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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将话说完，电光火石间，文明的左手忽然伸到自己的头顶，眼看着就要抓起自己的耳机。
王亘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片刻后，什么动静也没有，她睁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机依然挂在上面，而文明也松开了自己的衣领。
她看着面前，文明瞪着赤红的双眼，眼睛里似乎有泪水一闪即逝。
“文明……”王亘的心里仿佛在滴血，她抬起了右手想要触碰对方。
然而文明向后退了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几秒种后，她抬起头，眼神迷茫地望向那两辆赛车，右手缓缓地举到自己的耳边。
王亘突然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全身血液直冲大脑，她向前迈出一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文明一瞬间扯下了自己的耳机。
一片静默。
“吁——”文明呼了口气，劫后余生的感觉还笼罩在她的身上，接下来，她便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瞪着王亘。
“谢谢你，没有下手。”忽地，她轻飘飘地说道。
一句话抽离了王亘全身的力气，她呆愣了片刻，自嘲地笑笑，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耳机。
果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王亘一屁股坐到地上，将耳机随意地扔在地板上，眼里自嘲的笑意不减，她终是鼓足勇气看向文明：“你是怎么知道的？”
文明也坐到她旁边，转过头，用依然和老同学说话的语气问道：“先把她们的项目都停下来好吗？让她们休息休息吧，就我们两个人谈谈。”
王亘犹豫了一下，看向文明的眼神中一瞬间带上一股狠戾，但看到文明的表情中不含一丝杂质，依然像以往看着自己的时候一样，她的内心动摇了。
颤抖地捡起耳机，将它带在头上，文明也拾起了自己的耳机。
只见王亘闭上眼睛，心念一动，文明便听到耳机中再次响起了熟悉的电子音：“游戏暂停，所有人原地休息，等待下一步通知。”
她悬着的心这才有一半落了地。
这时候她再看向王亘，眼神中就多了些许的复杂，她想拍拍对方的肩膀，像以前那样，但是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却怎么都无法放下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王亘却没有察觉到文明的异样，又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
文明握紧了半空中的手，她转过头去，看着左边墙上的一个电子屏幕：“其实漏洞有很多，比如系统给投篮机设置的高度正好是沐阳坐轮椅的高度，一般人不会将投篮机设置的那么低吧，这只能说明人工智能提前就知道进行这个项目的人坐着轮椅；
再比如你当时说了一句显示屏上的倒计时开始闪烁了对吧，但实际上当我们所有人转过头去看的时候，屏幕才刚开始由稳定到闪烁，在此之前是不可能看到的，除非提前就知道；
还有人工智能是在我同意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就直接开始了的，在此之前白蔚然、Nico、沐阳都同意玩游戏，但还有一个人没有发表意见，人工智能却没有等，因为它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同意……”
“哈哈哈哈。”王亘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她摆了摆手，制止了文明后面的话，沉默了片刻后，伤感地扶住了额头：“没想到我竟然露出了这么多马脚，看来在隐藏真相这方面，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不过你也真是狠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仅凭着这几个线索，就要摘耳机，万一推理有误，我不是那个幕后操控者，你的耳机真的爆炸了怎么办呢？”
文明安静地听完了王亘的问题，沉思了片刻后，才缓缓地开了口：“……其实我刚刚想摘你耳机的时候，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几种碰撞声音的融合，似乎是球类的撞击和脚踏地板的声音，所以我才确定那个人工智能背后就是你在操控。
但是说实话，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不知道你的内心变没变，你还是不是我熟悉的那个老同学，所以我在赌。”
“……难怪你那时候要凑过来假装摘我的耳机，恭喜你，赌赢了，我确实下不去手。”王亘愣了一下，而后才讽刺地甩了甩手，淡淡地答道。
“可是你为什么不摘我的耳机，而是摘了你自己的？明明只要选择摘掉我的耳机，你会更安全，胜算也更大。”几秒种后，她再次抬起头，好奇而又破罐破摔地看向文明。
“……我也怕你……想不开，我怕我真的失去你……”
王亘这下真的呆住了，她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震动，努力控制着抽动的眼角，看向文明的眼神中终于没有了嘲讽。
“你可真是……”片刻后，她才哽咽地发出声音，无力地垂下了头。
文明内心也颇不平静，看着王亘终于失声痛哭，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伸出手在她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所以这个人工智能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见王亘逐渐停止了抽泣，她轻声问道。
王亘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哭红的双眼看向远处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灯。
“其实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人工智能篡改代码这回事，人工智能是通过我的脑电波操纵的，我心里想什么，就会让它将脑电波转换为声波，用机械声音播放到你们的耳机中。”她无意识地敲了敲自己的耳机。
“刚才在和沐阳、蔚然、Nico他们一起玩游戏的，也是我自己的脑电波，我将自己的脑电波连接了整个程序，她们通过程序玩的时候，就像在和我玩一样。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我想和你们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吧……”
王亘的语气逐渐式微，但没等文明开口，她很快转过头，将目光定格在文明脸上，语气中又一次充满了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但是我从来没有和朋友们去过电子游戏城，一次都没有，知道你们有擅长玩的游戏项目，还是在聊天中听你们说的，所以我想，哪怕只有一次，也想和你们所有人共同体会一次游戏的乐趣……
毕竟你也知道，从小时候开始，我就是一个别人眼中的怪胎，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过任何朋友，而从去年开始认识的沐阳、Nico、蔚然，你们已经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了……”
文明看着王亘眼角又一次滚落的泪珠，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万万没想到王亘做出这一系列事情背后的动机，竟然仅仅是想和她们一起玩一场游戏。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地摸了摸王亘的短发，像在安慰一个迷路的孩子。
“你可以直接说的，为什么不等沐阳腿好了之后，你告诉我们，大家不会拒绝的……”文明想到了沐阳，心里又是一阵痛楚，她慢慢地站起了身。
王亘哽了一下，而后使劲摇了摇头，咬着牙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来不及了……”
文明已经站到楼梯旁边，她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的耳机，在手里轻轻把玩着。
而后，她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轻柔而又充满坚定地一字一顿开了口：“是来不及拿着从贺若飞手中得到的克隆技术，潜逃到国外吗？”
“不！我不会逃！”王亘下意识地喊了出来，可话音刚落，她便感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僵硬在原地，根本一动也无法动弹。
在仿佛一切都静止的时间中，她看到文明的眼神由坚定一点点转变为冷漠和怨怒，像从看向熟悉的朋友变为看向陌生的敌人。
亦或是陌生的朋友、熟悉的敌人。
“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王亘也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站了起来，她绝望地朝前走了一步，试图解释着什么。
然而没等她说完，另一边的文明阴郁地举起双手，左手捏着自己的耳机，右手举起拳头似乎要砸上去。
“别动。”她毫无感情地开了口，“正如你说的，这东西连着你的脑电波，如果我狠狠地砸上一拳，恐怕你不会好受吧。”
王亘心忽地一颤，她刚刚伸出的手僵持在半空中，片刻后颓然地垂了下来。
而后她往后退了几步，倚在栏杆上，伸出双手看向文明：“那……你想问什么。”
文明看着她一脸平静，不禁怒从心头起，她努力呼出一口浊气，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火：“那是一条人命啊！王亘！你杀了人！你怎么能冷酷到这个地步！”
“他活该，他触碰了我的底线，事情本不该发展到那个地步……”
她的眼底似乎闪着火光，眼前又浮现出了两个月前贺若飞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喂，我是贺若飞。”
“贺若飞？为什么打电话？你成功了……？”正在日本摆弄着各式机械的王亘愣了一下，她将手机移开耳朵，仔细地看了看，似乎想这样看出对面那个男人的表情。
“失败了。”刚从朵丽大厦逃出来的贺若飞躲在一个垃圾站里，时不时地偷瞄着大门口，他简单讲了一遍事情的经过，而后焦急地小声喊道：“来不及了，你快帮我安排直升机离开这个国家，钱我的海外账户里还有……喂，你有没有在听？”
王亘已经一脸震惊地呆愣在原地，这段时间都在日本的她，对贺若飞究竟在做什么一概不知，只知道他应该在收集朵丽集团的克隆技术，从而应用到他们共同的研究中。
但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是，本来是一项科学研究，竟然伤害到了文明和沐阳，甚至让两人差点丢了性命！
一股悲痛的怒火突然从心底滚滚升起，她强忍着愤怒，对着手机低声吼道：“你为什么要擅自行动？为什么要伤害不相干的人？谁让你这么做了！”
“她们活该！”电话另一端贺若飞冷冰冰的声音让王亘又是一愣。
“她们是我们成功路上必须的牺牲品，我本来差一点就可以最终合成了，但现在也不亏，除了一点技术问题，至少我已经做成了一个实验，你快给我联系直升机……”
王亘的眸子越来越阴沉，最终黑的彻底看不见光泽。
放下电话，她狠狠地揉碎了手边演算的草稿纸，黑漆漆的眸子不经意地落到了角落里的一颗球状物体上。
那是她两天前去派遣公司时，路上略施小计“顺”回来的日本军部的炸弹！
听完王亘的讲述，仿佛那架装满了炸弹的直升机再一次在眼前爆炸，文明险些站不稳，她耗尽所有的脑力也不会想到，王亘杀贺若飞的原因竟然是因为他伤害了自己和沐阳！
文明将手中的耳机垂了下去，她走到王亘身边，同样倚在了栏杆上。
片刻的沉默后，她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摸出一张纸巾。
将纸巾递给王亘，文明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看着水晶灯
“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一句轻描淡写却异常沉重的话。
王亘用纸巾揩了揩眼角，而后将其放在手中揉成一团，她再次开口时，眼里多了层回忆旧时光的温柔。
“六年前，我去英国留学的时候，在一个‘人体与计算机’主题的交流大会上，认识了贺若飞，当时我就在研究人工智能了，他作为神经学的天才研究生，对我的研究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
你还记得我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王亘突然偏了偏头，微笑着问身边的文明。
文明一愣，迅速在脑中过了一遍，顿时一阵冷汗直窜脊梁，她看着王亘的表情，艰难地开了口：“六……六年前。”
“没错。”王亘闭上了眼睛。“认识贺若飞的时候，我妈刚去世，当时我的一篇学术论文马上要在那次大会上发表，所以我妈出事的时候，我都没办法回去，还是拜托你帮我妈料理的后事。”
文明也闭上眼睛，时光仿佛回到了大三的那个午后，听说王亘的妈妈出车祸时，自己抓着手机颤抖的手臂。
“可以帮我回去看看我妈吗？我回不来……”她还记得当时王亘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压抑到极致的哭腔。
“贺若飞当时就对我的论文表示很感兴趣，他甚至提出了一个非常大胆并且反人类的想法，那就是用他的神经学和我的人工智能相结合，使人能够死而复生！”王亘越来越激动的声音将文明拉回现实。
文明第一次觉得今天晚上听到的一切是多么荒诞，此时此刻，她甚至觉得之前的游戏都不算什么了，但是沐阳在朵丽集团切切实实看到的“死而复生”的陈红，却又在提醒她这一切都不是无稽之谈。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承认我心动了，我根本无力拒绝他的邀请，甚至在整个研究的过程中比他表现得更主动。
因为我真的想我妈妈了……”
王亘再一次将手中揉成一团的纸巾搭在眼睛上。
文明没说什么，在这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游戏城里，她却忽地感到了一阵紧紧裹挟的孤寂。
“后来我先回国，之后他也回来了，但我们的研究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就在我们打算放弃的时候，他说他无意中发现他父亲的公司可能有一种克隆技术对我们有帮助，所以他会将这门技术掌握到手，而我只需要在这期间钻研出适合人体的人工智能就可以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去的朵丽公司是沐阳父母的公司，我也真的没想过这个研究会将你们两牵连进来，如果我早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配合他的……”王亘的声音中带上了哭腔，哭腔中又透着一股恳切的请求。
文明没说什么，她的余光能够感受到王亘正热泪盈眶地注视着她，但她还是将头一别，转到了另一侧。
见文明没有相信自己的意思，王亘用力将纸巾揉成一团，而后又毫不在意地将它展开，搓了搓鼻子。
她一脸平静地望向远方：“你知道吗？其实我原本打算过了今天就向你自首的。”
闻言，文明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她猝不及防地转过头，一脸愕然。
王亘看着文明的表情，好笑地弯了弯嘴角：“记得你前几天带来的那个算法吗？那个算法就是我一手创造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知道如何破解，所以我一看到它的时候，我就知道离你们找到我不远了，因为那个算法在黑客的高端玩家圈子中是我的标志，只要你们找到了圈子中的人看一眼，就能顺藤摸瓜直接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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