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穗仿佛万箭穿心,疼得撕心裂肺,她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真的错了吗?
她凝视镜子里灰头土脸的自己,又想想郁遥知出轨的女人,青春靓丽,花枝招展,她完全无法比,难怪郁遥知会出轨。
方穗最终答应郁遥知出国演出的事情,将家里为数不多的钱给了他,告诉他自己和孩子在家等他回来。郁遥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觉得自己去国外那么远的地方,方穗居然才给自己这么点钱,夜里趁方穗睡着偷拿走家里值钱的东西连夜离开,远走高飞,没再回来。
郁临莘幼年的记忆里,方穗偶尔会从箱底翻出芭蕾舞鞋,很旧,但很干净,母亲应该想坚持追寻自己的梦想吧,为了父亲,她选择藏起自己梦想,可惜他对不起她的牺牲。
郁遥知做得太狠,方穗天崩地裂,以至于她家里的事周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郁临莘因此承受过太多指指点点,雪男丰毒佳上加霜的是,曾经爱他如珍宝的母亲,整日精神恍惚,喜怒不定,最严重的一次,她将他认作郁遥知,提着菜刀要砍他,若非隔壁邻居帮忙制住她,郁临莘恐怕会没命。
此后,郁临莘的世界多了一个新词汇,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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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莘妈妈,你先别激动,就算你信不过我们,也该相信临莘说的话,我们把孩子叫来了,你好好和他讲,临莘特别懂事,绝对不会早恋。”班主任递给方穗一杯水,好言劝道。
方穗情绪激烈地喊道:“骗子!骗子!你们全是骗子!”
“到底是哪个小贱-人敢勾.引我儿子?不要脸的下.贱胚子! ”
她的骂声震耳欲聋,愈发难听,办公室的老师表情尴尬,面面相觑。
班主任劝道:“临莘妈妈你别激动,我是他的班主任,我保证他绝对没交女朋友,你是不知道,他在学校有多勤奋刻苦,争分夺秒的学习,别说没交女朋友的时间,上厕所的时间都得靠挤。”
他的表情过于真实,方穗逐渐平静下来,狐疑地注视他:“真的?”
班主任乘胜追击,接连点头:“真的真的,而且据我观察,压根儿不存在和他关系亲密的女同学,大家都是纯洁的同学关系,高考快到了,一个个紧张得不行,得多心大才有功夫早恋啊。”
方穗似是相信了,一旁的老师帮腔道:“是啊,临莘妈妈你别太担心,临莘这孩子特有分寸,之前看他独来独往我们还担心他太孤单,幸好交了个朋友,两人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关系好着呢,临莘也开朗不少。”
“对对对,临莘妈妈你放心,临莘的朋友也是男孩子,我们班上的,学习成绩好着呢,热情开朗,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喜欢找他问题,这次月考成绩因为他提了好几分呢。”另一位年轻老师笑容满面的夸赞着,似是想叫方穗相信学校没亏待郁临莘,他们不仅关心郁临莘的成绩,同时关心郁临莘的心理健康。
可惜他们不晓得,方穗根本不关心那些,她敏锐地皱眉,问:“他是不是叫庄文曦?”
几位老师笑道:“对对对,原来你知道呀,临莘和你提过吧?”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心底腾升,方穗险些站不稳,她的精神世界剧烈晃荡,撕扯着她的理智,无数声音环绕她:他要抢走郁临莘,郁临莘早就受够你了,郁临莘考上大学就会抛下你,都怪他怂恿郁临莘逃走……
“妈,你来学校做什么?跟我走。”郁临莘扣住方穗手腕,拽着她往外走。
方穗神游天外地跟着他走了几步,突然一把推开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是不是嫌弃我?早就想抛下我?我知道你受够我了,你觉得我是个累赘对不对?”
“郁临莘你做梦!我是你妈,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准去!”
她的眼珠子不断转动,倏然爬上栏杆,围观群众惊恐地捂住嘴,抑制住喉咙深处的尖叫声。
方穗五官扭曲,面目可憎,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声音尖锐刺耳,“你要是敢丢下我跟那个贱-人走,我立马跳下去!我做鬼也会日日夜夜缠着你,是你害死了我!”
郁临莘手脚冰凉,周身血液逆流,一种无力地恐慌将他吞没,周遭一道道异样的视线如同铁网笼罩,把他血肉之躯勒得血肉模糊,回肠百转,痛不欲生。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郁临莘破罐破摔地冒出一种冲动,他们干脆同归于尽算了,他把他还给方穗,这样他就不欠她的了。
他眼睛通红,攥紧的拳头发出嘎吱声,指甲掐得手心流血。
郁临莘像一头发怒的小兽,冲方穗暴怒道:“跳!你跳啊!”
他气势汹汹,快步走上前,抓住方穗的手腕,眼神狠厉,“你不是说我欠你吗?那我陪你跳,下辈子别再看走眼了。”
说着郁临莘就要爬上栏杆,方穗吓了一跳,体育老师路过凭借坚持锻炼的肌肉把两人拽下栏杆。
“小小年纪,干什么想不开,好日子在后头呢。”体育老师按住愤怒如小牛的郁临莘,直到郁临莘精疲力竭,汗水打湿头发,无力地瘫在地上。
方穗陷入自己的世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身子簌簌发抖,大概吓得不轻。
郁临莘抬手捂住脸,咬紧牙关,压抑着喉头的酸楚。
接连好几天,郁临莘故意避开亭析,他没脸面对亭析,虽然老师们禁止同学谈论那天的事,但嘴长在别人身上,想说背地里照样说,郁临莘担心亭析知晓,年轻的他在喜欢人面前丢不起这个人。
他能够忍受任何人的指指点点,唯独禁不起亭析任何表态,他了解亭析,亭析不可能对他讲过分的话,但一想到亭析会用可怜的目光看他,郁临莘便觉天摇地动,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好,可以借用几分钟吗?”一身肃杀的男人拦住郁临莘的去路。
郁临莘警惕地打量他,“我不认识你。”
男人面无表情道:“我家先生认识你。”
郁临莘顺沿他的视线,望向路边黑色的豪车,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脸。
电光火石间,郁临莘记起,这个男人他在亭析家门口见过。
吞咽唾沫,郁临莘抿了抿唇随男人走过去。
“你家住哪儿?”后座桀骜的男人问。
郁临莘摇头,“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自己会回去。”
男人眉心微拧,不悦道:“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十几岁的少年人,未曾感受过来自成年男性不怒自威的压迫力,郁临莘敛唇,视线低垂,心尖颤栗,一种天堑般的实力差距令他自卑惶恐,同龄人中他确实足够优秀,可在男人面前,他却渺小如尘土。
汽车停在郁临莘家巷口,郁临莘透过车窗朝外眺望,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生活的环境如此糟糕。
这辆车的出现恍若一艘航舰闯进荒星,格格不入。
“做一下自我介绍。”男人取下墨镜。
郁临莘瞳孔颤动,他大概知道男人的身份了,与此同时,巨大的恐慌将他裹挟。
“我是庄文曦的父亲,庄诚辉。”
第101章 我想健健康康地陪你成为帅老头
“你问过小曦的意思吗?”郁临莘身子挺拔如白杨, 逼迫自己直视眼前的男人。
庄诚辉皱了皱眉,“他还是个孩子,小孩子很容易被新奇的东西吸引, 也很容易被转移注意力。”
郁临莘极不喜欢庄诚辉谈论亭析时的态度, 好似亭析只是庄诚辉的附属品,不配拥有自我意识。
“小曦是独立的个体,他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除非小曦亲口和我提分手, 否则我绝不会离开他。”郁临莘犹如一头露出尚未发育完全利爪的小狼,目光坚定锐利,寸步不让。
庄诚辉半眯起眼睛, 唇角溢出轻蔑的笑, “我拭目以待。”
待到承载庄诚辉的汽车离开, 郁临莘伫立于寒风中, 背脊汗湿, 手指微颤。
他说得那样信誓旦旦, 可庄诚辉的每一句话都如利箭, 狠狠钉进他的心墙, 他的堡垒破破烂烂,布满裂痕, 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郁临莘未曾预料到, 那根稻草来得那么快又那么猝不及防。
同往常无差的放学时间, 亭析抱怨着郁临莘最近神出鬼没, 找不见人。
“你是不是偷偷干对不起我的事了?”亭析凑近他, 瞪着大眼睛问。
郁临莘脑中闪过庄诚辉的身影, 镇定地推开他的脸, 顺手捏了捏,“抱歉忽略你了,我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情。”
亭析笑逐颜开,“嘿嘿,哥哥你真好。”
他的笑容像孩子般干净明亮,似乎和庄诚辉说的一样,亭析只是个小孩儿,对郁临莘的喜欢单纯出于新奇,和得到一件新鲜的玩具没多大区别。
郁临莘心头一揪,“小曦喜欢我吗?”
亭析毫不吝啬自己的喜欢,点点头说:“喜欢,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他歪头撞了撞郁临莘的手臂,可爱又机灵。
谁见了都会对他心生好感,笼罩着郁临莘的乌云,被太阳光驱散,亭析是他的小太阳啊,表面上亭析依赖着他,其实是他依赖着亭析,是他离不开亭析。
郁临莘抬头目视前方,耳朵尖通红,不敢直视亭析的眼睛,少年人的双眸太纯澈,里面的喜欢热烈而真挚,仿若甘泉冲刷郁临莘的灵魂,近乎叫人承受不住,若非大庭广众,人来人往,郁临莘多想抱住亭析亲吻,诉说满腔爱意。
然而,他的欢喜在发现方穗的刹那,烟消云散,心情自云端急速往下坠,望不见尽头。
方穗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外套,时间匆匆流逝多年,他依然一秒认出,那是他父亲的外套,郁遥知曾穿着这件外套教他表演,教他学习,给他带零食回家。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满脊背,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郁临莘的嘴巴仿佛被人用胶水粘住,无法开口。
方穗于人群中与他四目相对,阴郁疯癫的眼神叫人肝胆俱裂。
她要做什么?
她看到了什么
郁临莘心存侥幸,却瞥见方穗藏在宽大袖口下的刀刃,银光森寒,令人不寒而栗。
大脑嗡嗡嗡,有如无数鼎钟同时被撞响。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小曦,我改天去找你,你先回家吧。”郁临莘手脚麻木冰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
亭析不开心地嘟哝道:“又是改天,你好久没和我一起玩了。”
郁临莘余光警惕地锁定方穗,方穗竟一步步向他们走了过来,他的心顿时高高悬起,心脏跳到嗓子眼,朝夕相处的生母,叫他比见到面目狰狞的恶鬼更加恐慌。
“听话,我保证过两天抽时间陪你完。”郁临莘加快语速。
他听到了方穗的脚步声,可亭析仍未被他劝走。
冷汗顺沿他的额头流淌,亭析奇怪地看他一眼,“哥哥你很热吗?流了好多汗。”
亭析伸手给他擦汗,郁临莘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佯装淡定,“的确有点热,你家司机到了,快去吧,别让人久等。”
“哦,好吧。”亭析不情不愿地应下。
他转身走了几步,铮亮的刀子从方穗袖口下暴.露一半刀身,方穗面目可憎,追着亭析朝他刺去,然而往路边走的亭析丝毫未察觉。
与此同时,一只清瘦且具备力量感的手脾气抓住方穗手腕,干净利落夺下她中的刀,方穗全副心神凝聚在亭析身上,半点没注意到身后的郁临莘,郁临莘看着手中尖锐锋利的刀,浑身颤抖不止,宛若受伤的野兽,眼睛赤红,呼吸粗-重。
她怎么敢,怎么敢伤害亭析?
差一点,自己差一点就害了亭析。
郁临莘捏住方穗手腕的力道无意识中加重,她的手腕迅速青紫一片。
他头一次如此粗鲁的将人带回家,方穗持续谩骂,“变-态!怪物!我果然不该生下你!”
“滚开!恶心死了,你们都有病!”方穗头发散乱,咬牙切齿,“你们都该去死!”
一直以来,郁临莘告诉自己,方穗是爱他的,她只不过暂时生病了,等病好了,方穗便会恢复如初,和小时候一样温柔,一样爱他。
直到现在,他一次次欺骗自己,美化出来的幻境终于破碎。
因为他喜欢同性,所以方穗恨不得自己去死,嫌他恶心,骂他是怪物。
而他全身心喜欢的那个人,不仅得不到自己母亲的尊重,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亭析做错了什么呢?
大概是认识了自己吧。
“一定是那个兔儿爷勾-引你的对不对?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全怪那个男狐狸精,他犯-贱不要脸,他想男人,跑来祸害你。”方穗仿佛在说服自己,又像在说服郁临莘,但凡郁临莘点个头,把一切罪过扔到亭析身上,郁临莘就是她干干净净的好孩子。
郁临莘冷眼直视她,“你错了,我天生喜欢男人,是我喜欢他,是我一厢情愿犯.贱,借朋友的名头接近他,他单纯把我当做好朋友,我却日思夜想着当他男朋友。”
“不……不,不是的!”方穗无法接受,她挣脱叼绳子,捂住耳朵往后退。
“你骗我!肯定是他勾-引你,你看看他长得那副狐媚相,男不男,女不女,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你连女孩儿手……”方穗话说到一半,口鼻被郁临莘死死捂住。
郁临莘目眦尽裂,手臂青筋暴起,愤怒冲昏他的头脑,他的力气大得出奇,方穗逐渐感到窒息,手脚并用地挣扎,苍白的脸涨得紫红,开始翻起白眼。
“砰——”
柜子上的鞋盒子打落到地上,无数照片像雪花片一样纷飞而下。
郁临莘回神,松开手,扶着方穗坐到椅子上。
他蹲下身一张张捡起照片,手心颤抖,连照片也抓不住。
他差点捂死他的母亲。
或许他妈说得对,他遗传了郁遥知的劣根性,薄情寡义,不配被爱。
照片上襁褓中的他依偎在方穗怀中熟睡,方穗低头看他时的笑容温柔灿烂,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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