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唳好像没意识到他在想什么,很自然地接道,“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学校没有继续去上了,具体做什么没说。”黎星漠打开他的社交网络主页,看了一眼回道。
想也知道处境不会多好,林熠做了那么多年的大少爷,还是个omega,如今脱离家族,能做些什么?
更让黎星漠觉得难过的是,对方的这种处境,他不清楚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因为自己。
他已经习惯在自己身上苛责,寻找一切灾祸产生的时间点,直到追溯至与自己有关,像一种变态的自我救赎,他总觉得自己亏欠所有人。
“星漠!”戎唳喊了他几声,见他没反应,稍微放大了点声音,黎星漠这才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戎唳安抚性地摸他头发,“别想太多,等到合适的时间点,我们就联系他。”
-
“主人。”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兹逸打开了自己的光脑界面,对着一个全身上下都罩着黑斗篷的人毕恭毕敬地弯下腰。
她不知道听对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神色罕见的有些犹豫,然后提问道:“我的计划需要更改吗?”
“我明白了,主人。”她切断联络,面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兹逸在住所外面的那个回廊上捡到了无所事事的萧繁。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过正常的交流了,甚至可以说是毫无交流,明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却一个比一个嘴硬,硬生生地撑到了今天。
本来今天也是同样的,萧繁蹲在回廊前面,嘴里念念有词,看见她时嘴巴忽然停了,然后欲盖弥彰地转过了头,兹逸本来也准备当什么都没看到路过,结果还是萧繁先张嘴喊她:“兹逸。”
“嗯?”有人给递台阶下,兹逸也就很给面子地顺着下来了,“怎么?”
两个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上次对话结束的仓促,情感的爆发与愤懑都来得突然,现在回想起来就难免有些尴尬,萧繁先开的口,后悔的也是萧繁,她嘴唇动了动,最后说:“没事。”
“那再见。”
兹逸抬脚就准备走。
“……”萧繁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邪火,总之她看见对方这种仿佛全世界都与我无关的态度就觉得烦,她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我什么意思?”
她的愤怒又打在了棉花上,语气开始变得沉缓,“你真的有人类的感情吗?”
这话萧繁似乎不是第一次说了,但这次兹逸的反应好像比平时大些,只听她语气很冷地说道:“你觉得没有就没有吧。”
萧繁终于又被这句话激到,她站起来,径直朝着兹逸走过去,拽着对方总是一丝不苟的没有一点褶皱的衣领,踮起脚尖吻她,吻一下,问一次:“这样呢?”
“这样有吗?”
“这样?”
……
萧繁心里终于有了恶作剧得逞的快意,她积攒多时的愤怒好像有了宣泄口,她想:就该是这样的,就应该这样。
爱恨都不重要,当下只适合厮吻。
作者有话说:
看章节名!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我就是觉得水到渠成了,就应该在这里发生一个吻。
这对感情好复杂啊,讲不清楚,只能用动作替代啦。
【补昨天,明天还有
第60章 分崩离析
这甚至已经不能用一个吻来形容,好像当愤怒需要宣泄的时候,撕咬哪里都算是解恨,萧繁的牙齿重重撞上兹逸的嘴唇,划开一条极小的伤口,使唇/肉显得更加艳红,兹逸终于想起来将她推开,在此刻也仍然冷静自持,好像除了那道伤口,再没有留下其他能够证实刚刚她们在做什么的证据。
或者更远一点来说,从头到尾,这一段如噩梦般的经历,也并没有留下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
而反观萧繁,她胸膛急促起伏,整个人像处于戒备状态的野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兹逸的脸,两个人近距离地对视,最后兹逸先转开视线,她看着远处,仍然像是捂不化的一块冰:“我先走了。”
对于已经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更毋论再和萧繁延续刚才的未讲完的话。
回廊曲折,不久后兹逸的身影就消失不见,大约是回了房里休息;萧繁失魂落魄地倚着回廊的柱子缓缓蹲下身:她的问题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答案,反正对方已经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切,她何必要自讨苦吃?
夜晚还是在这样沉闷压抑的环境中到来了,晚上的时候,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地回来休息。戎唳和黎星漠是最后回来的,两个人脸色也都不太好,之前一路奔波,大家都全身心地扑在如何活命上,而现在到了称得上安全的环境,以前搁置的问题又缓缓冒头,几个人坐在一起,一时没人说话,最后还是黎星漠先说:“戎唳,我困了。”
“那就先睡吧。”戎唳揽着他的腰站起来,对着面前一直不说话的兹逸和萧繁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你们也早点睡。”
他和黎星漠回到房间里,黎星漠是很明显的情绪不佳,但其实并不困,他只是恹恹地靠坐在床上,问戎唳:“蓝斯先生回你了吗?”
戎唳点头,心跳微微有些加速,他在黎星漠的注视下打开自己的光脑界面,调出蓝斯对于下午那封邮件的回复。
同样是一串别人看不懂的乱码,这是两人曾经在劳浮缇时约定的暗号,原本是为了应对两个家族在事业上的风险,此时却刚好为他们联络提供了便利,下午时他担心对方也处于被控制的状态,所以先发了邮件试探,此时戎唳的心已经放下去许多,他不再等待,直接向对方发去即时的消息:“Lance。”
蓝斯已经等待多时了,故而回复得很快,“阿戎,现在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
好像是话说不清楚,蓝斯直接发来了视频通讯,戎唳按下接听,小小的光屏上变幻汇聚,最后出现了蓝斯的脸,“阿戎,好久不见。”
戎唳朝他点了点头,却忽然听到蓝斯那边还有一个十分耳熟的声音:“……哥?你在和谁联络?”
紧接着,屏幕里不由分说地又出现一张脸,是华德,许久不见,他好像与蓝斯长得更加肖似,见到戎唳的第一句话是先嗤笑了一声:“戎唳,你竟然还没死?”
蓝斯似乎是瞪了他一眼,才转过头对明显有点防备的戎唳说:“没事……他在旁边也没关系。”
华德一张嘴,将刚刚严肃紧张的气氛都化解了,他的脸就大剌剌地竖在屏幕里,将戎唳他们房间布局扫视了一圈,然后目光毒辣地锁定了后面坐着的黎星漠,“嗨,黎先生,好久不见,过得好么?”
此话一出,戎唳和蓝斯的脸都黑了。
始作俑者好像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他洋洋得意地强烈要求黎星漠也坐到近前来,然后笑眯眯地将蓝斯往旁边挤了挤,仔细端详黎星漠:“嗨星漠,你好像瘦了很多…戎唳对你不好吗,我早就跟你说过…”
“华德。”蓝斯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他从屏幕前挥开,在戎唳也忍无可忍之前。
“说正事,”蓝斯正色,“我今天下午收到你的短讯之后,就立刻查了一下你们现在的位置,你们怎么会到第四星系去?”
“这事说来话长。”戎唳简单地将他们这一路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蓝斯,包括那个总时不时出现的不知名讯息,虽然这东西最近已经销声匿迹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同样被隔绝在了第四星系之外,但总归,是个定时炸弹,要尽早拆除,远在劳浮缇的蓝斯,不受管束,追查起来应当也能方便许多。
蓝斯将这事应下,两人又说了几句,就听见戎唳顿了一下,声音有些低哑地说:“Lance,谢谢你。”
“不需要说这些。”蓝斯似乎是笑了一下,脸色很柔和,和戎唳他们没有相见的这段时日里,他好像变得愈发有烟火气了些,“你们要时刻注意安全。”
“……不、不止是这些。”
戎唳说话急促了一点,“我们真的都很感谢你…当时那个星舰,真的帮大忙了。”
结果蓝斯的表情疑惑起来,然后慢慢变得凝重,他道:“星舰,什么星舰?我的确是有这东西不假,但是它们现在都还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动过。”
戎唳原本失速的心跳猛地回落,他诧异地愣在了原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异将他席卷,以至于他连说话语速都很慢:“但是兹逸说,我们之前用来离开劳浮缇的那架星舰,是你个人所有……甚至,你还在劳浮缇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站。”
“……”
戎唳不说话了,他已经从蓝斯紧皱的眉头中获得了相反的答案。
兹逸在说谎,可是又为什么要说谎?
从开始到现在,兹逸一直都站在他们这边,他以为他们是过命的好朋友,是不会有背叛的关系,可是现在却忽然被告知,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难道这一路的跟随相伴也是假的?
戎唳眼前一片晕眩,和蓝斯的联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切断,他茫然无助地回看黎星漠,对方投以担忧的眼神,小声喊道:“戎唳?”
戎唳听不见,他只是固执地思索:人这一生,要如何才能够不被背叛?
这是无解的问题,毫无疑问的。
作者有话说:
下周应该可以破镜!如果破不了就当我没说!【擅长自我安慰选手
第61章 各怀鬼胎
戎唳还没来得及说话,蓝斯的讯息又到了,是一条十分简短的语音:“阿戎,稍安勿躁,如果兹逸真的有什么问题,现在也不是焦躁的时候。”
这段语音在安静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以至于几乎是瞬间就唤回了戎唳的理智,只见他重重地揉了揉眉心,视线汇聚到黎星漠身上,低声道:“我没事。”
蓝斯说得是对的,在不清楚兹逸做什么之前,即使他们知道对方可能藏着什么秘密,也不可轻举妄动,总归现在是他们占了先机的,知道得早一点总比晚一点要好得多,在宇宙里漂泊这么久,谁都明白,泛滥的感情是最无用的东西。
所以即使戎唳有一万个为什么想要问,想要冲出去,质问兹逸究竟是为了什么,现在都不可以,他只能独自吞下错信的苦果,然后强迫自己更改既定的思维,将共患难的朋友换成立场相悖的敌人,一切终将崩盘。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
“Lance,总之,谢谢你,今晚的事还要多靠你帮忙,至于其他的我会多多注意。”戎唳将最后一条语音通讯发过去,然后疲惫地关闭光脑,在原地愣了半晌,才走到床边坐下,和旧友恢复联络的喜悦被中断了,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十分黯淡,黎星漠伸出手,他就乖乖地凑过来,像只讨要抚摸的大型犬类,头发垂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蹭着黎星漠的手心。
黎星漠察觉到手心的痒,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戎先生,你头发好软,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戎唳的头发并不是十分纯正的黑,相反,是很深的栗色,衬着床头暖黄的小灯,看上去十分温柔,在劳浮缇时,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那样平易近人,好拾掇出一些上位者的威严,他通常将头发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但在外的这段日子,额发已经长的有些扎眼睛,看上去平白年轻好几岁。
年轻好几岁的戎先生嘴硬道:“还好吧。”
“软软,”黎星漠手指从他头顶滑到心口,戳了一下,“你的这里也是软的,所以才会难过。”
戎唳闭上眼睛,像是默认,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不要想了,”事到如今,黎星漠也不再天真地幻想是否兹逸的所作所为真有隐情,而人一旦开始怀疑起另外一个人,那处处看来都是不正常,仔细一想,兹逸的确有许多不对劲的点,只是当时他们没有深究,现在反倒都说得通了,“走一步看一步,就…先防备着她一点吧。”
-
兹逸的房间并没有开灯。
她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偌大的房间,此时,竟然只有一扇窗户透进来一点隐隐约约的亮光,依稀照亮窗前的一小块地方,再往后,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黑色,黑暗带来恐惧与无法抑制的遐想,但她依赖黑暗,因为只有在这种时刻里,她能依稀思考一些东西,例如自己是谁,现今在哪里,又在做什么。
大多数时刻里,她乖巧沉默,什么都不问,像一台从不罢工失灵的仪器,只是严格履行自己的任务,其他都是累赘,姓名身世,朋友爱侣,这些她都不需要,她是最锋利的剑刃,不需要多余的情感来做束缚住她的刀鞘;而也有极小部分的时间里,她会感到茫然,这样的茫然在选择跟随戎唳和黎星漠时,存在感就变得更加强烈了起来。
兹逸并不知道此刻另外两人如何想她,只是兀自地想起了下午时那个人斩钉截铁的命令。对方说:“S,不要昏了头,记住你在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她那时候在问什么?哦,她说,计划要不要更改,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这样无用的话?
她现在已经完全清醒了,不是作为兹逸,是S,是文先生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和心腹,也是——最最专业的间谍。
所有名字都是她的代号,她是没有来路也没有归处的人,是那个人给了她存在的意义,其实,她与K——也就是徐皓轩并无什么差别。
但大约是萧繁一百句的聒噪里终于有一句入了她的耳朵,以至于她现在躺在床上,破天荒地没有想其他,没有思考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翻来覆去地想:有没有人类的感情?
要这种东西做什么,不能吃不能喝,一点掌握不好就满盘皆输,戎唳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天之骄子,非要来淌这一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的浑水,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把自己搞成这样惨兮兮的样子,也未必见得有多值。
兹逸在心里嗤笑一声,觉得自己今晚的杂念实在太多,她有任务在身,这些理解不透的情感对她来说只是徒增困扰和浪费时间,直到现在,她依然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爱,甚至在深夜里有点嫌恶地想:
亲吻原来是痛的,竟然还有人会沉沦。
30/72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