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低头嗯了一声,他眉眼都很秀气,两根手腕细到顾言琛一只手可以抓过来。一点也不像是一言不合会暴起打人的。
顾言琛道:“看不出来,你打架还挺厉害的。”
林落:“打架不光要靠体力,还要靠脑子。”
顾言琛:“林局说,你以前经常打架,还会被老师叫家长。”
“他有段时间不太管我,只有把我爸叫到学校去,他才能记得起来还有我这个儿子。”林落说到这里有点遗憾道,“不过,我也好久没打架,手生了。”
顾言琛又问他:“今天,你是做好了准备我会过来吗?怎么还录了音?”
“我不知道你过来。”林落的脚步顿住,站在校园里,月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显得苍白而文静。
“我手机里的录音,不止这一段。其实他骂了我三年半,以前我都会带着耳机,当做没听见。他们都不知道我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我会打架,我没有还过嘴。”
顾言琛皱眉。
林落继续平静地说:“我爸做了局长以后,我就没打过架了,因为我不想被告到市局里,让人说,局长的儿子打架,我不想给老林丢人。”
他平静地目视前方:“但是现在我爹去世了,我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终于可以打他一顿了。”
那时候看着林落脸上的表情,顾言琛知终于知道,为什么提起他,林向岚总会说林落是个小疯子了。
有理智的疯子,有点危险却也动人。
有瞬间,甚至是激起了顾言琛的一丝征服欲,有点想要尝试再靠近他,再了解得多一点。
就在这件事以后两天,忽然刮起了台风,周五的晚上风大雨大,他刚下班,林落就忽然打电话给他。
他接了电话,林落的声音有些急促:“顾队,今天下雨打不到车,我有事想要去一趟市局那边,你有空能送我一下吗……”
虽然林向岚给他留了话要照顾林落,但是在他的记忆里,那是林落第一次主动求助他。
他没问是什么事,那天正好不用加班,他的车也空着,赶着积水还不深,他尽快开到了大学门口。林落就打了伞上了车。
林落那时显然已经在门口很久了,浑身都湿淋淋的。
他问:“你要去哪里?”
林落报了个地址道:“去市局附近的第三动物医院。”
他发动了车:“你有宠物生病了?”
顾言琛去过林家不止一次,有看到过狗绳,但是没见过狗。
林落道:“是队里的警犬。”
他带着林落去了宠物三院。
林落进了门就去找了看护警犬的老警察,然后带着他一起进入了一间术后观察室。
老警察给林落解释着:“今天下午,有人趁着下雨运毒,被缉毒那边发现了,伤了两个人。几只警犬里它最勇敢,如果不是它咬掉了对方手里的枪,只怕伤亡要更加惨重了。”
屋子里有着血腥味。
桌子上趴着一只黑贝警犬,显然是刚做完手术,苏醒不久。狗的腹部裹着厚厚的纱布。它看到了林落就想要站起来,可是伤得太重了,支起头就费了很大的力气。
老警察又道:“它伤得挺重的,医生说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天晚上,做好了手术麻醉过了它一直在叫,带它的警察都安抚不住,我就想到了你……毕竟它小时候是你养大的。”
林落的眼眶红了,他走过去,把狗的脖子抱住了,摸着它后颈的毛,狗就逐渐安静了下来。
“我会陪着你,你一定要挺过来。”林落轻声安抚着,他揉着狗子的头,“没事的,会没事的,你会好好的,我还等着你光荣退役以后跟着我回家呢。”
狗子就像是能够听懂他的话一般,安静地趴了下来,医生打过止痛针,但是效果有限。狗子眼睛里有着泪,身体因为疼痛,一下一下不可抑止地轻轻抽搐。
林落把狗抱得更紧了:“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那天的雨的确很大,就像是从天上往下泼一样,地上也有厚厚的积水。外面风雨交加着,呼呼地风声不停,感觉那间小小的动物医院会随时被风卷走。
这里就像是暴风雨的中心。
林落在屋子里守着狗,顾言琛就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看着他。
那时候他在想,原来林落还养过狗,他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眼前的这个少年还有些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呢?
医院里除了狗,猫,还有羊,甚至还有一只动物园的羊驼,在风雨之中,夹杂着动物们的哀嚎。
他们一直陪到了凌晨,狗子度过了危险期,沉沉睡去他们才能离开。
那天的台风太大了,他没法把林落送到学校去,就带着林落去了他家。
他让林落先去洗澡,然后给他拿了他的干净衣服换上。
林落洗完了澡,他才进去洗,等他出来时,看到林落坐在他家的飘窗窗台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低头看着。
顾言琛的目光留在了林落身上。
那本书是他妹妹上次过来遗忘在那里的,是法国作家写的《小王子》。
他读过几遍,对里面的内容还记忆犹新,很多段落都很喜欢,每一次读都会有新的感悟。
外面依然是风雨大作。
林落刚刚洗完澡,他的皮肤很白,头发微曲,穿着大一号的体恤,露出了一段白玉般的锁骨。他低着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留下弧形的阴影。
不知是看到了哪一段,又或者是想到了他的父亲,想到了重伤的狗,少年的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丝孤独与落寞,在灯光的映照下,像是一副画。
顾言琛发现,林落在低头安静的时候,感觉就像是来自星星的小王子。
可是那时候他忘记了,小王子是最终是会回到他的星球上去的。
后来无量活了下来,并且痊愈,继续奋战在一线。
可是没过多久,林落就出事了。
直到几年以后顾言琛在警犬退役仪式上看到了那只狗。
他一眼就认出了它,同样的花色,落寞的眼神,狗子低垂着头。
那一瞬间,顾言琛忽然想到,没有人来接它回家,它会不会以为自己是被主人丢弃了?
可事实是,承诺带他回家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那时,他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从来没有养过宠物的他凭着冲动,跑到警犬负责那边说:“这只狗不用找领养了,我想养着它。”
当天下班,他就牵过了狗绳,按着记忆里的动作,摸了摸狗子的毛,黑背的身体热热的,毛不长,但是摸起来很光滑。
他说:“以后,跟我回家吧。”
狗子通人性一般,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新主人,哈着气,乖乖跟着他走了。
.
夜晚,顾言琛坐在院子里,无量看主人许久不动,过来舔了舔他的手。
顾言琛被惊动了,结束了回忆。
他把手里燃烧得已经只剩下烟蒂的烟扔在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事到如今,他明白过来。
沈君辞表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平静柔和,可是不知道哪里,总是让他想起当年那个他没有护住的少年。
特别是那天在走廊里看到沈君辞手臂上的那道伤口时。
他在心疼他。
就像是当初,他看到林落坐在窗台上那孤单落寞的表情时,忽然心跳变速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言琛:对,我就是喜欢野马。
第28章 分尸
又是一日清早,槟城市西北处,槟城垃圾填埋场。
气温逐渐升高,昼伏夜出的垃圾车已经把半个城市里的垃圾归拢一处。
从高处俯视,这里是一副相当震撼的场景。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垃圾堆积成一座座高高的小山。
在垃圾场的中心有个巨大的坑洞,从城市西边各处带过来的垃圾,被推车铲车堆积到这里,再进行掩埋,源源不断的垃圾被投入深坑。
每天,这里填埋掉的垃圾有数百吨之多。
工作的垃圾车轰轰作响。
垃圾场中,各种垃圾的味道汇集在一起,散发着浓烈的味道。
在这样恶劣的工作环境下,有工作人员正在对垃圾进行最后的填埋处理。他们穿着特制的鞋子,带着厚厚的手套,在垃圾之中翻找。
工人们会挑出不便填埋的有害物,也会拣出一些不应该扔在这里,可以循环利用的废旧垃圾。
他们已经培养出了一种技能,能够迅速分辨出垃圾的价值,甚至从外观上就判断出内部的情况。
忽然,一名工作人员停下了动作,他指着一个被打包起来的旅行箱道:“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那旅行箱看起来外观完好,却被上了锁,又被用胶带纸捆绑过,反复包了好几层。箱子沉重,有点变形。此时从里往外渗透出了咖啡色的液体,闻起来有一股浓郁而特殊的臭味。
工头摇了摇头:“有点奇怪。”
几人对视,他们的心里隐约有点不详的预感。
“拆开看看就是了。”有个胆子大的人接过来,剪开了盒子上的胶带,几下就撬开了锁。
箱子打开,随之而来的是一股臭味,那工人啊地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垃圾山上。
又有工人上前查看,见惯了各种垃圾的老人也差点吐了出来。
那箱子里装着着的是满满的尸块。
垃圾场的工人急忙报警。
在槟城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出过恶性分尸案了,这案子一报到总局,丁局就派给了特刑科处理。
沈君辞刚到市局不久,就被叫到了车上,仍是陆英开车,整队人出发,往垃圾场而去。
白梦给他们介绍,这次发现的是一个装有尸块的旅游箱。
戚一安有点担忧,皱眉问沈君辞:“老师,这尸块上没有什么特征,是不是会很难确定尸体的身份?”
沈君辞本来靠在一旁闭目养神,此时睁开双眼摇了摇头:“分尸本身就是一种特征。”
戚一安问:“那……是种什么特征?”
沈君辞问他:“如果你面前有一具女性尸体,被从肚脐处进行腰斩,分成两段,内脏叠放整齐,排空血液,你会想起什么。”
他的声音冷清,描述的却是极致残忍之事。
戚一安还在一旁冥思苦想,顾言琛就在一旁答了:“黑色大丽花。”
这是发生在M国加州的一起悬案,一位妙龄少女被残忍分尸,几十年过去,凶手至今未被抓获。
沈君辞又问:“如果把一个尸体切割数片,用高压锅进行加热,你会想到什么?”
“切割数片?1.19师大碎尸案?”这一次是白梦首先说出了答案。
这也是一起多年前的悬案,受害人是一名在校女生。
沈君辞继续:“如果把人头藏在人偶里……”
他还没说完,陆英就抢答而出:“HELLO KETTY藏尸案。”
戚一安呆愣了片刻,身为法医,刚刚的三道题他一道也没有答出来。
钱法医却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顿悟了:“分尸方式就像是凶手的签名!”
和窒息,淹死,刺亡,烧死,电死这些死亡方式不同,分尸是有特质的。
把一个人分成数块,这种行为像是野兽一般残忍。
但是似乎从古至今,很多凶手都钟爱分尸,很多耸人听闻的案件里也都有分尸这一步骤。这种处理方式主要是为了掩盖罪行,方便抛尸,也代表了凶手极致的凶残。
沈君辞总结:“分尸的案件,反而能够留下更多的线索。”
对于法医来说,不同凶犯进行分尸,下刀的位置,方法,尸块的大小,内脏的处理方式千差万别。从中就隐藏着能够侦破案件的密码。
等特刑科的众人赶到垃圾填埋场时,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半。
陆英把车停在了垃圾场的周围,顾言琛准备带着众人走进去。
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垃圾山,戚一安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垃圾?”
白梦眯着眼睛看了看那波澜壮阔的垃圾场,捏着鼻子说了句颇有哲理的话:“人活着,就在制造垃圾。”
工人们用没敢移动现场,而是用铲车把附近的垃圾推走,清出了一条小路。
因为怕他们划伤脚,垃圾场的领导专门给他们拿过来几双特质的胶鞋还有防护的工作服。众人换上以后全副武装。
既便如此,那段路依然是坑坑洼洼的,不太好走。
随着时间推移,天气逐渐更热了起来。
这里的夏天温度最高可以达到四十多度,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火炉。
温度高,外加暴露开来的尸体,吸引了整个垃圾场里的苍蝇,各种蝇虫围着这一片嗡嗡乱舞。
沈君辞先仰头看了看面前高高的垃圾山,随后面对尸体面不改色地蹲下身来,他和戚一安开始进行检查。
两人首先观察着被尸液浸湿了的箱子,然后又听着工人说了发现尸块的整个过程。
箱子盖完全打开,里面是两条手臂和两条女人的腿,四肢都是从关节处粗暴弯折,断口处用保鲜膜裹着,那些肢体在箱子里用一种诡异的方式盘放在一起,最上面的一只手还涂抹了粉红色的指甲油……
看到了这一幕,白梦有些不忍直视,急忙转过头去:“太残忍了……”
沈君辞等戚一安拍好照,开始了尸表检查。
他冷静道:“死者是年轻女性,这个旅行箱之中的尸体并不全,所以可能还会有其他的旅行箱,或者是散落的尸块。”
顾言琛和垃圾场的负责人沟通好,让他们先暂时不要填埋这个垃圾场里的垃圾,继续寻找是否有其余的尸体部分。
沈君辞又低头仔细观察:“断处残断不齐,见多重划痕。伤口处是斧头切割而成,未见生活反应,根据现在的温度,尸体腐烂程度以及尸僵情况推算,死者死亡时间大概是在一天前,预计是杀人后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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