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身后传来竹叶落雪的沙沙声,我一回头,一个白影向我走来,是千纸,他的灰眸冷漠地看着我说,“李憩,鹤后请你去做客。”
“鹤后?”
“就是金鹤之母。”
母凭子贵,是仓琼。正好,我也想找她。
静和慧明明说过无垢山已经封闭了,但是千纸还是带我上去了,两只鹤爪如钢铁,我的肩膀被抓得生疼,降落时也是直接把我丢下,幸亏在空中我及时猫变,否则在冰天雪地里摔倒,可就难熬了。
千纸显形后,带着不可一世的姿态在前面领路。
之前千纸离开宅邸时,慧跟我说过,他是消耗奴隶大户,根本不把人当人,这些血统比较纯正的嫡鹤,都是这样的。
他们不喜欢出生在此地的温顺的奴隶,而是喜欢抓外面的人回来,折磨他们的意志直至变得麻木得像一条狗,他们就会把奴隶给杀了。
那时听得我不寒而栗。仙鹤的仙气果然只是外表的装饰品。而在这之外,也有琮这类补杀鹤的组织。人杀鹤,鹤杀人,循环反复,遥无止境。
我们进入到一座白色的宫殿,这里中间有个温暖又明亮的温泉,白气蒸腾雾气中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和一个孩子,水声哗啦啦地轻柔响起,女人的细手如柳般把水舀到孩童的身上。
“鹤后,她来了。”千纸说完,便退下了。
她们一起上来了,用一旁白玉桌上的布巾包裹住这个到她膝盖的孩子。
在白雾中,穿着水色丝绸的仓琼一手挎住孩子,同时用屁股托着她,一步一步走出来了。
仓琼的黑发放下来,脸上仍然带有水雾,显得涟漪绝色。
而那个大约三岁的孩子,一看五官和眉眼,便知道是曲真了,她的面容淡漠,眼睛是黑核金瞳,仿佛世间的光彩和智慧都收尽其中了。此时这双美丽充满无限力量的眼睛正盯着我,让我恶心。
但才没见十几天,她怎么长得这么快?
仓琼笑着说,“李憩,别来无恙。”
我赶紧质问她,“你当时为什么要骗我?说是在奴隶区发现我姑妈的。”
“我没骗你,确实是那里发现她的,只不过她并非奴隶而已。”
“你!她明明看起来就不适宜带走,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考虑她的身体状况?”
“是你火急火燎地让我带来的,你怎么不怪你自己呢?
还有我怎么知道她到底是处于什么状况啊,只不过是想着顺着你的意把她带回来而已。”
我无法辩解,身体发抖。
仓琼说:“对了,你没忘记我们的契约吧。”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吗?可是曲真已经这么大了啊。”
“妼澜,她继承了金鹤专有的名字,叫她妼澜。
本来她是停止生长了,但是植渊解了她的封印,估计再过不久,就会恢复她本来的形态吧。
尽管她这么大了,但是她因为幼儿形态对母乳的匮乏,导致她现在病态地喜欢上了吮吸,已经换了十几个奴隶了,她都不满意。”
我看着妼澜,说,“真是变态。”
但因为我这句话,妼澜还诡异地笑了。
“之前脩无枫在,让你躲过一遭。”仓琼拿出那张契约,“你别忘了约定。”
我说:“你根本没有解救我姑妈,这个契约无效。”
仓琼摇摇头,“没想到你居然是这么轻信之人。澜儿,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依言看过去,视线刚触碰到她金色的眼眸,我脑袋犹如遭受洪钟一击,顿时无法思考,眼前的一切也变得五彩缤纷,仓琼和妼澜都在扭曲地笑着。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双手伸出,准备抱住妼澜……
第90章 不卡
“鹤后,脩无枫来了!”
仓琼皱眉,“她怎么能进来?”
正当这会,几根白羽咻地从我身边穿过,直接刺向妼澜,仓琼抱着还在吃惊的妼澜滚向一旁。
“脩无枫!”仓琼呵斥。
肩膀被轻轻一拉,迎面撞上脩无枫柔和的双眼,如同清风吹走暑气,我变得清醒了。
脩无枫把我拉向后,她看向妼澜,冰冷地说:“已经警告你一次了。”
妼澜躲到母亲身后,脩无枫摆手,两三根紫藤从温泉中现出,缠上仓琼的手臂,瞬间把她拉扯下水。妼澜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勾着仓琼的手。
她的力气似乎很大,能勉强与这些紫藤相抗衡,不过仓琼被拖下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千纸惊得进来,他跟脩无枫说:“住手!要不然我会马上告诉植渊大人!”
脩无枫听话地松手,妼澜因为没有收力,仓琼和她摔到了一起,像两条虫一样,样子很狼狈,千羽赶紧上去扶她们起来。
但是这个紫藤像蛇一样把仓琼的手给绑起来,控制住了。千纸大喊:“脩无枫,你到底在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脩无枫走过去,眼神睥睨着在下面的三只鹤。她说:“植渊叫我带一下金鹤,那么现在是该好好教育的时候了。”
右手被紫藤操纵的仓琼狠狠地扇向妼澜,这一打,她的眼泪都出来,小小的脸上留下红印子。
“嘴这么毒又那么贪婪,已经这么大了还要喂奶,做母亲的应该要好好教训她才是。”
巴掌噼里啪啦响起来,在这大殿中清晰回荡。
当然混杂了一点点的啜泣声,还有千纸那微不足道的谴责声。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两人会比较和谐了。
第91章 虹雨
紫藤退却,仓琼红肿的手发着抖无力地垂下,妼澜的脸已经惨不忍睹了。千纸气得来回走,一直在说脩无枫。
“你这种妖怪,就是趁植渊大人闭关你才能这么为所欲为的,你知道你掌殴的是谁吗?是金鹤啊。”
他嗡嗡个不停,脩无枫压根没理睬,反而是仓琼烦得大喊:“别说了!退下!”
千纸没走,妼澜学着母亲,“退…下。”千纸才离开,他走出去时,瞥了我一眼,面具里的眼睛感觉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他这是欺软怕硬吗?但我很无辜啊。
脩无枫黑眼珠还在看着仓琼,仿佛还在想进一步怎么对付她一般。仓琼也感受到了危险,她转头嘲讽一笑,“怎么,你难道要杀了我?”
妼澜扑到母亲怀里,金眸褪去了稚嫩,已经显现为强者对重要之人的保护了。
脩无枫在她们母女两周围走着,给她们身上覆盖一层轮转的阴影。她停下对仓琼说:“有个人,半死不活的出现在秘境之外,他一直叫唤着你的名字,我叫仙鹤把他救了回来,他说是你的丈夫。”
是波仁?他居然找到这里来了。不过仓琼会在意他吗?
“我把他杀了。”脩无枫快速地说。
我看过去,仓琼果然毫无反应,并且嘴角轻蔑一笑,“你以为这能让我痛苦?”
“开玩笑,我没这么做。毕竟也算是金鹤的父亲了,对吧,小金鹤。”
妼澜那依旧清澈的金眸只是凶狠地盯着脩无枫,嘴上的血和脸颊的红肿让她多了些嗜血性。
仓琼愤怒于脩无枫这种把玩的态度,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纵容金鹤成性,实在不适合当母亲,我已经给波仁和你安排了一间宅邸,你和他一起养老吧。”
妼澜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是困惑地看着仓琼那瞬间煞白的脸。
接着,仓琼放开妼澜,向我爬来,“李憩,我之前错了,就算结局不好,再怎么说也是帮了你啊,我在冰谷里救了你,还带你进来,只是母乳而已,没伤害过你啊。你让她别这么做。”
我说:“波仁不是你的丈夫吗?一起住不好吗。”我是真心地问,但仓琼明显很惶恐我说的话,甚至看我的眼睛变得有点恨意,难道之前董潇潇说的是真的?
脩无枫走过来,挡在我面前,对仓琼说,“关她什么事。”
“你就是为了她啊!”仓琼带着无限后悔和悲惨的声音说。
“我说过了,是你教子无方。”脩无枫冷冷地说。
而妼澜稚嫩的声音哀求着,“我…不要和母亲分开。”仓琼也走过去抱住妼澜,说:“孩子怎么能离开母亲呢。”母女两抱在一起哭。
脩无枫静静地看着她们表演了一下,然后过去俯身对仓琼说了几句话,仓琼立刻闪电般放开妼澜,而后者则是一脸困惑。
仓琼说:“妼澜,你身份尊贵,总会有人扶养你长大的,我怕我的母性太过,对你的成长不好。”
她匆忙收起被妼澜抓着的裙摆,站起来,后退几步,便毫无留恋地匆匆跑出去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我和妼澜都懵了。
脩无枫看着妼澜嘴角一笑,然后对我说,“走吧。”
我回头看了眼深广又白净的大殿内那个独坐的孩子,便追上脩无枫了。
她的发在腰后像水般摇摆,我小跑上去,和她肩并肩,“你说了什么?”
“说了谎,谎话无意义,不过目的已经达成了,让那只金鹤好好品尝被母亲抛弃的滋味吧。”
“会不会不太好?”金鹤长大后应该很强大吧,“要是她报复怎么办?”
“打不过就跑,而且她离不开这里了。”脩无枫眼眸带有讽刺的颜色,“这里的每寸空气都让人厌恶。”
我踢着石下的雪,安慰她说,“没事,拿了金鹤丹就能离开了。”
她眼睛睁大,看向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惊讶。我呼着白气,跑到她前面,忍着胸口的起伏,说:“真想看看古良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之后不想再见到你了。”
见她没有说话,我回头,她只是看着我,零碎的飘雪落下,她的脸色比雪还要白,额头紫纹变淡了,像云霞一样轻和。
这时几只仙鹤飞上来,雪白的羽毛和乌木般优雅的双脚在眼前掠过,他们直飞向殿内。
天上轰雷炸响,乌云如海般翻滚,紫色的闪电在撕裂这天空。
脩无枫走到我身边,说:“快了。”
我问:“什么快了?”
她没回答,拉住我的手,快跑,从山崖上跳下去,中间抱住了我,化羽而飞。
第92章 青鸟
风雪很大,我被她环抱着,我们在低空飞行,往下看一直有仙鹤昂头看着我们。
似乎脸上是一片冷漠,但谁知他们又怎么想的,我们来到了一座八层佛塔。
我看到石阶的雪地上有只青鸟,它僵硬地躺在地上,白雪落在它没有体温的身体上,我用手掌把它托起来。脩无枫用指尖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说:“死了。”
“天气太冷了。”
脩无枫眼里带有悲伤,摇头,“带上她,她有她想去的地方。”
我听她的话,把青鸟裹在手心里。我们进入佛塔,一层层台阶往上走,这里很破败,到了第七层楼梯的时候,听见有一男一女的喘息声。脩无枫冷眼靠在楼梯扶杆上,不打算再上去,只是等待。
我好奇地伸个眼睛往上看,在一片微弱的灯光中,便见到了仓琼和波仁,以及一个静静盘坐的喇嘛,这名喇嘛很瘦,袈裟在他身上皱巴巴的,显得空空荡荡,和波仁的强壮对比很强烈。
波仁在喘息,仓琼也在喘,两人似乎互相追逐着上来的。仓琼躲在了以真后面。
波仁似乎刚刚一直在接受画面的信息,然后故作镇定地说:“师弟,你没死真是太好了。”语气很复杂。
以真抬起眼,打了招呼,“好久不见。”
波仁说:“仓琼你为什么要躲在他身后?过来。”
仓琼没回应,只是把纤细的手指扶到了以真瘦削的肩膀上。
波仁强忍住心中的起伏,说:“师弟,你可能不知道,仓琼在外面已经改嫁给我了。”
“我知道,她跟我说了。”以真平静地回复。
“那你们两个现在是什么意思?”波仁加大音量。
以真没有说话,似乎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仓琼探出身说,“波仁,我……对不起你,你走吧,我会叫别的仙鹤带你出去的。”
波仁绝望地发出疑问,“为什么!?”
“我和以真归好了,而且我们一直孕有一个孩子。”
尽管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波仁还是被“孩子”这个词给深深刺痛了,“你们居然有孩子,原来你消失一年就是……当初是你勾引我的,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说着就猛地上前,以真和仓琼都站起来,以真护住她退到了墙角。
“也不算是我勾引你吧……你当时给我下了药吧,我知道的。只是我也不讨厌你,便顺着你了。”仓琼说。
波仁脸色霎红,“明明就是你,你就是荡妇!”
我回头看了眼脩无枫,她正冷笑着摇头。
“以真,让开,你跟她已经没有任何瓜葛了,她是我的!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
波仁高大的身子逼近他们,拳头咯咯作响。
仓琼从以真手臂下探出,挡在他面前,无畏地说:“我等这一刻等了好久了,谁都不能让我们分开。”
脩无枫走过来说,“该上去了,在这种狭窄的地方,仓琼不方便鹤化,他们打不过波仁的。”
我们一出现,波仁和仓琼都很惊讶。
“波仁,你该回去了。”脩无枫说。
波仁对脩无枫眯起了眼睛,“是你,我正想跟你道谢,你也想阻止我吗?”
我说:“你没看到仓琼不愿意吗?你无论怎么强迫也没用。”仓琼看了我一眼。
“李憩,你怎么也在这里,李美群找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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