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离眼尾有几分薄红,问道:“你可知,一旦兵戎相见,再难回到过去?月华,你可以避过这场祸事,不必强求。”
月华摇头,道:“月华本是剑灵,剑灵的职责就是守护主人。魔刃也是如此,从前情谊,月华谨记在心,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两族性命,凡间千千万万的性命,都系于此,主人,月华没什么大的出息,只想守主人所守,护主人安康一生。”
旬离掩唇轻咳两声,躲不掉的,迟早要面对的。
他竟没有一把剑活得通透。
当白衣铠甲上身,青丝高束,手握神剑,他就不是旬离,而是守卫神界的战神。
南天门……
诸神已和诸魔浴血奋战良久,当旬离出现的那一瞬间,两方都暂时停止了交战,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领域。
旬离立于万里高空之上,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颜仓溟一身黑旋铠甲衬得整个人越发英姿勃发,精神抖擞。
两两对望……
旬离仿佛看到,少年当初窝在他怀里,一双眼睛比月神守护的星星还亮,他道:“弟子愿永居师尊之下,甘愿对师尊俯首称臣……”
“师尊尊,弟子好喜欢您……”
“师尊,成亲吧。”
“师尊,弟子若愿一心向善,匡扶正道,除妖降魔,师尊可愿同弟子结为道侣,共同捍卫师尊心中的道?”
往事历历在目,彼此情浓仿佛就在昨日。
当初这般满腔情意的少年,此刻满脸鲜血,一身戾气,用魔刃的刀尖指着他的脑袋,眼中星辰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目恨意,道:“战吧!旬离仙尊!”
负在身后的尾指颤栗不已,旬离抿唇,良久,道:“你若愿离去,为师……”
颜仓溟厉声吼道:“你若愿就此拱手相让整个神界,本尊自然不会大开杀戒!”
“阿颜,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旬离摇头,心一再跌落谷底。
事情的方向早已回不到旬离可以掌控的范围。
整个人站在原地,却如同置身冰窖。
他怎会不知?是阿颜想不顾一切的推翻这天,跟他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他的阿颜啊,总是这般叫他心疼得紧。
可阿颜,你可知,身为主神,职责在身,便不可不阻拦你,神魔大战,神界若被入侵,诸神皆陨,百姓再无生还可能。
为师怎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阿颜,为师委实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阿颜,不要打仗了,过来抱抱为师吧。
颜仓溟仰天长笑几声,身后群魔蠢蠢欲动:“师尊,弟子说过的,毁天灭地,不过覆手之间。旬离,今时今日,我早已回不去了,我要这负我伤我的神佛付出代价!”
我要将你绑回魔界,要你我日日狂欢,沉溺爱欲,要你做本尊的魔后,要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旬离仙尊,是魔尊的魔后!
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苍天不仁,三界无眼,我颜仓溟要推翻这天地,以鲜血铺出一条通往天伦之乐的路来!
所有罪名,今日颜仓溟一力承担。
旬离闭了闭眼,手背青筋暴起,再睁眼,已是一片决然之色,喝道:“诸神听令,随本尊迎战,此战,只准赢,不准输!”
“战!”
铿锵有力的一声,所有人热血沸腾,怒吼着杀了过去。
天空一片血色,两大主将交锋,是何等的惊天地泣鬼神,整个神界都在震动,整个三界都受到了影响,山崩地裂,无数陨石砸落凡间。
月华:“魔刃,当年所说,可还算话?”说好的一辈子兄弟呢?月华眼红。
魔刃面上冷漠,胸腔却频频震动,他这几年在魔界敛了很多钱财了,都揣兜兜里呢,但是这钱,可能送不出去了……
魔刃不答,利刃划破寒空,只朝月华而去。
第126章 为师愿意
“砰——”巨大的碰撞声响起。
众人一惊,抬眸看去,只见两股强劲的神力在空中碰撞,地面开始晃荡,当迷雾散去,旬离的颈间被一把利刃抵住。
“主神!!”风雨雷电四神惊呼出声。
神界一片人心惶惶,诸神看颜仓溟的眼神仿佛淬了冰一般。
“颜仓溟,你当真是忘恩负义,你忘记你师尊是怎样待你的……”有人抱不平,话未说完,人就已经消散在空中。
旬离大骇:“颜仓溟!你做什么?!”
颜仓溟收回手,唇角掀起一抹凉薄的笑,眸中全是不屑,道了句:“他是谁?有什么资格指责本尊?你们神界的神仙,都管得这么宽吗?”
“杀了魔尊!杀了魔尊!!”神界诸神暴怒,天兵天将整装待发,个个红着眼对峙着魔族。
旬离微微抬手,诸神静默下来。
“你待如何?”旬离抬眸问道。
颜仓溟笑了:“其实没别的,只要师尊跟弟子回去,弟子今日便撤兵,如何?”
以胁迫的姿态带你走,在诸神面前强逼于你,天道便不会降罚。
师尊,你看,弟子还是挂念着你的吧?
“阿颜,你明知,你带不走为师的。”旬离看着他,眼中是种种不知名的情绪。
“收手吧,阿颜,莫再犯下大错。”旬离苦口婆心的劝道。
谁知,旬离此话一出,颜仓溟手中魔气散出,为首天兵来不及反应,悉数粉碎。
“颜仓溟!!”旬离怒极,浑身止不住颤栗,拳头紧握,一双眼睛赤红。
颜仓溟却显得一副云淡风轻,他道:“师尊,我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你忘了。”
静默……
空气死一般的静默。
“杀了魔头!杀了他!!”有人崩溃叫喊出声,个个红着眼要讨伐颜仓溟。
可他迎风而立,微微抬手,便让身后诸魔冲上去将人撕个粉碎。
月华隐隐有些颤栗,剑眼处发着赤红的光,它想不明白,既然相爱,你何须以这样的方式来触碰主人的底线?!
“月华!!”旬离红着眼,厉声一吼,人剑合一,发出耀眼的白光,朝着颜仓溟刺去。
唇瓣裂开一抹几近残忍的笑,指节根根泛白,提剑,脚跟微微后退,以扎马步的方式站稳,双手扬起,一刀就劈了下去。
“砰——”巨大的碰撞声再次响起。
月华发出一声悲鸣,随即剑身直接折断,掉落在众人头顶。
魔刃大骇,一时竟忘了听颜仓溟的命令。
“月华小神!!”诸神惊呼。
掌心又麻又痛,旬离不可置信的低头,却只见掌心全是鲜血,剑柄仍在,剑身却……
天地间仿佛突然安静。
“这不可能……不可能的……”旬离抬手,鲜血顺着指缝流下,满脸惊恐。
月华可是神剑,他没了,剑都不可能毁。
可剑身确确实实的碎了,旬离脑子里一片混乱,若非还有一丝残留的理智,只怕旬离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没等旬离反应过来,那把所向披靡的刀就抵在了旬离的脖颈上,上面除了浓厚的魔气之外,还有月华的神力。
旬离诧异抬头,满目震惊:“是你?!”
可没有人回答他,颜仓溟只俯身笑道:“师尊,你……服不服?”
拳头在身侧逐渐握紧,心口的隐疾仿佛又加重了,呼吸再难自抑,旬离有些喘得厉害。
颜仓溟抿唇,往下看去,只见诸神跟发了疯似的冲上来,尤其为首的风雨雷电四神,跟不要命似的,再难抵挡。
不想再耽搁了,他今日本意也不是攻打天庭。
若月华不当诸神的面被毁,他又怎么能找理由带走旬离?
“本尊不跟你们玩儿了,若是想要你们的神尊大人,就拿天帝来交换!”
话音刚落……
原本还在混战的魔族竟都变成一股黑烟,纷纷逃下了界。
南天门未被攻克,可主神却落入魔族之手,这场神魔大战,神族,以惨败的方式收尾。
魔界后山,有一天然温泉,不管天气如何,这里的水温始终维持着可以沐浴的温度。此时,烟雾缭绕,正冉冉升起。
周围静静悄悄,颜仓溟已经褪下一身铠甲,只余一件单薄的黑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就抬脚走了进去。
“月华在哪?”旬离闭了闭双眼,问道。
颜仓溟仿若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道:“这个月初八是个好日子,我俩圆房昭告天下的事就在那天吧。”
毕竟,只行了礼,还没洞房,就不算完礼不是吗?
“明知带不走为师,就设计让月华假死在众人眼前,让诸神以为为师悲伤过度,不幸被俘,仓溟,你越发好手段了。”
旬离抬眸看他,眼神很是平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在颤栗,疯狂颤栗。
若他那时,没有第一时间去感应月华的存在,他就要真的以为月华身陨了。
颜仓溟,你怎么敢用这种方式?!
“师尊谬赞了,也是师尊教导得好。”颜仓溟轻笑一声,仿若真的听不出旬离话中的弦外之音。
旬离头疼得有些厉害,眼前一晃,腰身就被圈住,下一瞬,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禁锢住,水温很高,比不得外面的冰天雪地。
应是感受到温暖的,但在寒冷地方站久了的人,碰到热水,感受到的,是疼,不是暖。
“师尊,神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小人,哪儿值得你庇护了?还有凡人的性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光阴,人间沧海一粟罢了,你我抛弃这凡尘俗世,一起过这千千万万年逍遥快活的日子,不好吗?”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旬离颈后,手掌也越发用力,似要将人揉入骨髓。
“师尊,你说……弟子生来做错了什么呢?爹不喜,娘早逝,自小便受人欺压,好不容易长大了,连师尊都不要我了……”
颜仓溟念着念着,手劲越发大了,篡得旬离腰间的皮肤滚烫,可他浑然不知,眼眶湿得紧:“师尊,你说这世上是不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啊?”
空气静默数秒。
颜仓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弟子想报复他们啊!想杀光他们!弟子恨!太恨了!”
许是有些麻木了,旬离没有反抗什么,他只叹息了一声,有些许苍白的手指覆盖在腰间那人的手臂上,道:“若这样,能让阿颜高兴,为师便遂了你的愿便是。”
身后那人身子猛然一僵:“你说什么?”
旬离回过身,面容依旧俊逸,是世人口中的天人之姿,那双漂亮又有几分清冷的眼中,似蕴含着诸多心疼和歉疚,他道:“阿颜,既然回不了头了,便不要回头了,为师自愿堕入魔道,成为堕仙,同你共担世间所有谩骂。”
这世界诸多苦难,为师都愿替你一一承受。
说来可笑,他们所求,不过相伴一生罢了,可就这么一点点简单的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却比登天还难。
为师,愿以己之身渡你。
只愿阿颜,平安喜乐。
第127章 阿颜心性不坏
喉头哽咽,眼眶通红,心疼难忍。
颜仓溟微微俯身,在那洁白无瑕的后颈上轻轻印上一吻,嗓音微哑:“师尊,弟子本意不是这样的……”
旬离轻笑,眸中似乎含泪,软声回道:“无妨,阿颜心性不坏。”
身子逐渐热了起来,颜仓溟吸吸鼻,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不知从哪里捞出来一壶酒,递到旬离面前,道:“清醒着总不太好,而今正值寒冬,不若喝点酒暖暖身子?”
清醒着,我们都太过理智。
不若,趁着微醺的醉意,酒后相爱。
旬离摇摇头,眼中有几分宠溺,伸手接过,便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倒当真解得几分饥渴。
“师尊不怕弟子在酒中下毒?”身后响起那人调侃的话语。
整壶下肚,旬离双颊似有几分酡红,回身,抬眸,眼尾染上几分薄红,唇角还沾着水光,笑道:“为师不怕,只要是阿颜给的,毒药也得吃。”
颜仓溟心尖仿若被心刺了一瞬,随即密密麻麻的开始泛疼,又似有几分酸,就像陈年老醋被打翻似的,虽然能忍受,可到底还是难受得紧。
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随即不知从哪又捞出一壶酒,仰头,一饮而尽。
旬离没有阻止,借酒消愁罢了。
可他喝不醉啊,这三年,日日夜夜,他喝了数不清的酒,可越喝脑子就越是清醒,这人吧,越清醒,就越难受。
“师尊,其实像弟子这样的人,活该一生孤寂,可你偏偏要对弟子好,偏偏要成为弟子黑暗腐烂日子里的一束光。弟子这人贪婪得很,见不得你对旁人喜笑颜开,其实……”颜仓溟说着说着,眼角就有些湿润。
这酒,对旬离没用,可对颜仓溟,确是很有用。
旬离心想,魔族大抵是不胜酒力的吧。
“其实弟子从前的恭顺谦卑,都是装的,弟子骨子里偏执,好战,占有欲极强,我根本控制不了,我想要没日没夜的,不羁世俗的抵死欢爱……”
酒不醉人,可抬眸,却见颜仓溟眼中一片烈火,莫名脸热,有些仓皇低头,耳尖薄红一片。
“其实,阿颜大抵不必如此。”熟悉的嗓音再次响起。
颜仓溟轻笑,他一喝多,就胆儿特大,说他怂也好,说他不做人也罢,借酒装疯,他今儿就要明目张胆的!
伸手,将人捞进怀里,在耳边询问:“师尊此言何意?”
原以为等不到回答,可不过短短几秒,那人答道:“不必借酒壮胆,为师也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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