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了监狱的门口。
监狱的那扇大铁门紧闭着,季宵焕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多久铁门旁边的一个小铁门就打开了。
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狱警。
季宵焕立刻就带着况穆走了过去。
季宵焕先是给狱警道了一声谢,然后带着况穆一起走进监狱里。
况穆一路上都低着头,不敢去看监狱里左右的景色,生怕会被拽入到回忆里。
这个监狱很大,两个人先是走过一个大空场子,然后一直向前走,走到了对面的一栋楼里。
狱警带着他们又上了二楼,最后领着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大铁门前站定,说:“况进山这个月还有四次探视的机会没有使用,每个人可以探视二十分钟,一次只能进一个人,你们俩谁要进去?”
“我。”况穆向前走了一步。
狱警点了点头,拿出钥匙打开了铁门,示意况穆走进去。
铁门被关上了。
况穆走进了房间里,依旧是一扇玻璃将里面和外面隔开。
况进山还没有被带来,于是况穆就坐在玻璃边的位置上静静的等着。
五分钟后,对面的门也开了。
况进山穿着一身囚服走了进来,被狱警带着坐到了位置上,手腕处还带着手铐。
况穆面色冷冷的望着玻璃对面的况进山。
况进山也目光没有任何感情的望着况穆。
他们两个人陌生的不像是父子。
况穆上次见到况进山还是在五月份,况进山通知他要选继承人。
那时候的况进山穿着一身价格高昂的定制西装,斯斯文文,意气风发,举手投足满是可以指点江山的气场。
而现在……
况穆目光打量了一下坐在对面的那个人。
况进山的头发花白,眼下青紫,脸上也冒出不少的皱纹,人也瘦了,就这短短的是三个多月的时间,况进山像是一下老了二十岁。
“你还是和季宵焕在一起了?”
况进山的嗓音微哑,先开口说了话。
况穆淡淡的应了一声:“恩。”
况进山侧过头,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况穆,你还真是没出息,一辈子儿女情长,干不了大事。”
“什么叫大事?”况穆反问道:“是要像你一样,为了钱设计杀害严阿姨,还是像你一样为了自己把季宵焕逼进监狱?”
“严敏慧当年要不死,她的遗产迟早落到季宵焕的手里,至于季宵焕的事情,我那是为了我自己吗?”况进山望着况穆,咬着牙说:“我那是为了你!季宵焕那个小子那么聪明,你玩的过他吗?他是季明义的种!你和他在一起就等于是拿我们况家陪葬!当年季宵焕肯自己进监狱里,我就知道这个小子不是好惹的,他够狠!可没想到我还是低估这个小子,他比季明义还狠!”
况进山说到了激动的地方,他红着脸咬着牙继续道:“都过去七年了况穆,季宵焕还是不择手段的扳倒了我,扳倒了况家,还让你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况穆你脑子清醒一点,你看看我们家现在落成什么样子了!”
况穆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他沉着什么声音说:“什么叫把你扳倒了,明明是你做错了事情,你为什么都进了监狱还是不知道悔改?季宵焕他做错什么了?他就算把你送进去,你也是罪有应得,你如果没有做错事情,又怎么会落成今天这样,你凭什么怨别人?”
况进山听见况穆这样说,坐在位置上目光打量的望着况穆。
他的手指一下下的转着手铐上的链子,忽然笑了一声说:“况穆,季宵焕一直在利用你,他当年接近你是为了那块玉,现在接近你是为了陷害我和你的二叔,你对他的是真心,他对你是吗?”
“他对我是真心。”况穆望着况进山一字一句的说:“我比你更了解他,就算这一次他利用我把你们送进监狱,我也不会怪他,你们自己做错了事情,这就该是你的下场。”
况进山愣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满脸通红,整个房间里的充斥着他刺耳的笑声,他笑着说:“况穆,你可真是我替季家养的好儿子,你不该当我的儿子,你应该去当季明义的儿子,现在整个况家都在你手里,你在季宵焕手里,季宵焕打的一手好算盘啊!季家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况穆在况进山的笑声中,心脏一阵阵的紧缩,身上发麻,太阳穴跳着疼。
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来看况进山。
他本以为况进山如今落魄了,会有一丝悔意。
但没有想到,况进山从来不觉得他做错了,只是觉得是季宵焕在陷害他。
过了一分钟,况进山笑完了,他突然黑了脸,压着声音对况穆说:“况穆,你知道我为什么后来不愿意把公司给你吗?因为我知道这辈子只要季宵焕还活着,你就逃不掉!”
况穆没有说话。
他觉得他和况进山已经没有聊的必要了,于是况穆站起了身,对况进山说:“我没有要和你说的了,你做了错事居然没有一点的悔意……”
说到这里况穆闭上眼睛,喘了两口粗气,让自己冷静了一下,转过身就想走。
谁知道这个时候况进山又开口说话了,他声音低哑的说:“况穆,我有悔啊……。”
况穆转过头又望向了况进山。
他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的等着况进山接下来的话。
况进山望着况穆,背靠在椅子上,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况穆说:“况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当年那场车祸,你能活下来并不是一场意外,当时出租车司机打方向盘的时候,有一辆急转弯的白车撞了上去救了你的命,你还记得吗?其实那辆白车里的人是我找的,是我救了你,不然你还真的以为你自己是福大命大?呵呵,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况穆听见况进山的这句话,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他僵直的站在原地,问况进山:“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田明勇的计划,但是你却还是让这个计划进行了……”
“对。”
“为什么……”
“不这样我怎么能抓住季家的把柄?季宵焕怎么能进监狱?”
“可是当年要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我就死在那场车祸里了!”况穆红着眼睛,朝况进山大吼道。
“这就是我最后悔的事情!”
况进山的声音比况穆还要大,他的手砰的一声拍到了桌子上,站起来对况穆说:“我最后悔当年为什么没能在季宵焕最落魄的时候把他杀死!还有我当年为什么要救你这个白眼狼!你就应该在那场车祸中被撞死,让季宵焕背负着这一切过一辈子,季宵焕他不是厉害吗?我还真想看看他要怎么过!”
况进山的这句话如同一击重锤,将况穆砸的血肉模糊,骨头皲裂,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况穆的胸膛剧烈的起伏,赤红的眼睛瞪着况进山,垂着身侧的手腕都在细细的颤抖。
原来他的父亲是真的动过要杀他的念头……
原来他在况进山的心中和严敏慧一样,是一个随时都可以牺牲的牺牲品……
况穆忽然好后悔好后悔。
他今天为什么要过来看况进山。
他每天过自己开开心心的日子不好吗?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听到这些刺耳的话?他为什么还妄图听到从况进山的口中能说出忏悔的话?
他到底是有多天真.......
况穆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大。
他明明已经不在乎况进山了。
他明明已经知道况进山是什么人了。
可是面对况进山刚刚说的话,他为什么还是觉得那么伤心,那么的痛……
况穆呆站在原地,目光呆呆的与况进山对视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狱警进来告诉况穆探视的时间到了。
况穆这才回过神来了,犹如一个机器人一般,转过身缓缓的朝外面走。
季宵焕坐在外面等着他。
况穆走到了他的身前,季宵焕看着他弟弟苍白的脸色,皱起了眉头,他站起身摸了摸况穆的手,发现况穆的手冷的就像是冰块一样。
“月儿。”
季宵焕双手搓着况穆冰冷的小手,轻轻的叫了他一声。
况穆抬起头看着他哥哥。
“怎么了?不舒服吗?”
况穆摇了摇头。
“刚刚况进山和你说什么了?”
况穆又摇了摇头,将头靠到了季宵焕的肩膀上,哑着声音说:“哥,他没有说什么,我就是累了……”
季宵焕手掌摸了摸况穆的后背,沉默了一下,抬头叫住了要走的狱警说:“你好,我想请问一下,我现在可以探视况进山吗?”
那个狱警点了点头说:“可以,二十分钟。”
季宵焕拍了拍况穆的后背就要进去,况穆却一把抓住了他说:“哥,你进去干什么?”
“跟他聊聊天。”季宵焕摸了一下况穆的脸颊,轻声的对他说:“在外面等我一下,我等会就出来,不怕。”
况穆犹豫了一下,这才乖乖的松开了手。
探视室里面,况进山看着况穆走了出去。
探视结束,本来狱警进来带着他也要走了。
这时候对面的铁门又打开了。
狱警看了一眼门外,又将况进山不由分说的按在了座位上,语气生硬的说:“还有人要看你。”
说完狱警就转身出去了。
况进山坐在位置上,看着季宵焕一步步的走到了他对面的位置上坐好。
然后季宵焕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声音悠悠的说:“况先生,好久不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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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况进山望着玻璃外季宵焕的笑眼, 只觉得浑身的怒血都冲到了脑袋顶上。
他双手紧握成了拳头,用力的手背青筋都暴了起来,太阳穴也在剧烈的跳动。
“况先生,好久不见。”
是季宵焕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话语中还带着悠闲的笑意。
况进山闭上了眼睛, 胸膛起伏着让自己平静下来。
而季宵焕也就坐在座位前望着他, 不着急也不说话, 就用那双无比黑沉的眼睛望着况进山。
过了大概三分钟,况进山才睁开了眼睛, 嗓音嘶哑的问:“你过来做什么?”
“我过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啊。”季宵焕笑着说。
况进山凝着眼睛望着季宵焕,侧过头冷笑了一声。
当年他去监狱里看季宵焕的时候也曾说过样的话。
那时候的季宵焕穿着一身囚服,和他现在身上穿着件大差不差, 手上带着一个手铐。
当时况进山穿着一身的深灰的西装,胸口的口袋上还别着一个钻石胸夹, 举手投足间满满的全是成功人士的得意和自得。
而季宵焕就是被他打败的落水狗。
他绞尽脑汁, 无所不用其极, 终于将季宵焕一脚踹入了泥坑里。
把季宵焕送进监狱之后,他自以为季家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多年环绕在他心中的乌云终于散去,他开心的好几天脸上都带着笑意。
季宵焕和田明勇都进了监狱, 季家还剩下谁?
一直没什么本事季豪军,还有他的哑巴儿子。
两个人况进山从来都不在眼里。
而现在一幕, 和七年前如出一辙。
场景还是当年的场景。
只是他和季宵焕的位置调了个里外。
坐在监狱里穿着囚服的那个人变成了他, 而坐在监狱外面,穿着一身得体的衣服,一脸淡笑的人变成了季宵焕。
况进山恨得咬牙切齿,手指桌子下面都握成了拳头, 胸口拼命的喘息着,却依旧很努力的掌控着最后的理智。
况进山微微的扬起了下巴,尽力的摆出当年胜者的姿态对季宵焕,笑着说:“季宵焕,法官没能给我判死刑,你一定很失望吧。”
季宵焕却挑了一下眉,摇了摇头说:“我不失望,法官的个判决很好。”
季宵焕的语气平缓,仿佛况进山并不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而是一个久未见面的老朋友。
况进山却并不信季宵焕的说辞,他嘴角勾起笑了一声,说:“装什么,季宵焕?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能不知道?你那么狠的心!对谁手下留情过,当年严敏慧一直想要你见上一面,你都没有见过她,可惜你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临终前念叨的都是你的名字,呵,说实话当时你要是来了,一笔遗产肯定就是你的了,你也压根就不用蹲在监狱里蹲三年,可谁让你没本事,等到严敏慧死了之后才来参加她的葬礼,你说你是不是活该?”
况进山说到里瞪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望着季宵焕。
他就像是在一场战役中落败的犯人,明知道自己输的一败涂地,却依旧拼劲全力的想要冲到对手的身上撕咬一番。
反正他已经穷途末路,只要能让那个人不痛快,他就什么都能说的出来,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季宵焕听见他的番话,手指一下下的点着座位的扶手,没有说话。
况进山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季宵焕。
他很努力的观察着季宵焕脸上细微的没一个表情,希望能从季宵焕的眼睛中找到一丝的痛苦,一丝的悔恨,哪怕是对他的仇恨。
“你一定恨不得走进监狱来杀死我吧,可惜.......”况进山勾起了干裂的嘴角,笑了笑。
“我不想杀死你。”季宵焕脸色没有变,淡淡的说:“你的命没有那么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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