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踩住苏城的头,弯腰呢喃:“多用心点啊,垃圾……”
苏城伸手撕扯他的脚腕,却换来一记更狠的脚踢,他感到脑袋轰鸣,耳朵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看到李佳鹏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他在讲什么。
“在家乖乖等我来抓你。”
苏城想睁开眼,但头疼到他只能蜷缩着抱住自己,他的大脑好像从颅骨中的禁锢中坠落,紧靠几根细线吊着,固定在某一摇晃的点上。
他同多年前那个夏天,躺在厕所地板是绝望呻吟的少年重合,疼痛像卡车一样压过他渺小的肉体。
他感到地板稳稳震动,归于寂静,等他抬起头,屋子里只剩几个烂苹果。
苏城撑着地板爬起来,起身的动作扯动伤口,他并没有躺在床上休息,而是推着凳子来到墙边。
第一次尝试站上去,他疼到直不起身,扶着板凳,大口喘息了几分钟。第二次,他想抬起腿站上去,却歪倒在地上。终于,在不停摔到和爬起之间,他找到了成功的方法。苏城咬紧牙关,先跪在凳子上,扶着墙,在摇摇摆摆之间找到平衡,缓慢地抬起手,把壁灯的螺丝钉取下。
苏城看着这枚小小的螺丝钉笑了,就着这时,凳子被轰然踹倒。
“surprise~”
一个得意洋洋的脑袋悬浮在自己上方,紧接着身体也逐渐显现,一群细密的飞蛾覆盖住他的身体,此刻尽数离去。
“我真聪明啊,就说嘛,你今天怎么反抗得这么有劲儿。”
李佳鹏摸摸自己的下巴:“明明上次已经学会扮演‘沉默的受害者’,我都没尽兴。”
他兴奋地扒开苏城的手:“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苏城脸色苍白,用尽全身力气攥住手心,纤细的手腕青筋暴起:“滚!”
坚硬的鞋底板碾在他手背上,一寸一寸下沉的压力迫使骨头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他大喊一声,张口把螺丝钉吞下去,尖锐的钉子横在他喉咙,苏城毫不犹豫地吞咽,生平没有哪一刻,让他清楚地意识到食道的位置。
李佳鹏不气反笑,他捂着肚子笑倒在地,跟疯了一样狂捶地板。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总是给我带来惊喜。”他揉着肚子站起身,轻轻召唤了一只异常肥胖的蛾子。背部比正常飞蛾多三倍的毛,肥硕的肚子好像装满了虫卵,每一截腹部都撑起来,只要轻轻使劲儿,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挤破。
“来重温一下最经典的一幕,我总是梦到你那时可爱的脸……”
……
十分钟过后,李佳鹏哼着歌,从混着血丝的胃液里捡到那枚温热的螺丝钉。
离开时,他关上灯,轻道一声晚安。
地上横陈一具精雕玉琢的白肉。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实在写不下去了,中间中断了很多次,我尽量从角色的痛苦中抽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眼记录这一切,克制地描述,我深知一切都是虚构,而现实中的欺凌远比故事中残酷的多。
第39章 千里一线
池长风刚下飞机,一队车在红毯外等着他。
保镖打开车门:“二少好。”
“嗯。”
车队沿着榕都外环一路向北,离开城市,驶入冰雪封印的山林。
黑色的车子像游龙一般顺着山体盘旋前进,在北国的壮丽景色中,寻觅古老的城堡。
池长风进门换上拖鞋,就看到池万里四仰八叉地躺在兔子堆里打游戏,忠心耿耿的保镖端着可乐站在一旁。
“爸怎么样了。”池长风接过热毛巾擦了擦手。
“死了吧,”池万里把手机扔到桌子上,“分一分家产?”
池长风没理他,对女仆低声道:“咖啡,谢谢。”
“妈呢?”
“楼上,”池万里指了指上面,“我警告你,别惹她。出什么事又找我,麻烦。”
池长风不置可否,转身上楼。
推开沉重的木门,动听的钢琴声瞬间倾泻,池长风放慢脚步。
一个中年男子躺在床上,带着呼吸机,左胸口贴着纱布。
池长风走上前,轻轻掀开医用胶带:“才缝了十针?”
弹琴的人不为所动,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快速移动,你很难相信如此纤弱的女性弹出这样有力的音乐。
她的穿着吊带白裙,鎏金的卷发像植物的藤蔓一样下垂,裹住纤薄的后背。
池长风走过去,帮她翻了一页琴谱:“下次扎准一点。”
琴声戛然而止。
女人抬头看他,笑着说:“我会的。”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细纹,饱满的胶原蛋白同十八岁的少女一样。池长风知道,这绝不是时光对她偏爱,而是每日六位数金钱的力量。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母亲艾莉娜对衰老的恐惧植入骨髓,想尽一切办法来抵抗时间。
城堡里一年四季维持不变的60%湿度,含氧量更高的过滤空气,人体最舒适的二十三摄氏度,精确到秒的日程表,因为恐惧阳光带来的皱纹,她甚至十多年来没怎么出过门。
“小风,好久没见,露娜也很想你。”
她抬抬手,一条莹白的巨蟒沿着三角钢琴腿爬上来。
池长风低头亲吻了一下巨蟒的脸颊。
他看到露娜的肚子圆鼓鼓的:“吃了什么?”
艾莉娜笑着摸上去,白皙的手背甚至和蛇的鳞片不相上下:“一只大猫咪。”
“怪不得一刀就让他躺床上了。”池长风顿悟。
他爸从来是都是壮如牛马,大雪天配冬泳,最爱伏特加和雪茄。
艾莉娜单手探亲配乐,边弹边念诗:“爱是燃烧而看不见的火,是疼痛而感觉不到的伤,是不能满足的满足……”
池长风接上:“爱是比深爱更深的不爱。”
“咦?”艾莉娜惊讶地问,“有喜欢的人了?”
“算是吧。”池长风站到挑高的彩绘玻璃窗下。
不算,是一往情深,是爱而不自知。
池长风打开一道窗户缝,艾莉娜连忙拿着毯子裹住自己的脸:“关上!”
他看着榕树大道的叶子掉得干干净净,枝丫上均匀得裹了一层厚厚的糖霜,不自觉地笑了。
艾莉娜不再制止小儿子关窗。
她纡尊降贵地走过去:“有烟吗?”
池长风从兜里掏出一盒细支女士香烟:“没拿火机。”
艾莉娜白了他一眼,拿起桌子上的香薰火柴,叼着烟,一手握着纸盒,一手干脆地一划,橘黄的火苗在寒风里摇摇欲坠,顺着洁白的木杆往上窜。
母子二人伸手呵护这一点火苗,两个人头碰头,点燃了香烟,场面甚至有点温馨。
二人沉默地抽完,烟灰掉了一地。
艾莉娜道:“回去吧。”
池长风把烟头捻在大理石窗台上。
楼下池万里穿着睡袍,踩着拖鞋,扛着鱼竿:“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闲得蛋疼。走,钓鱼去。”
池长风坐下,喝了口咖啡:“我换套衣服。”
“换什么换,把貂穿上。”
于是,半小时后,两个一米九大男人裹上貂皮大衣,穿着皮鞋走在冰封的湖面上。
池万里神神叨叨地掐着手指头,招呼保镖过来。
“江子宝贝,在这钻个洞。”
江子从车上取来个一米来高的不锈钢棍子,头部尖锐,尾部是倒三角的把手,通体锃亮,是专门用来凿洞的冰镩。
“这、这和这。”池万里指了三个地方。
保镖干活利索,利用自身重力压在冰镩上,没几下就开了好了三又圆又深的洞。
池长风把渔具箱搬下来,两兄弟一人一个马扎,沉默无言地开始钓鱼。
过一会,池万里突然开口:“算命吗?”
“算。”池长风把鱼竿架在地上,两手揣进怀里。
“写个字吧。”
池长风在雪地上写了个连笔字,苏。
池万里道:“算什么”
“算他的命。”
“命不好啊,字里藏刀,刀子出头,上半生都是游离于生死。草字头三笔,三口之家怕也是因为他已家破人亡。最后两点,本来一左一右各不相通,可妙在你写了个连笔字,这不就有了吗。”
“有缘?”
“有缘啊,千里一线,生死不离。”
池长风抬头看着星空:“我来时没有好好跟他说再见,现在看到什么都想起他。”
黑夜携卷着漫天繁星倒扣在大地上,四下寂静,往日控制压抑的感情此刻叩击身体。
“你是不是还在危险期?”
“我分不清。”
池万里稀奇地看着弟弟,自从弟弟十岁之后,就不再露出这样……池万里拿不准用什么词来形容他此刻的神情。
迷茫少一分无措,坚定多一分脆弱。
池万里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他伸手给了池长风一拳:“是本人?”
池长风侧脸接住他的拳头:“鱼上钩了。”
池万里起身,双臂直接把鱼竿甩起来,一条三十多公分的鱼在冰面上蹦跶了一会,很快冻僵。
“江子,给你的。”池万里朝远处招手。
一直远离兄弟二人,独自垂钓的保镖跑过来:“老板,好运气啊。”
池万里得意洋洋:“多亏二少这个万年幸运E的衬托。”
池长风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往岸边的森林走过去。
“去哪啊?”
“浇树。”
池长风拿起手机,找到置顶的那个人,录了一段视频发过去。
千里之外,在黑暗中苟延残喘的苏城,手指抽动,挣扎着抓到了床底的手机。
视频里是他平生从未见过的北国风景,迢迢星河,皑皑白雪,无人的旷野和爱人的声音。
“苏城,给你看看雪。”
他抱着手机哭了。
疼痛让他头晕目眩,世界颠倒,少年成长的路充满荆棘,他也曾在穷途末路中窥见死亡的真相,旁观过千篇一律的幸福人生。他在寻求意义的道路上,妄图穿过那扇窄门,挤进去,冲破肉体的约束,获得永恒的自由。
苏城认为,成为人们口中的“那个疯子”、“精神病”、“傻子”,远比扮演正常的社会角色要快乐,当一个人放弃活在别人眼中,放弃成为大多数人,完全主宰精神时,他就是自己的王,在精神病的世界里,快乐不需要梦想成真,是永恒的、取之不竭的,他的大脑如同控制他闭眼一样,控制着多巴胺的释放,只要他想,就能喜笑颜开,也就是“疯了”。
在他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刻,赵润安去看望他,告诉他,虚构的世界里没有那个为他纵身一跃的人。
对池长风的爱是他在虚幻中锚定现实永恒的点。
他任由现实的痛苦化作利刃,如热刀切黄油一般穿透他的身体,只要能触摸到池长风的手,在所不惜。
直到隆冬,我们才知道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作者有话说:
“爱是燃烧而看不见的火……”来自卡蒙斯。
“在隆冬,我终于知道,我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来自加缪。
今天去申请榜单成功啦,在书架里面的每日必读里。
下午好朋友请我去做马杀鸡,这是我第一次光溜溜做泰式按摩,好奇妙,感觉就像一条砧板上的排骨,反复刷油按摩入味儿。
按的时候很疼,但是做完很舒服~
第40章 举报
周日,张影值班,一队祖传惯例就是,如果你找不到队长池长风,那么你一定可以逮到副队张影,甚至张副队更好说话。
李佳鹏敲门进入副队办公室,张影正和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士讲话。他之前没有见过,但他已经在公众号上记住了这张脸,周玉爱局长。
进门先敬礼:“周局好,副队好。”
周玉爱点头,张影道:“这是从西林选拔上来的队员,精神体是飞蛾,罕见的特级群体型,超A级拟态,是个好苗子。”
周玉爱喝了口茶:“不错,好好干,咱们一队可是行动处王牌,没点本事不要人。”
“谢谢局长,我一定不给咱们处丢脸。”李佳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坐下说吧。”张影指了指沙发。
李佳鹏规规矩矩坐过去,双手搭在膝盖上,看了一眼周玉爱,支支吾吾开口:“我从西林走的时候,老队长叮嘱我要多做事多观察,少说话少抱怨,可我最近对于案情有些想法……”
张影起身,接了杯水给他:“有什么话直说就行,天塌了这不还有周局顶着吗?”
周玉爱哈哈大笑;“你们张队就是心大。”
“说吧,我刚来时候也是,天天找池队谈心,那时候他还是副队长。”
李佳鹏鼓起勇气问:“我想先问一下,觉醒者数据库里面找到嫌疑人了吗?”
张影摇摇头,娓娓道来:“没有完全匹配,精神体是蛇其实比较罕见,百分之九十都是家族遗传。全国登记在案的共有三百四十八人。根据大数据显示,其中三百一十三人过去四年的行动轨迹与任何一起案件都没有交集。剩下三十五人中,有三十三人是其中一起案件时空嫌疑犯,两人是两起案件的时空嫌疑犯。”
李佳鹏问:“什么是时空嫌疑犯?”
张影沾了滴水在桌子上点了个点:“这是案件发生地。”
然后他又以这个点为圆心,画了个圆:“在案件发生前后各一小时内,出现在方圆十公里的觉醒者,称为时空嫌疑犯,或者时空嫌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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