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我再去学校的时候,王梦铃转校了,去城里读书了,她爸妈怕我赖上他们家连夜搬走了。王梦铃走的那天哭得特别惨,她跟她好的朋友说是我逼走她们家的,她好朋友天天在后面掉眼泪,带着大家孤立我。那会我们班主任很好,他跟大家说,有些人走了也好,他说生而不养,把自己孩子丢掉是犯法,还说年纪轻轻没有是非观,分不清好坏还读什么书,不如回去种地。”
在班级里冬茵还是个可怜人,她终于不是坏人了。只是让她难过的是,大家都知道她是被遗弃的孩子,每次别人看她的眼神,她都觉得很难受。
听故事的人手都攥紧了,这什么父母啊,既然有钱给孩子转学,养活冬茵一定不困难吧。
为什么这么过分!?生下来不养,怎么不去死!!!
冬茵奶奶说的对,这些人该下地狱。
冬茵没有哭,因为这些人不值得,她掉眼泪也是为自己的奶奶掉眼睛,心疼自己的奶奶。
楚凝安转过身,问她,“后来她们一家人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出事,有没有出车祸被撞死。”
“不清楚,没联系了。”冬茵摇头,额头蹭着枕头,“后来我成了我们这里的高考状元,当时很轰动,我就是听到别人议论过。很多人说,他们要是我父母,我那么大找到家门口,他们一定把我要回去好好养着我,供我读书。”
“我倒是无所谓,我想的很现实,她们不过是看我考上了A大,觉得我有出息了。在我们这里考上A大就是走上人生巅峰,她们想躺赢,所以遗憾当初没能收留我。我对这种同情并不稀罕,我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高考后很多人来联系过我,说恭喜我,想资助我,连我那三个叔叔也想给我办升学宴,我都没同意,我拿了学校给的奖金,早早的跑掉了。”
因为害怕。
害怕欠这些人的人情,害怕这些人会以恩人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
冬茵活得很自卑、卑微到尘埃里了,可是她有自尊,紧紧把自己的自尊护着。她喜欢别人对她好,但是知道别人不喜欢她、欺负她,她就立马看清缩进壳里,不会再抱有一点点的期待。
谢茗君手搭在她腰上轻轻地拍动,安抚她的情绪,楚凝安性子急,她挺受不住的开口大骂。
“垃圾,这种人出门会被车撞死,喝凉水会崩牙,这辈子都没好运气,一定会因果报应!她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傻逼傻逼!重男轻女还他妈遗弃孩子,他妈的,这种人一辈子发不了财,会在山里苦一辈子。希望他们孩子一个比一个蠢,尤其是拼老命生下来的儿子,儿子一定要当个啃老族!折磨他们一辈子,病痛缠身!”
楚凝安骂得歹毒,冬茵安静的听着,她并不是什么圣人,她不会阻止楚凝安,她早在心里骂这些人无数次了,诅咒过无数次了,别人帮着她骂,她很开心的。
冬茵笑着说了声谢谢。
谢谢大家这么维护她。
很谢谢。
第62章
夜里,谢茗君听着轻轻地啜泣声,挨过去抱抱冬茵。她拍着冬茵的背哄着她,那啜泣声一直没停,很久后,谢茗君发现冬茵睡着了,她是在做梦。
在这漆黑的夜里,冬茵背对着她哭,谢茗君的心跟揪住了一样,在被人狠狠地揉捏。
痛。
谢茗君很后悔,后悔一开始对冬茵恶语相向,后悔表现的那么恶毒,后悔对她说那么难听的话。
谢茗君侧着身拍她的肩膀,温声哄着她说:“别怕,冬茵别怕。”
“怎么了?”地铺下动了动,路寒秋稍微抬着身体看上面,然后她的腰就抱住了,楚凝安腿往她身上放,路寒秋又被拖了回去。
谢茗君说:“没事,你早点睡。”
路寒秋轻叹了声。
她是感情很淡薄的人,听到冬茵的故事,心中很触动,她把楚凝安造下来的被子拉上去,说:“明天我们早点起来吧。”
“嗯?”
“起来做个饭,给她个惊喜?”
谢茗君有些诧异,偏头看了路寒秋一眼,路寒秋淡淡地说:“都是朋友,安慰安慰她。”
谢茗君轻嗯了声,又说:“吵醒你吗?”
“没事,不是冬茵的原因,是楚凝安太闹了,闹得我没法睡着。”路寒秋叹了声,就听着楚凝安滚来滚去动来动去的声音。
夜晚有时不需要那么安静,就这样挺好的,有人哭泣有人翻来覆去,不会那么孤单,不会一个人。
冬茵哭了会儿,就安静了。
浓重的黑色展露了一点白,清晨的第一缕光从那个洞漏了进来,斜斜地照在破旧的木桌上。
谢茗君穿衣服起来,给冬茵掖被子,就见着冬茵怀里抱着东西,谢茗君拉出来一点看,发现是她的睡衣。
她是在冬茵走了后处理点事儿赶过来的,当时想着要来几天,就准备把衣服送去洗,却怎么也找不到睡衣。
难怪冬茵走的时候一直要她的衬衣。
因为太冷了。
因为想要人陪。
谢茗君俯身,情不自禁地在冬茵侧脸上亲了下。
路寒秋还在穿衣服,楚凝安四仰八叉的躺着旁边,等路寒秋起来,楚凝安眼睛立马睁开了。
“你干嘛啊?”楚凝安嘟囔着。
路寒秋压了根手指在唇上,“做早饭,别吵醒冬茵。”
楚凝安捂着嘴点点头,她从床上起来拿衣服穿,“我跟你一起。”
原计划的惊喜没准备好,她们可以做点简单的事让冬茵开心起来。
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去抱昨天没用完的干柴,怕吵醒冬茵,又一点一点把门拉上,隔住外面的声音。
冬茵醒来的时候,茫然的睁开眼睛,手往旁边摸,摸到旁边空空,心脏瞬间提速,觉得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等看到底下还没有整理的地铺,她呼出口气,可能是大家都早醒了。她穿好衣服,袜子都没穿直接跑出去,就看到大家在小灶旁边忙碌。
冬茵怪不好意思的,身为主人她居然睡到这个点才起来,她捞捞头,“那个……”
“刷牙、洗脸。”谢茗君言简意赅。
“哦哦、好!”冬茵折回去,拿梳子慢吞吞的梳头,小步小步地挪到门口。
阳光照在她身上,她眯了眯眼睛,影子被光拉长一直延伸到地铺的边缘,大锅里的米香往屋里飘。
梳好了,冬茵去叠被子,她把那件睡衣叠起来,偷偷塞在枕头下。
她再把屋子里也清扫一遍,弄得干干净净的,去院里跟她们一块蹲着。
“第一次这样煮饭。”谢茗君说:“还挺稀奇的。”
路寒秋在旁边悠悠地说:“不食人间烟火。”
谢茗君懒得理会她,故意去找楚凝安说话,“事实证明,路寒秋这个人特讨人厌,也就你受得了。”
“可不是么!”楚凝安立马上钩。
然后,楚凝安就开始滔滔不绝了,从她们小时候穿开裆裤说起,一直说到她们长大读书。说路寒秋多讨人嫌,说小朋友都不爱跟她玩,只有她顶着流言蜚语对路寒秋不离不弃。
说到伤心处,楚凝安意思意思掉了两颗泪,自己揪着卫生纸擦眼角,搞得委屈巴巴的。
谢茗君表情逐渐开始痛苦,楚凝安提到以前的事,那嘴就停不下来,能叭叭地说很久。
路寒秋捏了捏耳朵,偏头瞪了谢茗君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闻到了一点糊味。”冬茵提醒道。
谢茗君把灶里的木柴退了一些出来,把锅盖打开,米饭的香气扑鼻而来。
柴火灶烧出来的味道,再加上轻微的糊意。
这味道有一些销魂。
楚凝安去洗手,她端着碗开始敲,里头还蒸了两碗鸡蛋,菜她们一早就做好了,胡萝卜炒牛肉,一碟白菜,加上葱爆大红虾。
饭弄起来,把做好的米汤倒锅里,直接兑着锅巴煮粥。
四个人坐一起吃饭,冬茵吃粥的时候端着碗说:“谢谢你们。”
楚凝安跟她碰碰碗,她干了一口米汤,“靠,好烫。”
冬茵捧着碗,手特别的暖和,贴着白瓷碗,嘴角笑起来,没有小酒窝,却也深深陷进去了。
她说:“明天是元旦,你们就别回去了,免得一天都在路上颠簸,我带你们去坐船玩。”
“好啊。”楚凝安应声。
这里可能没有楚凝安老家那么好玩,没有什么茶叶可以采,没有雪地温泉可以泡,但是有船,大船小船满河跑。
吃过早餐,冬茵把门锁严实了,带着她们去渡口,渡口停了很多船。
她们坐在山坡的小石头上,冬茵给她们介绍,原先这里人更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坐船。
很多人会直接在这里做生意,提着小篓子卖鸡蛋卖鸭蛋,捕好的鱼会丢在网兜里卖,看上的直接用稻草串起来拿走。
这里五月六月会下暴雨,河里的水势太高会冲破堤,那时渡口会被淹没,经常有人踩到滑坡,一不小心就发会悲剧,前几年村民一起用木头加固了一些。
聊着,大船过来了。
这种船叫机船,里面是类似乌篷船的大蓬子,坐里头可以打牌,外面摆放了许多板凳,可以坐着看风景。
这会儿人挺多,她们挤到蓬内坐,看着几个老大爷在打牌,没什么意思又挤回来,趴栏杆上看河景。
河从两山的夹缝里过,山影相互交叠,冷冷的凉意迎面吹,仰头看,会被高山的壮丽吸引。
楚凝安揪了两片叶子丢河里,河面轻轻地荡出涟漪,冬茵从乌蓬上拿了一个小红色包装给她。
“鱼食,试试看。”
撒了好多把,才见到有草鱼来吃。
楚凝安兴奋地喊路寒秋看,冬茵跟着笑,然后她手一热,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头被摸了下。
冬茵赶紧往回收,再偷偷暼过去,谢茗君靠着护栏,手反搭在护栏上,指头一下一下的扣着栏杆,她说:“怎么了?”
“没、没什么……”冬茵心脏噗通跳,像是有人往她心里撒了一把鱼食,她心里小鱼就开始躁动不安了,嗦着鱼嘴儿去啜她的胸口。
谢茗君唇动了动,她在笑。
船从山峰里开出去,远处是一座高架桥,能看到车子从上面过,冬茵坐在板凳上,左手搭右手,轻轻地抚摸上面的触感。
很喜欢。
河两边住着人,一楼淹没在水中,二楼会修一条台阶蜿蜒到河边。
“风景真美,真的。你们这里开发力度太小了,要是拨一笔钱,把水边的房子好好修建,刷出颜色,或者修成我老家那个样子,完全能媲美水上威尼斯啊。哦,对了,再搞一下林业,你们这里土壤很肥沃,种果树绝对能发家致富。”楚凝安可惜的摇头。
“我们这里财政好穷的……”冬茵跟她讲,以前她过年申请退税选出生地税务机关,财政还给她打电话,让她换个地方申请。
因为没钱、穷。
船开了半个小时,四个人从船上跳下去,岸上被拎着卖的鸡鸭鹅乱叫一通。
冬茵领着她们先去澡堂把衣服存起来,玩够了再回来泡澡,反正开一个箱子就一两块钱。
想着,她笑了笑。
不贵,是因为她变富有了呢!
冬茵先带着她们在街上逛,她们这里经济落后,很多人不会租门面,都是直接弄个小椅子坐在地上叫卖,街面狭窄,卖的东西倒是多。
冬茵买了糖葫芦,一块五一串,又买了糖炒板栗,十块钱装了两包,物价让她们都很震惊。
“地方小,自给自足。”冬茵说。
楚凝安学着她爸爸的口吻,说:“以后来这里养老一定很滋润,很享受。”
“你多大啊,就养老。”路寒秋睨她一眼。
楚凝安继续感叹,“人生已经走了四分之一啊,惆怅。”
她说话的语气好玩,把大家都逗笑了。
冬茵指指前面青白色的房子,说:“我小学在那儿读的书,不晓得还有没有学生在。”
“进去看看,看看你小时候都是怎么玩儿的。”谢茗君兴趣挺大的,走在最前面。
学校特别小,一栋房子只有三层,学校背面看着很破旧,前面倒是粉刷成了黄色的。
冬茵进来就指给她看,“从一楼第一个教室开始数,左边是年级,右边是商店和办公室。”
谢茗君看问:“这里有没有你留下的印记。”
冬茵摇头说:“我小时候不乱刻乱画的,不过,有个地方,可能有……”
她带着谢茗君去学校后面的银杏林,银杏林是一片黄色,小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美感,现在就觉得很漂亮。
“看,这个树。”冬茵让谢茗君走到最里面,指着一颗算不上很壮实的树,“我种的。”
“嗯?”谢茗君仔细看。
冬茵说:“二年级植树节种的,后来我会把我捡得瓶瓶罐罐都藏在这里。”
谢茗君笑,觉得有点意思。
好多年过去,似乎就这颗树留下了印记。
冬茵又带着她去外面的花坛坐着,她小时候经常在花坛后面过家家,捉蜗牛养西瓜虫。
“那你们过家家,谁扮演老公老婆。”谢茗君问。
“我……我演老公。”冬茵说:“我小时候比她们高,总是演老公,顶红盖头的总是她们,就算演七仙女,我也是演董永,谁喜欢董永啊!哎!”
“你看我怎么样?”谢茗君突然问。
“啊?”冬茵一下愣住,“什么怎么样?”
谢茗君坐石台阶上,她腿长,这儿比较狭窄,她只能把腿分开,说:“装什么糊涂。”
“我、我真的没听明白。”冬茵脸涨红,一看就是在撒谎。
“行吧,那我再说一遍,那我演老公,你演老婆,怎么样?”谢茗君重复了一遍,“跟你演我还挺吃亏的,我小时候不跟人演老公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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