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躺在被窝中一言不发,默默的看着关欣紧张她的样子,情不自禁的泛起笑意,还是这样的关欣才是原来的那个关欣,看着才舒服。
等关欣指挥着春雨把炭盆放好,又让她出去找春桃后,一回头看见豫章竟然在那笑,关欣只感觉胸口升起一团火,憋得她难受,“李青珏你是不是傻,你自己什么体格子你自己不知道吗?还发着烧你出来嘚瑟什么,你是要作死给我看是不是,你是要我心疼死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能让你健康点,我花了多少心思,你就这么给我作。”
豫章哪里受过这样的训斥,刚才那点点好心情全被关欣这几句给吼没了,这是嫌弃她体弱了?她顶着寒风,忍着身体的不适出来是为了什么?呵,就不该心软,也不该担心她,一歪头,扭向一边,闭起双眸,眼角有泪滑出,不想被人看见她的难过,“抱歉,让你费心了。”
骂完痛快了,可一见豫章的表情跟颓败的语气,还有眼角的泪,瞬间又心疼的不行,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自己的语气,立刻道歉,“对不起,我语气不好,我不是要骂你,我是心疼你,心疼你不好好照顾自己,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你说的对,我是拖累了你们,让你为难,让阿姐担心,确实是我不好,你无需自责。”豫章心情也很低落,关欣虽然是气话,却一点都没说错,她就是所有人的拖累。
关欣用力的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不是,你不是拖累,你是我们最重要的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就是着急了。”
豫章不再说话,她也无话可说。关欣现在完全忘了刚刚的那些心慌跟难过,这会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豫章哄好,看豫章心灰意冷的难过表情,急的眼泪再一次掉了出来,不顾肩膀的疼痛,趴在豫章的身上,隔着被子紧紧的搂着她的脖子,“你别这样,我是因为心疼你,才会口不择言,我害怕啊,我怕你会越来越严重,我怕我照顾不好你,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给你续命,我怕我会失去你,玉玉,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啊,没有你,我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别放弃你自己,别扔下我,好不好?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真的,只要你别放弃你自己,别放弃希望。”其实关欣一直都在避免想起史书上记载的贞观十六年,因为她一想起她就害怕,害怕她帮不了豫章,害怕豫章会如记载的那般香消玉殒。
关欣每说一句,豫章的心就软一分,尤其关欣说她是她的唯一才猛然想起,是啊,关欣在这里已经没了亲人,她来是要劝关欣的,而不是被劝,把人劝到在她耳边哭的稀里哗啦,有些过意不去,还有点小别扭,“是你把我拒之门外,而不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把你关在门外,永远对你敞开大门,别气了好不好?”关欣坐起来,泪眼朦胧,可怜兮兮的看着豫章。
豫章终于把头转了过来,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刻闭上,又是这幅可怜相给她看,唉,无奈的坐起来,关欣特殷勤的把大氅给她披上。豫章扯扯嘴角,泛起丝丝笑意,却只是一瞬,立刻板起脸,“还想安静一会吗?”
“不了不了,不用了,我现在挺好的。”哪还敢安静,再安静一会就要彻底安静了。
豫章轻轻的叹了口气,“我没有放弃,所以你也不可以放弃,阿姐前几日过来时跟我说,你曾经说的那个流鬼国已经献上国书称臣纳贡。”
“哦,已经来了吗?好事啊,这样你们就该相信我了吧,我没有再骗你了,我以后都不会再骗你了。”关欣红着眼睛,终于可以给自己证明了。
“嗯,是啊,来了。”豫章呼了口长气,来了就意味着关欣的那些话都是真的,包括那李氏家谱。认真而又郑重的看着关欣的眼睛,“我跟你,我还需要时间,你也不要害怕,你就算不相信你自己,也该信那个家谱,那上面有我们的结局不是吗?”
“嗯嗯,我信。”关欣终于有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含着眼泪激动的直点头。
豫章抬起手,有些微凉的指腹轻轻的擦掉关欣的眼泪,这样泪眼朦胧的关欣让她忍不住心软,“你的手只是伤了,没有断,伤了右手,你还有左手,等伤口痊愈,只要你坚持锻炼,也不是没有恢复的可能,所以不要再难过了。”
关欣左手抓住豫章为她擦泪的手,这是第一次,豫章能这么温柔跟她讲话,也是第一次能这样疼惜的为她擦泪,更是第一次这样直接的说起她们之间的感情,眼泪止不住掉下,但不再是伤心的泪,她是高兴的想哭,“你说的对,我不该自暴自弃,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公主,药来了,之前那粥都凉了,我又热了一碗。”春桃春雨两个人,一人端药,一人端粥,推开门进来。
关欣赶忙站起身,擦了眼泪,招呼推门进来的二人,让两个人把东西都端过来。难得豫章先接了药碗,直接一口干了。关欣看得直挑眉毛,厉害了啊。赶紧送了一杯水过去,看她缓了好一会才又把粥端给她。“吃点粥压压。”
“嗯。”
关欣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么一闹,确实没有了难过的心情,可这手,她心里清楚,豫章是在安慰她,伤了筋的手哪是那么好恢复的。但她确实不该放弃,她还要给媳妇幸福呢。
豫章一边喝粥,一边拿眼睛瞄着关欣,见她看着自己的手出神,但是好在没有再出现难过的表情,她也就放心了,这一会折腾的她好累得慌,但心情却轻松了不少。
晌午过后,暖意带着唐见日终于回来了,同时过来的还有驸马唐善识。听到外面丫鬟的禀告声,一直带着笑意的关欣,心情瞬间转入多云状态。心中也暗自庆幸,幸好豫章午饭过后,坚持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不然这会还真不太好跟这个驸马爷解释。“既然驸马过来,那我就先回去了,正好我也累了,回去躺会。”她不想看见唐善识,她也不想让自己的不好情绪影响到豫章,只有自己离开,才会避免这样尴尬的场面。强装的坚强在回到自己房间的那一刻崩塌殆尽。把春桃打发出去,自己抱着膝盖坐在胡床上,怔愣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她是右撇子,右手废了,左手什么都不会,一切都要重头学起,呵,加油吧!
豫章目送着关欣离开,也理解关欣强装坚强下的难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能让她先这样痛苦一阵子,她不喜欢看见那样难过的关欣,也不喜欢因为关欣那样痛苦而失了分寸的自己。
“母亲,母亲,你好些了么?”唐见日紧着倒腾小短腿,挣开暖意牵着他的手,扑在豫章的床前,小脑袋刚刚好可以看见豫章的脸。
“公主可好些了?”唐善识站在自己儿子的身后,弯腰询问。
暖意刚进屋就立刻接替了春雨手中的活,让她去给驸马爷看茶。她则是自己拧了手帕替豫章更换额头上降温的帕子。
“好些了,驸马勿念。”豫章抬手抚了抚唐见日的脸,“日儿不要担心,母亲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日儿午饭可用过了?”以前豫章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连带着对唐见日也不是很亲近,虽然是自己的儿子,她并不排斥,但是习惯使然,她很少对他有什么亲昵的行为。但这次回长安,在关欣的影响下,她也学着去关怀唐见日,而不是一味用严母的威严去规范他,唐见日近来越发的活泼开朗,看来这样的方式才是对的。
“母亲,日儿已经吃过了,因为日儿现在自己用饭,祖母还夸赞日儿长大了,母亲,欣姨呢,怎么没见欣姨在?是又出去了吗?”
豫章捏捏唐见日的小脸,也不知道关欣给她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只要在她身边一时不见关欣,这孩子看见了必然会问上一嘴。“欣姨在她屋子里,她也病了,日儿可要去看望?”
“嗯,要去的,那母亲,日儿去看看欣姨。”说完,直接绕过身后的爹,跑了。
唐善识一直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儿子竟然会担心一个下人,却从来没有如此的担心过他,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太失败了。见豫章心情似乎还不错,趁机说道:“听闻暖心也病了,如今关姑娘也在病中,这房中只有暖意,还有日儿要照看,不如这几日我留下来,也好让为夫尽尽责任。”
豫章沉默,最终还是闭着眼睛摇了摇头。若是两个月前,她或许会答应,但现在不行,如果让他留下,关欣兴许就得憋屈死,而她也确实不喜欢日日对着他,“我知道我的性子委屈了驸马,驸马不妨留意着些,如果有喜欢的就纳个妾吧,不用担心会被父皇责罚,我自会去跟父皇解释的。毕竟我这身子再要生养怕是也难了,为着唐家子嗣传承,也该给你纳个妾,开枝散叶。”
唐善识伸手抓住豫章放在身侧的手,“公主,我不需要纳妾,我有你一人足以。我们已经有了日儿,我还有其他兄弟,日后唐家开枝散叶的责任就交给他们了,公主你安心修养就好,切莫胡思乱想。”
有些抗拒的挣了挣,唐善识抓的太紧,病中的豫章也没什么力气去挣脱,成亲这许多年,她依然对他的靠近有些抗拒。看来,关欣于她,真的是个例外啊。
察觉到妻子的抗拒,唐善识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抓着不放。机会难得,他不想放过,他知道豫章一直对他都不亲近,也抗拒他的靠近,但是她是他的妻子,不能一辈子都这样,之前他连靠近的机会都极少,如今趁她病中,再不抓住这个机会,他感觉他就要失去这个妻子了。
“我知你不喜我的靠近,但,公主,我们是夫妻,该是这世间最亲近之人,给我一个照顾你的机会,可好?”
可以说唐善识的语气已经是极其温柔,卑微中带着祈求。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与她讲话,豫章不禁有些怔愣,突然发现,她似乎并不了解唐善识,而她之前设想的解决问题的方式也似乎是想的简单了。
唐善识见妻子难得露出这样的表情,笑得温柔,起身拿起豫章额头上的帕子,去水盆中重新浸湿拧干,再放回豫章的额头上,这一系列的动作,豫章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这样的感觉就是他想要的感觉,看来他决定留下是对的。
就在唐善识想再一次抓住豫章的手时,豫章先一步躲开了。垂下眼睑,不去看唐善识怔住的神情,“驸马无需如此,这些事情,自有暖意来做。我有些乏累,驸马回去吧,待我病愈,再与驸马商议纳妾之事,暖意,送驸马出府。”
见豫章闭上眼睛,一副不再多谈的样子,唐善识无法,只得起身离开。待人离开后,豫章幽幽的叹了口气,真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这一会的功夫就像是耗尽了她的力气。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与他在一起,精神都会下意识的紧张,身体也会绷紧不得放松,这一点与关欣一起时,也是不同的,关欣每次靠近,她也紧张,但是那种绷紧的紧张却不是一种感觉,至少她不会觉得精神疲惫。
第二日王校尉带回来的消息,让豫章刚刚有些轻松的身子骨又不爽利了。之前她很纳闷那天武才人来赐赏时的态度,而且她临走前特意嘱咐的话语还有那个满含深意的眼神,也是让她觉得不同寻常,以她对父皇的了解,派王德贵来才是父皇的做派,但结果却是武才人,只有一种可能,武才人自己要求来的,为什么呢?这其中武才人该是有她自请来此的理由。所以遣了王校尉去外面查看查看,这一查还真就查出了问题,也明白了武才人话中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武才人为什么会愿意牵扯进来,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看了眼坐在脚边的人,因为她?又想起那日关欣异常热情的态度,心中越发的纳闷,还有点不甚舒服。
关欣正在矮几上练习用左手写字,突然觉得头顶上传来被注视的感觉,抬头就对上豫章探究的目光,那是怎样复杂的目光,拥护啥?“怎么了?有什么犯难的事情?”
“你对武才人很熟识?”豫章自然是在指关欣的历史记忆。
关欣放下笔,手托腮,笑着看向豫章而不答话。
豫章皱眉,直视着关欣的视线,与她对视,且目光凌厉。感受到有如刀片式的目光,关欣认怂,总有一种母上大人对着她数一二三的即视感,而每每她刚听见一就怂了,好想捂脸。“好吧好吧,在回答你之前,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问到她?”
“昨日父皇下旨斥责了太子殿下,而那个白羽也正如你所说,以蛊惑储君的罪名被赐死了。我猜前日武才人亲自来的目的应该是来提醒我要注意防范皇兄对你的迁怒,她这么做,兴许是为了示好我与阿姐,但你对那武才人却是分外热情,为何?”
白羽死了?虽然她早知道结果,但这会心中依旧是不得劲。坐直了身体,脸上也失了笑容,白羽虽然是李承乾的禁脔,但他本身是善良的,也是无辜的,还那么漂亮,“可惜了那漂亮善良的孩子,当初我还以为她是女孩来着,或许当初如果我没误会他是女孩而跟他讲话,白羽就不会认识我,他不认识我,也就不会让太子误会他对我有好感,更加不会让他对我产生误会而要杀掉我,我的手也不会废掉,说到底,都是我的错。错在我不该一时好奇,不但我的手废了,白羽也死了。太子殿下现在应该恨死我了吧,之前是误会,现在却不再是误会,或许有天我也会被你父皇赐死,毕竟我也算是蛊惑了他疼爱的女儿。”
豫章被关欣说的心里翻个个,确实有这可能,但想到关欣会被赐死,心口就闷得难受,“不要胡说,家谱不是写着吗,所以你不会被赐死。”
“可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影响到后面的结局。”关欣语气迷茫,不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出现就像一个圆圈,既然是圆圈,不管怎么绕,最终都会回到原点,所以,在你想那些并未发生的事情之前,先把我刚才问的回答了。”好悬被带偏,关欣现在的行为让她觉得,是在转移话题。结局都已经是确定的了,中间的过程还重要吗,不管怎么发展还不都是会向着那个结局走,白羽没有关欣的事情早晚也会死,储君身边是那么好待的?再比如说她,明明开始的时候还有信心控制住自己的感情,现在不也失控的向着那个结局走了吗?
“呃。。。她。。。”将来会当女皇,这个不该说吧?会给未来女皇招来杀身之祸的。豫章再怎么保护她,也不会对于这种争夺李唐皇位的人不管不问吧。
“很难讲?”豫章皱眉,“还是说,将来你跟她会有什么牵连?所以你不敢告诉我?”同样是热情,关欣对玉娇跟对武才人绝不是一个程度的热情,可笑她当初还以为关欣也喜欢玉娇来着,现在看来,关欣对玉娇真的只是朋友的喜好而已。
关欣本来是在喝水,想拖延下时间,好想个合适的措辞,听到豫章的猜测,一口水好悬呛死她。“咳咳,艾玛,好悬呛死我。”关欣捂着肩膀,一边咳嗽,一边哭笑不得。“她怎会看上我,不对不对,我怎么会喜欢她,呸,也不对,我是喜欢她,但是不是一种喜欢,你不要乱猜好不好,我是专情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我对她热情,是因为我知道她将来会很有成就,觉得她是个了不起的女性,很敬佩钦佩她,所以想跟她多些来往,正好趁现在结交一下这个未来很了不起的女人,或许现在的结交在将来会对我们的处境有好处呢,至于是什么成就,我能不能不说,说多了不好,我又不想骗你,再说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啊,还是未知的才有趣啊。”咦,这句话好熟悉,貌似哪里见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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