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记忆不记得了,但比任何牵绊都要浓烈的执念,比大脑还要先一步控制了身体。
被光晕包围住的铎曜,面容沉静微阖双眼,长睫合上眉眼还有一点方才的笑意没有淡去。
绝世的风华与无双的美色,像人们想象中神明的模样一眼,倾尽了世界的宠爱,也因此当他试图离去时,整个世界都在不舍。
精灵们哭的丑,一点也没有喜洁的样子,而黑骑士们茫茫然地站在原地,看着早已认为背弃他们的神明牺牲自己为整片大陆换来光明。
铎曜轻掀眼帘,已经做好了脱离这个世界的准备,却出乎意料地被青年死死地掐住了手腕。
因为神格在破碎的边缘,神力消耗一空,他整个身体都变得透明虚化,在从天空散落的阳光照射之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入光影之中,再无一丝痕迹。
西奥多一丝力气也不敢多用,声音嘶哑艰涩狠狠地道:“如我所愿,如我所愿,好一个如我所愿。”
“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凭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西奥多本就血红的眸子此时逐渐流露出委屈的情绪来,他恨得咬牙,又半点奈何不了眼前的人。
凭什么他被神明这样的存在戏弄一生,到头来却要被那些莫名的情绪控制着,一丝狠手都不舍得下,甚至一颗心都被对方的生死用力牵动。
西奥多俊美至极的面容比不得铎曜的美,却丝毫不会被那样浓烈的美掩盖住,势均力敌的气场使得他完全不落下风,眸中沉着怒,气势凛冽下一秒就要爆开。
下一秒,他倏然停住。
有温度落在头上,轻轻地一掠而过。
“对不起。”
有什么东西沉睡在记忆的最深处,如果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没有认可的记忆,旁人又怎么会知道,更别提触碰以及封印。
【小家伙,可能要先说一声对不起了。】
一颗比任何人都凝实的光点,亮得晃人眼,细细看去其实不成点状,密集如一条光河直奔铎曜而去。
堪堪稳住了他下一秒就要散去的身影。
“哥哥,谁都可以说这个词,唯独你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熊孩子
第100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3天
一个人的脑子里可以藏的东西只能用无限来做形容, 如果一段记忆入目入了心,但是记忆的主人却是不知道的,那么旁人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西奥多自己都不知道记忆深层藏着那么一段记忆, 因而铎曜当初在持有简单目的的情况下, 根本不能去对一段双方都不知道的记忆做些什么。
但如今,尘封在比最深还要深久的记忆终于破开了厚重的冰层,这抹记忆本身附着的温度足以灼烧后面那些年堆积成山的恶意冷漠,露出了冰层之下不可思议的柔软。
那是轻轻一戳, 就会让人生出尖锐痛意,必须要用最柔的力道与最软的心性去触碰的一块地方。
这是西奥多自己都忘记的记忆,却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的示弱。
那个一身狼狈, 心中初生恶念却有着常人不及的阴鸷暴戾的幼童, 浑身疼痛之下意识难得陷入脆弱的境地, 脆弱之中却无人可以寻求救助, 仅一次的微弱喃喃声中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放弃。
“救救我……”
究竟是最后一点希冀还是阴冷的恨意, 一个六岁的孩子又怎么能说得清。但是对于西奥多来说, 幼年的经历已经很难再在他心底搅出什么风浪来了。
如今恶已成型, 心智也坚若磐石, 不是什么东西轻易就能在磐石之上撬出一条裂缝的。
只有石头上原就有一条裂缝,才会在遇到留下缝隙的那人时, 轻而易举地溃不成军。
西奥多垂下头,原先张扬的短发不知何时变成了蜿蜒长发, 如倾覆的墨水一般在生命圣泉中覆染出不该有的颜色。
俊美眉眼之间凛冽的怒意淡去, 就连猩红眸底阴沉难抑的暴虐怒意都变成一抹沉郁的红海, 所有失控的情绪全都被敛入其中, 使得他浑身气质由外放变得内敛莫测。
看着气质大变的人类君主, 精灵之森的所有生命克制不住地由心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极致的危险。
这是被黑暗神格选中的宿主, 亦是黑暗神该展露在世人面前的样子。
浓墨繁复的衣服花纹之下,是西奥多毫无血色的皮肤,眉眼之间收敛了锋芒,却沉淀出了属于神明的神秘与淡漠。
西奥多轻轻吻了下怀中人的额头,克制又压抑,眸底隐隐翻涌着什么,却沉覆在红海之下看不清楚。
他放低了声,覆在怀中人耳边喃喃说了一句,微弱的力道就仿佛当年那个在深渊边缘的幼童一样,除了神明没有人可以听见。
西奥多没说什么,他只是神色痴茫地又重复了一遍。
“哥哥,谁都可以说这个词,唯独你不能。”
那个沉睡在过去的六岁幼童站在深渊的边缘,没有人可以阻止他的坠落。
却可以让他留出最后一丝回头的余地。
神明也好,人类也好,任何生命都可以,在那个时候只要出现,就是在恶魔的脖颈之上拴了一条链子。
链子虽细,却能救下一个世界。
如果说整个世界都是错的,谁也逃不掉理念与命运的束缚,那么从恶挣脱出站在世界之外的怪物看来,最后的结局他们谁都逃不掉。
谁都逃不掉。
偌大一个皇宫困住了一个初生的孩子,描绘出关于神明的一笔浓重笔墨之后,又用更为脏秽的笔触毁掉了这鲜明浓重的一笔。
这本是最容易毁掉一个孩子的行为。
可是六岁的西奥多等来了人们口中抛弃他们的神明,留住了最后一丝坚守;十岁的西奥多等来了一个神明扮演的哥哥,拥有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牵绊;十八岁的西奥多等来了心心念念的哥哥,变质的感情中渴求着只属于自己的爱人。
原则,羁绊,未来。
暴戾无道的人类君王,唯一能影响他的三个因素,统统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于西奥多来说,铎曜既是他最后的原则,唯一的羁绊,亦是他奢望的未来。
彻底融和黑暗神格的西奥多,一身气质全部内敛于皮囊之中,却焕发出更沉重迫人的气势,压得许多人喘不过气。
凝重与压迫之下,让他们的目光逐渐变得绝望,可是绝望之后就是将近盲目的疯狂反扑。
负面情绪对于他们的影响体现在了他们的表情之上,紧绷的面部肌肉有着扭曲的趋势。
身负黑暗神格就是这样,会不自觉地将身边人的情绪导入黑暗之中,神格天生就是恶的凝聚,对那些盲目又不自知的人们来说,这样的性质无异于灾难本身。
精灵们受到的影响最为浅薄,看向西奥多的目光中除了敌意更重了几分,其余的心思便半点也不想放在这个人身上。
西奥多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这些家伙,扫过他们的视线毫无区别。
包括哪些由他亲手操练而成的黑骑士们,这些手上沾满罪孽的刽子手,脱去一身黑色的盔甲,也不过只是一个个别无二样的人类。
忠诚这许久,也不敌他们心底漫上的恐惧与敌视。
即使只有一个念头,在他们心底一瞬即逝,脆如纸张淡如污痕也逃不过西奥多的眼。
他扯了扯唇,却没有笑,目光冷嘲猩红眸色与微动的唇角互相勾染,血色凝重几欲吞噬每个人的血肉。
冷意变重,强烈的本能反而唤回了他们大半的理智,那些扭曲可笑的神色纷纷收敛,警惕惊疑地盯着西奥多不语。
西奥多倦怠地收回了视线,冷沉的眸底在转向怀中时蓦地变盛,近乎贪婪地看着怀里人面容每处细小地方,恨不得将这个人一点点地没入自己骨中才好。
世人日日祈愿,心心念念的神明堪堪维持了即将消散的身形,令人恐慌的透明感终于在最亮的那个光点没入后,凝实了许多。
整个圣格塞大陆的信仰都不及一个已经成长起来的黑暗神的信仰之力,曾经在铎曜脑中转瞬即逝的不现实的念头,如今却被真切的实现了。
一个砸毁了所有神像的君王,却是光明神最为虔诚的信徒,他一个人的信仰就挽救了濒临消散的神明。
神明淡金色的长发失去了溢彩般的流光,软软地落了下来,被西奥多不知何时变长的墨色长发层层覆盖,只能从浓墨的遮掩中看到交叠在一起后纠缠不清的金发。
代表光明的金色与代表黑暗的墨色,随着泉水的动荡而漂浮不定,两个极端的对比,映入人们眼中有一种浓浓的心惊之感。
发丝在泉水中动荡起伏,叠加纠缠,仿佛昭示着两位神明未来的命运。
彼此纠缠……谁也逃不掉这个命运。
泉水中残存无几的光明神力,依旧在努力地攻击着新的黑暗神。
在西奥多眼中,这些疼痛微不足道,丝毫不及他方才像被撕裂开来的心脏。
想到这,西奥多拥着人的双手骨节凸出,脸色变得比怀中人还要苍白。
他忙不迭地低下头,有些慌乱地在铎曜面上蹭了蹭,得到的却是比他自己还要低冷的温度。
西奥多不由打了个寒颤,想不到他这样冷血的存在也会有骨中发冷的情况,他神色变得安静下来,原先哪一处都透着冷漠与邪狞的眉眼此时每个细微之处都泛着温顺的意味。
俊美邪肆的面貌,也能呈现出乖巧的模样来,蹭着心尖上的人想要得到些回应。
就算怕极了皮肤相贴之时发冷的温度,但是小心至极的凶兽依旧不甘。
寻觅许久才找到丢失的珍宝的凶兽,就要面临着彻底分离的局面,这样哀恸的情绪对于西奥多来说完全是第一次,他有些受不住。
西奥多眨眼,猩红的眼眸似乎将眼眶也染上了些许红,他埋着头缩在铎曜颈窝处,久久没有抬起,许久才有低低的喃语声响起。
“哥哥……”
你个骗子。
救下神明的放松甚至还没有淹没西奥多,他就面临了真实又冷酷的事实。
被遗漏的记忆作为一个引子,冲破了那些封锁记忆的手段,将所有的违和都梳理了清楚,顺便将所有的记忆统统还给了西奥多,那些记忆纵使被封锁,却依旧影响着西奥多的一举一动。
真是温柔又残酷。
西奥多想要苦笑,却发现自己更多的是庆幸,幽沉的眸抬起定定地看着铎曜那张极尽雕琢的面容,仿佛看见了那个剔透温柔的灵魂,记忆中纵使披着其他的皮囊,也依旧让他移不开眼。
精灵们便看着紧拥着皇的那个人类,也是他们一族最为厌恶的黑暗掌控者,双手骤然用力又猛地卸了力气,最后面容平静地踏出了圣泉,动作之间对于皇的占有欲肉眼可见。
精灵们的目光变得尖锐厌恶,皇等同于光明神,对于他们而言既是源自血脉的牵引,亦是身心的信仰,任何折辱铎曜的行为都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可很快,他们就呆住了。
一滴鲜艳至极的血泪滴落在了神明风华无双,却又极为苍白的面容之上。
……
【你是我的神明,你看到了我,试图救下我,给我留下了最后一丝光,这一切不是你的错,只是你太过温柔。
才让我失去之后,如此绝望。
而现在我才发现,比失去还要绝望的是,我亲手将挚爱推入了死亡的边缘。】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科三过了,在准备科二(先考的科三)
其次关于补更,日万是做不到了,但是可以承诺从今天开始到8月19号日更,这期间断更逢考必挂(看能力加更,欠的两万字会陆陆续续地补在日更里)
最后发现,什么理由都是扯,必须对自己下狠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101章 暴君想砍了自己的第24天
或许是铎曜的面色过于苍白, 以至于一点稍鲜艳些的颜色落在似雪肤色之上都会鲜明到刺眼,亦或许是那滴血泪过于触目惊心,不论落在哪里都会迫得旁人心绪难明 , 以至于受不住地移开视线。
光明神从出现到陷入沉睡, 从聚敛着阳光的发间到冰肌玉骨般藏住却勾人的脚下,都是干干净净到不沾染一点尘埃。
他落入世间,身旁的环境也似变了色调,与人一并转成淡而柔的滤镜, 明明是软到人心的色彩,却与外界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滴血泪,轻易就破了这道不清说不明的疏离感。
极剔透的雪色之上, 落了一滴鲜艳到极致也污秽到无言的泪色。
渲染开的红, 比任何东西都要容易浸染纯粹的干净。
但无论如何, 这滴血泪给人们的感官都是极为复杂的。
从珀诺帝国成立到摧毁圣格塞大陆九成势力, 背后主导这一切的人类君王所有行为中从来都是不曾掩饰的恶。
无论是随心所欲的嗜杀, 还是戏谑玩味的布局, 从始至终西奥多都站在了一个很高的位置。
直到对方真正的身份揭开时, 他们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黑暗神的身份远比一个人类要更有威慑力。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种族已经分不清楚他们究竟在意的是什么了。
但是眼前的一幕却告诉他们。
将所有种族视为掌中玩物的黑暗神明, 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
泪水这样的东西,似乎出现就意味着不同。
这个时候, 不论是痛恶黑暗的精灵一族, 还是性格各异的其他种族, 就连如今心情微妙的帝国中人, 没有一个敢出声冒犯。
展露脆弱的凶悍猛兽, 远比他平静的时候还要危险百倍, 一个不慎就可能招致失控的攻击。
最重要的存在被凶兽护在身旁,即使蝼蚁冒上,也会让精神紧绷的兽类变得狂躁。
精灵之森的气氛是说不清的诡异,却又陷入一种难以变动的僵持,精灵们动作受限,黑骑士抓住的俘虏们也无能为力,敌也好友也好,这个时候仿佛都成了一条战线,与最中心的红眸男人对峙不动。
而原因很简单,因为男人怀中的存在,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西奥多抱着铎曜出了生命圣泉,圣泉中的光明神力试图缓解铎曜伤势的同时,也没有忘记攻击它最为讨厌的黑暗力量。
这股神力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当西奥多发现无用之后,便丝毫没有再停留其中的意思,剩下的神力在他们最后停留的位置凝绕许久后,自发地注入了虚弱的母树之中。
几经波折的母树树叶已经有些泛黄,未成熟的生命果实中流转的光芒也越发暗淡,有了铎曜最后留下的这一点神力的自发注入,就迅速改变了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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