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越江吟道,“忍着吧,熬过这几个月就好了。”
“几个月?!”谢天差点背过气,“你不是神仙么?就不能一下子把我治好?”
“你想得美,”越江吟道,“那可是魔剑焚天,三界至强的神兵之一,被它所伤,神仙难救,你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
“好吧。”谢天双唇泛白,口干舌燥,实在没力气说话了,遂闭上双眼开始休息。
但他很快又再次睁眼:“焚天剑为何会出现在秘境中?魔界的剑不应该在魔界么?
按理来说,秘境只是为了试炼各派弟子,秘境之中不该存在杀伤力这么恐怖的剑。
越江吟道:“那徐定海解释说自己也不清楚,还说在此之前他们巡视过秘境,并未发现焚天剑的踪影。”
谢天又问:“剑现在在何处?”
“不见了,”越江吟道,“我来的时候它已经自行逃脱了,我们找了一圈还没发现它的去向。焚天剑本身……挺邪乎的……它能听懂人话,也有自己的意识,的确不好对付。”
这次秘境之中发生这么惨烈的事,归元殿原本难辞其咎。但因为焚天剑太邪乎,所以越江吟不好找徐定海的麻烦。
随后谢天想睡过去,缓解疼痛,但一直难以沉眠,总是半梦半醒,依稀能感觉到时不时有人进出他的房间,摸摸他的头,给他擦汗,在床边坐一会儿,又或者叹几口气。
他分辨不出是谁,但也知道定是与他亲近的人。
越江吟知道徒弟难受,于是给他服了安眠的药,强行让他沉眠养伤。
等谢天睡着了,房内冒出一团紫烟,而后化作人影。
“怎么样?”紫衣人来到谢天榻前,“什么时候动手?”
————
“动什么手?”越江吟白了他一眼。
紫衣人道:“我知道他下不了手,那就由我来帮你吧。你别看。”
他说着掌心凝出一团光:“我会给他个痛快,不会让他痛苦的。”
“你干什么啊你?!”越江吟站起来,挡在徒弟榻前,冷冷道,“你竟敢刺杀天界太子,你不要命了?”
“天界太子??!”紫衣人张大了嘴巴,指着谢天,“他是天界太子??”
“对啊,”越江吟看了徒弟一眼,努力保持镇定,“他……他就是天界太子,如假包换。你退下,莫要吵到太子。”
紫衣人愣在原地:“太……太子?”
越江吟点头:“对,太子。他就是咱们天界最英俊潇洒,也最受宠爱的太子。”
————
又一次醒来时,谢天看到亲爹坐在他床边。
几日不见,对方竟然白了不少头发,面容也极为沧桑,看着老了几十岁似的,谢天心里一下子有些酸楚。
“爹。”他马上挣扎着要起来,“你总算来了。”
“别动,”厉长虹本想按住儿子,让他好好躺着,但对方非要坐起来。他便往他旁边挪了点,而后伸手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我来了好多次了,每次你都没醒。”
他端了水,喂儿子喝了点,又帮他擦脸上的汗。
谢天见父亲满眼心疼,连忙安慰道:“我好很多了。”
厉长虹看着儿子,沉默了许久,久到对方快睡着了,他才开口:“觞儿,你师尊说你是天界太子。”
“对,”谢天直起身来,看着自己的父亲,“我是天界太子,也是您和我母亲的儿子。”
这话一说,厉长虹心都碎了。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亲口对他说他是天界太子,而且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太子的身份。
厉长虹张了张嘴,完全说不出话来,唯有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极度不想承认儿子是什么天界太子,他觉得眼前的人只是他和夫人的孩子。但有些事,不是他拒绝承认就不存在,现在情况复杂,许多事,不是他们一家三口能左右的。
现在也不是悲伤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闲功夫是悲伤难过了。
他吸了吸鼻子,强行缓解自己的情绪,开始办正事:“你师尊让我劝你——”
“您也要劝我和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么?”谢天憋了几日,快要被逼疯了,一激动又痛得浑身颤抖。
他有气无力道:“我都这样了,你就先别劝了……你和母亲应该也是希望我开心的吧。”
厉长虹看着儿子惨白的脸:“现在我只想你能好好活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忍住有些哽咽。
谢天也跟着鼻头发酸,他爹原本仪表堂堂,英气逼人,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现在却面容憔悴,白发苍苍,可见这几日为他操碎了心。
谢天心知现在他们一家将要对抗是一股他们无法抗衡的力量,他爹当然忧心如焚。他于是再度直起身来,看着父亲,故作轻松道:“多大点事啊,你至于么?别担心,我能应付。让我母亲也不要过度忧虑。等我好了我来解决。”
他笑了一下:“相信我,我很聪明的。”
厉长虹一脸沉重,完全心不在焉,明显无法把事情丢给儿子独自解决。他知道儿子有点小聪明,但这么大的事他这体弱多病的孩子要如何独自面对啊?
那可是天,是九重天上,是诸天神佛。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把他又往自己怀里搂紧一些:“先别想了,你睡会儿吧,觞儿。”
睡,又是睡。
这几日谢天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睡。他过的浑浑噩噩,全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自然也清楚,现在想再多都没用,当务之急就是得好好养伤。只有能下床了,他才有主动权,才能更好地应付现在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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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一道月白色身影来到谢天房中,在窗前的茶几边坐下。
谢天在睡梦中似乎心有所感,马上就醒了。
睁开眼,待看清楚对方是谁,他立刻一个激灵。
“松……宋……阁,阁主……”
他心头大乱,全然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才合适。
松月溪扭头静静地看着他。
这尚是谢天大难不死后第一次看到对方,这张谪仙般的脸所带来的冲击太过强烈,他有点不敢直视,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几日他一直想见他,又不敢想,心里觉得他不会来看自己,所以也没好意思让人去请。现在对方来了,他简直像在做梦。
太美了……真的像神仙一样。
谢天未曾想到自己此生能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他先前听过对方的传说,一直想见见,但他出生时对方已经不在了,他便没有多想。
此刻月光从窗口洒进来,泼在了松月溪身上。他坐在月光里,银白色的发如瀑布流泻,额头上那摸淡淡的月牙印更是让人无法忽视。
想到几日前在峡谷中发生的事,谢天心里一紧——他竟然向嗜杀成性的玄度君告白了。
这不是找死么?
他怀疑对方是来索命的,再不敢看他一眼,只缩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松月溪却起身走到他的病榻边坐下,直接抬起手,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谢天被迫与他对视,一动也不敢动。
松月溪凑近一些,细细观察他的眼睛,发现他原本的金色瞳孔已经变成了黑色。
两个人离得那样近,谢天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
他已经无法再思考了。
很快,松月溪松开他的下巴,又伸手按在他胸口。
任孤光说他是碧华神君,而神君擅长治愈之术,他便试着往谢天体内注入灵力,帮他缓解焚天剑造成的疼痛。
片刻之后,谢天神色稍缓,倒是真的好了一些。
但松月溪自己也受了伤,还没恢复,目前尚且发挥不出太大的功效,于是就停手了。
他清了清嗓子,轻启朱唇:“还是和之前一样,我依然是你的阁主,你依然是我的副阁主,不必慌张。”
“好,好……”谢天忙不迭点头,他躲在被褥之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谨遵阁主吩咐,我定当继续追随阁主!”
松月溪道:“你先安心养伤,等你好些了,我带你回去。雎鸠传来消息,阁中快要修好了,到时若是有新弟子入门,我负责教授武学,你负责指点迷津。”
“好啊,”见他在安排未来之事,还把自己纳入其中,谢天颇为动容,“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教。”
松月溪点头:“嗯。”
这个问题结束后,房内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片刻之后,松月溪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
“那日,”他扭过头去,漫不经心地摆弄自己的剑穗,“你昏迷前,说了奇怪的话。”
谢天身子一僵,看着对方腰间那柄名扬天下,杀人如麻的“斩红尘”,他哪敢承认?
“是么?”他一脸迷糊的样子,“我……我那时痛得快要死了,可能胡言乱语了,记不清说了什么,阁主见谅。”
果然是这这样。
“没关系,”松月溪嘴角绽放一丝淡淡笑意,“我也没太听清。”
随后他从袖中掏出一物,放在对方枕边:“这个还给你。”
谢天扭头一看,是月光宝瓶。那日他表白后送给他的。
现在对方还给他了。
这……是拒绝的意思么?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能看懂吧……
第25章 【套路】
谢天心碎一地, 感觉十分难过。
虽然他也没敢承认,他自己也有问题,但这并不影响他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情种的作用, 他感觉自己难过得要窒息了, 但又不便表露出来。
虽然他未表露, 但松月溪还是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很低落。
松月溪同样心情不好, 自打去了一趟浮川秘境, 一切都变了。每天都被人强迫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任孤光和徐定海整日在他耳边叨啊叨, 他烦都烦死了, 简直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
他忽然开口:“要不……”
谢天:“嗯?”
松月溪是想说直接带他走吧, 他也能办到这件事。但转念一想,谢天的父亲和师尊都在这里, 他本人伤得又重, 自己冒然把他带走, 他的亲人定会着急。这想法实在太不成熟,他也不好再说出。只得摇摇头, 淡淡说一句“没什么”。
随后他象征性地拉起被褥,给对方盖好:“你好好养伤, 我会留下来等你。”
说着他就要走了,谢天却下意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 又自知唐突慌忙松开。
松月溪低垂目光看着他。
“那什么……”谢天支支吾吾道, “等我好些了,咱们就回去。”
“嗯。”松月溪点点头, 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谢天挺担心他和自己亲爹撞上,殊不知,这两人一直有意避开对方。每次进他房门前都在外面观察许久, 确认对方不在才进来。
厉长虹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更是舍命演戏,让合欢宗的弟子都回去了,自己独自留在这里,还整日想尽一切办法避开松月溪。
谢天躺在床上,拿起枕边的月光宝瓶,将它举起。
银白色的月光洒在瓶身上,让整个瓶子变得更加透明。那里面一团蓝色的光流转,像缥缈的烟,像化不开的哀愁。
他对着那小小的瓶子唉声叹息,久久不能释怀……
次日徐潇宁被自己亲爹使唤去向松月溪问好。
先前松月溪还是宋南星的时候,他倒是能轻松自如地与之相处,也觉得宋阁主是个和蔼可亲的人。现在对方身份暴露后,他完全不敢跟他说话。
徐潇宁倒不惧怕碧华神君这个身份,他怕的是玄度君的名号,生怕多看对方一眼就被一剑砍死。故而进了对方住的院子后他都没敢抬头,只直挺挺地杵在那里,跟罚站一样。
松月溪也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直接摆摆手。
徐潇宁如获大赦,赶紧跑了。
他原打算去找荆夏,但路上又遇到了谢天的师尊。
“越前辈。”他恭恭敬敬向对方行礼。
越江吟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就直接拉起徐潇宁钻进了旁边的树林,而后趁对方没反应过来,突然两指戳在他额头,轻喝一声:“醒!”
徐潇宁定定地看着他:“……”
越江吟:“……”
二人四目相对,徐潇宁一脸茫然:“越前辈,您……有事么?”
“嘿,怎么回事?”越江吟皱起眉头。他原打算强行唤醒神君的记忆,但却发现徐潇宁体内也有一道禁制,令他无法突破。
他站在原地又试了几次,猛戳徐潇宁的额头都没成功,他怀疑是神君自己封闭了记忆,不愿忆起从前。
这就难办了。
他怕被徐定海发现,故而只能暂时放弃。
“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什么都没做,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取出一个铃铛,看着徐潇宁的眼睛,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那个铃铛。
“当——”
徐潇宁脑中突然空白了一段,他呆呆地看着越江吟:“越前辈,您……您好。”
“好。”越江吟背着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知徐公子能否是看看我徒儿谢天,那日你们一起在秘境中遇险,醒来后他很关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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