问问题,又叫他自己想理由的,难不成这是要自己哄自己吗?
他捂着那人纤细的手,感受到双方的体温在此刻交融着,面前之人如同被伺候得轻松舒服了的猫咪一般,眯了眯眼睛。
毕竟江屿风惯是擅长恃宠而骄了。
不过这下,原先压抑的氛围却是稍稍地轻松了一些,在天地阴沉辽远之下,此时此刻好像是唯独留给他们两人的时间。
但天色终究还是越发地暗淡了。
时间总会流逝……
门内独有的光芒缓缓落下之时,江屿风却是忽然上前伸手轻轻搂住了宋必回的脖颈。
宋必回一顿,便听见江屿风又如刚进门一般在他耳边缓声道,“早些来找我。”
他轻缓的声音在落下,在这光芒之下宛如飘渺的仙语一般,“有了这个咒,你应当会很快知道我在何处吧。”
他不想等得太久了。
……
乔暄今日有一种极其不对劲的感觉。
梦行之中,他坐在讲学堂之外的台阶之上,可此回过去了许久,却始终都没能再遇见天珩仙君。
不仅如此,他根本是连一个人影都没能见到。
这次难不成又换了个折磨他的套路?他奇怪地想着。
天外是白虹贯日,却是透着一种诡异的炫目灿烂,就像是最蓬勃的烛火总在将死之际出现一般。
他缓缓从阶上站起来,一时疑惑地挠了挠头,心想,难道是这上天发现了可怜的他,终于要降下上仙来助他一臂之力了?
可待到乔暄刚刚跨出一步,却是一道惊雷猛地劈在了他的足前。
“娘啊!”他吓得向后一个后仰,顿时一个屁股蹲地坐到了石阶之上,当下痛得他整个人的表情顿时便扭曲了。
他死鱼一般瘫了下去,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的深深的恶意。
老天为何要如此待自己……乔暄心下悲痛欲绝,这梦行又为何要如此折磨他。
他先前也未曾见过那位已然飞升成仙的怀令仙师,与那人自然是无冤无仇的。
难道这位师祖就一点儿也不心疼他那些幼小脆弱的小徒孙吗?
乔暄轻声「哎哟」着从地上爬起来,回头,却是恍然与一个幽魂打了个照面。
这青天白日的……
他沉默着望着面前那幽魂,而那幽魂也僵硬地望着自己,一时间二人面面相觑,竟是默契地都没开口。
梦行不是隐射的几乎都是自己记忆之中的画面吗?
乔暄傻了眼,可他根本不认识这位大兄弟啊。
难道是这梦行出问题了吗?
他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地急速退后了几步。
可他一动,那幽魂便也立刻动了,乔暄眼睁睁看着它骤然张开一张血盆大口,随后猛地朝他所在之处扑了过来。
“啊!”乔暄撕心裂肺大喊大叫地从栏杆之处翻出来,然后一个大拐弯,险些没把自己整个甩出去。
但好在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紧急地刹住了车,他觉着自己几乎是跑出了往常都没跑出的速度。
他气喘吁吁地一把推开木门,回头看着猛冲而来的幽魂,一脚又将门踹了回去。
“今日便动手吧。”乔河将袖口缓缓挽起来,却忽地听见身后梦行塔骤然一震,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蛤?”钟遥夜与乔河不约而同地抬头,却不知这梦行塔究竟又出了什么毛病,宛如诈尸一般没事便要闹出一些动静来吓唬一下他们。
经历过这么多些事情,钟遥夜感觉自己的心理都强大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做到被吓之后很快地镇静下来了。
“可能里面也有人造反吧。”钟遥夜捂着眼无语道。
乔暄也只得无奈地笑了笑,他缓缓伸手,很快收敛了心绪,平静地将手掌放到了法阵之上。
“一柱香之后我会撤掉我的法阵。”他温和地望着钟遥夜,“届时阴气的结界可能会迅速扩张,我会破开一个口进入,进去后你便将法阵立刻再升起来便好。”
钟遥夜有些忧虑地垂着眼,半晌也只得点了点头。
虽说如今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可风险也依旧是最大的。
一切都是未知,谁也不知道乔河进去是否真的能将所有人带出来。
还是最终只是一起赴死……
钟遥夜紧紧皱起了眉,只感觉心中一片的纠结混乱。
但乔河脸上却是沉稳与淡然。
他感觉着阵内骚动不定的阴气,仿佛随时随地都妄图冲破一切去肆意杀戮。
拂冥此人不除,恐怕总有一日会将人间与天地整个倾覆。
他心下默默想着,随后眼神和缓地再次望向了钟遥夜,淡声道,“不要担心,我很快便回来。”
当年怀令仙师在飞升之时,便是反复地叮嘱他要看顾好泽山,顾好他的师弟与师妹们。
师尊是否早就料到有今日之事了呢?乔河无声地望着那孤寂立于重重雾气之中的高塔,却是骤然攥紧了手。
法阵在一瞬间落了下来,金色符文四散之中,浓重的阴气感知到了他的灵力一般眨眼之间便朝他迅速围拢而来。
气势汹汹之间似乎要将一切都整个吞没。
这未免也太过贪心了。
乔河眼神淡然温和地瞬时将灵力释放而出,利刃一般将那阴气整个割裂了开来。
他稳重地跨入结界的一瞬间,钟遥夜便立刻将法阵再次升起。
那阴气顿时宛如困兽一般挣扎挤拥着,企图寻找一个突破口冲出束缚,却是始终没能找到个有效的办法。
乔河停顿了片刻,便稳稳地朝那寂寂高塔缓步走去。
直到雾气与暗影将他整个身体掩盖,消失在了钟遥夜的视线之中时,也没再回头再看一眼。
这偌大的空间之内,顿时一片死寂。
第121章 灾兽
江屿风感觉自己在一道极长的走廊中不断地向前走着。
他孤身一人,如同是走在寂寂长夜之中的旅人一般,周遭冰冷的阴风仿佛要直钻进他的骨头缝。
脚步声盘旋在他的耳边,一切都酝酿在暗流汹涌之中。
漫漫的时间在这个空间之中缓慢流逝着,江屿风感觉自己走了许久,才看见一点零星的光芒。
那是一个斑驳的烛台。
闪烁跳跃着的长明灯缓缓照耀出了一隅空间,同时也将那一座祭台照亮了一半。
祭台之上干涸了的液体弥漫着一种腥臭气味,锈了的刀片零落其间,已然失去了泠泠的色泽。
“许久未见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骤然响在了江屿风的耳边,江屿风垂了眼,却已然知晓来者何人。
“我说过的,折岁仙君,我们之间不会就这么算了。”拂冥冷笑着从江屿风身后缓步而来。
他负手站在了那人的身侧,随后故作绅士有礼地伸出了手,指引江屿风望向了那个祭台。
“我最得意的杰作。”拂冥沉沉道,“仙君您看如何啊?”
可江屿风却是忽地淡笑了两声,当下淡淡问,“这品味,我可不敢苟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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