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月溪马上读懂了,对方在征求他的意见。
似乎只有他允许,他才会继续用。
这人都这样了,他当然不好再反对。
这剑都这么努力了,他当然也不能将它扔了。
但凡学剑的,没有人能抵抗名剑的吸引。焚天剑虽然是魔剑,但也真的好使,绝对属于可遇不可求的极品宝剑,能被它看上也不简单。松月溪能理解谢天对它的喜爱。宝剑配英雄是件高兴的事,谢天也需要武器防身。
说真的,这剑和现在的他很配。
松月溪最后叮嘱道:“这剑戾气很重,之前还伤过你,你可别受它影响去大开杀戒。”
“不会。”谢天松开手,焚天剑又飞出去,继续守卫两人。他看着那柄黑色的剑,朝其弹出一颗石子:“它影响不了我。”
焚天剑又将那颗石子弹了回来。
谢天接住它,将其化为齑粉,而后抬起手臂,绕过松月溪的脖子,搭在他另一边肩膀上,却没敢搂着。
虽然没有搂着,但这个姿势已经足够亲密。
松月溪看向对方:“你没长骨头么?”
谢天面色从容:“累。”
“重。”松月溪抖了抖肩膀,谢天识趣地收回沉甸甸的手臂,老老实实坐在他身边。
倒也不算很老实。
他靠在石头上,双臂枕在脑袋后面,看着那轮明月,悠然地吹起了口哨,那是很轻快的曲调。
松月溪听出对方心情很好。实际上,他的心情也挺不错,差点就跟着对方一起哼起小调了,还好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松月溪问:“接下来做什么?回门派?”
谢天直起身来:“月光碎片呢?”
松月溪取出收起来的月光碎片,将其对着月亮。他想着这东西能不能吸收点月光,重新亮起来,他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碎片就真的开始吸收月华,重新焕发出光泽。
之前两人往碎片里注入灵力的时候都有不适的反应,也都看到了很多破碎的画面。
谢天看看松月溪:“试试一起注入灵力?”
松月溪点点头。
两人一起握住碎片,同时注入灵力,一瞬间,碎片光芒大盛,照亮四野,让人目不能视。
当那夺目的光辉暗下的时候,松月溪感到浑身发冷,眼皮很沉。
他好像变成了小小的一只,正趴在某个人宽阔的背上。
一只粗糙的手粗暴地翻看他的眼皮,又将手掌在他后背贴了一下,而后淡淡道:“他竟然天生没有心……恐怕是活不了了,扔了吧。”
听到这话,他心里十分难过,却浑身疲惫,连悲伤的力气都没有。
那背着他的人低声道:“让我试试。”
“试什么?”
“养活他。”
松月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他的背很宽阔。梦里他下意识收拢手臂,抱紧对方的脖子,生怕他把自己扔掉。
他十分困倦,眼睛都睁不开,但耳朵能听出对方是走在雪地里。
一转眼,他脑袋一歪,倒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但对方很快揪住他的发髻,强行让他抬起头。
“还没学完,不准睡。”那是一个威严,又带着一丝温柔的声音。
松月溪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些,变成了少年的模样,正身处一间干净明亮的书房,穿着绯色的衣衫,靠在一个人怀里读书。
对方抱着他,手里拿着一本诗集,面前的这页是晏殊的《玉楼春·春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对方念完这一句,扯了扯他头顶的发髻:“读。”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听着很舒服很亲切,松月溪想扭头看看他的脸,但对方马上抓紧他的发髻,不让他回头,还轻声呵斥:“专心点。不好好学你会死的。”
松月溪只得不情不愿地跟着念:“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等他念完,对方又握着他的手,手把手教他写这句。
写字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贴在一起。松月溪的耳尖感受到了身后的人的呼吸,莫名地烧红了脸。
写完那句,对方放下诗集,对他道:“自己把这本写完。一边写,一边体悟其中的情感。”
他说完作势要离开,松月溪连忙按住他的腿,急道:“你别走!”
等对方停下,他支支吾吾道:“你……你念一句,我写一句。不然……不然我不写了。”
说着他放下笔,向后靠在对方怀里,开始耍赖,但他马上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对方好像生气了。
他又赶紧坐直身体,捡起狼毫,快速抄写诗句,运笔飞快,字字草书,狗爬似的,完全认不出是什么。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对他道:“慢点写,认真点。”
而后那人重新拿起诗集,帮他选下一首。他翻过一页,看了几眼,又翻了一页。
松月溪静静地等着。
对方却是连续翻了好几页才停下,然后用低沉的嗓音念着:“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1]
松月溪好奇地问:“前面几首怎么不念呀?”
对方回答:“那几首太过悲伤,怕你学了会陷入悲伤,走火入魔。”
“哦……”松月溪认认真真写对方刚刚念的那句,写着写着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感觉对方对自己实在太好了。
横开的木门外是一片桃花林。在他微笑的刹那,所有的花瞬间盛放,而后粉白的花飘进来,拂过他清秀的眉宇,落在书案上。
他一边写一边小声念叨着:“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写完后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对方啧了一声:“上次不是教过么?”
松月溪眼珠子转了转,用笔头戳戳自己脑袋:“忘了。”
对方耐着性子解释:“意思就是……我愿与你相爱,不想和你分开。”
“嗯。”松月溪点点头,再一次往后靠在了他身上,“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对方修长手指敲了敲案几:“写。”
松月溪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歇一会儿。”说着他拿起对方的手,与之十指相扣,静静地靠在他怀里。
对方也没拒绝,任由他偷懒。
他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时光忽然变得很慢很温柔,粉白的花落在绯色衣摆,松月溪觉得这好像是他一生最为美好的时光。
片刻之后,身后的人忽然坐直了身体,用不敢置信地声音道:“摇雪,你……你好像有心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咩咩咩。
过年前写完,我能做到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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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碎片】
“啊?”松月溪微微一愣, 而后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心口。但他手还没按上去,对方就先他一步用宽大的手掌按在了他胸口,急切地感受他的心跳。
“真的有。”确认之后, 对方抓着他的手, 让他自己去感受。
松月溪非常敏锐地注意到, 对方屏住了呼吸, 似乎是生怕呼吸的声音掩盖了他那微弱的心跳。他原本很是茫然, 现在也被他弄得紧张起来。
然后,他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跳动。
那是平生第一次, 他有心跳了, 在这样一个春风和煦的上午, 在这间明亮的书房里,在这个人温暖的怀抱中。
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 好像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好像整个世间突然有了色彩。
激动的情绪在他体内升腾, 爆炸,他忽然有些情不自已, 想要扭头扑进那人怀里,寻求慰藉。但当他回过头, 眼前突然血气弥漫,尸横遍野。
干净的书房变成了恐怖的战场, 一个身着玄甲的男子正骑着烈马冲锋陷阵。
松月溪知道那是自己要找的人, 于是光着脚丫,拖着绯色的霓裳, 焦急地朝他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殿下!殿下——”
他想要追上去,想要去到他身边保护他,但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住了。一群穿着金色华裳的人抓着他的手臂, 强行带着他离开战场。
松月溪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本能般地抗拒。他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束缚。
玄甲之人听到了他的哭喊,一拉缰绳,调头向他奔来,但却被千军万马所阻挡。
松月溪看到他从马背上坠落,看到他爬起来,一步步向他靠近。他亦挣脱了束缚,朝着对方狂奔去。冰天雪地里桃花飞扬,他们拼命向对方靠近。在可以看到彼此的脸时,松月溪下意识地弯起嘴角。
下一刻,一支利箭射中了对方的心脏。
松月溪笑容凝固,发出凄厉的哭喊:“不!!!”
他跌跌撞撞向对方跑去,跑着跑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松月溪发现自己趴在谢天背上,对方正背着他缓步穿行于树林里。这宽阔的背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和梦里那段重叠,只不过冰天雪地变成了初夏的苍绿森林。
他也不是小小一只。
“醒了?”谢天停下脚步,将他放在路边的石头上。
梦里的悲怆还残留在松月溪身上,他头昏脑袋,胸中沉闷,感觉极为不适。
他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我怎么睡过去了?”
“你那不是睡,”谢天站在他身前,从百宝格中取出甘露给他饮用,“你接触到月光碎片后,被迫吸收了它蕴藏的灵力,再度突破了境界,一时间消耗太大,身体承受不住,昏过去了。”
松月溪感受了一下,自己确实有所突破,但也是真的浑身无力。
“梦到什么了?”谢天问。
松月溪努力回想:“好像梦到了碧华神君的记忆……他小时候,跟着一个人学读诗写字……我一直没有看清那个人的脸,只听神君喊他‘殿下’,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天界太子。”
当他想要回忆更多时,忽然又想不起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一想就头痛。
“你呢?”他抬头问谢天。
“一样,”谢天的表情有些古怪,“我也看到了一些记忆碎片,似乎是太子的,但……有些奇怪。”
松月溪问:“怎么奇怪?”
谢天摇摇头:“醒来后就忘记了,无法再想起。”
这症状和自己基本一样,松月溪感觉大有玄机。
谢天取出那玉轮碎片,这会儿它依然是亮着光的。从两人合力注入灵力后,碎片就未曾再熄灭,一直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他将其递给松月溪:“我们需得找到更多碎片,解开谜团。”
松月溪接过碎片。这是玉轮的一部分,先前任孤光跟他提过,还让他和徐潇宁一块儿找呢。
任孤光说玉轮是月神的法器,后来传给历代的神君使用。每一任神君都要持玉轮游历三界,让它吸收凡间情爱,增强力量。
松月溪对谢天解释:“就是给它充电。用爱充电。”
谢天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自从神君陨落后,天界为了维持人世安稳,就将玉轮分成了若干片,将他们散落在人间,散发爱的力量,同时也从人间吸收情爱,准备等神君出现了,或者下一任的神君选出来了,再回收碎片,合成完整的玉轮,给神君使用。
这东西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去找寻碎片。
之前松月溪也向任孤光问过碎片分布在何处,但任孤光表示不清楚,而且有意让他和徐潇宁自己去探索发现,顺便培养感情,于是也没透露更多的有价值的东西。
“既然是天界法器,应该能彼此相互感应。”松月溪试着注入灵力,但可能碎片之间相隔太远,未能感应到。
谢天眺望群山之下,对他道:“海宁镇流繁馆有一块沧澜舆图,据说可以探测灵物的位置。那地方离这里不远,我们去看看。”
松月溪没有异议,遂与之前往。
他打算御剑来着,谢天却直接搂住他的腰,带他站上了焚天剑,带着他飞。松月溪尚未恢复,就由着他带,自己则是做一回懒人。
路上松月溪站在谢天背后躲风,他看着谢天束发的样子,还是不大习惯。束发的谢天比之前气势更甚,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但又更为英武。
他有意逗他,就在后面戳戳他后背,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哎,也不知道厉宗主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谢天淡淡道:“没什么大碍。”
在松月溪昏迷的时候,他就和家里联系过,双方确认了彼此安然无恙。谢天从父亲那里得知他俩走后剩下的几人混战一番很快就停手了。
厉长虹质问徐定海为何对自己的儿子出手,徐定海解释说看谢天魔气暴涨,以为他走火入魔,还想逃跑,所以才出手想制服他。然而谢天修魔一事他是早就知道的,没理由这会儿又出面针对,故而只好向厉长虹致歉。
谢天通过传音铃向父亲询问:“我师尊呢?”
厉长虹道:“你俩跑了他就离开了。”
谢天微微有些讶异:“没追来?”
“没有,”厉长虹道,“他看着神色有些古怪,把我送回家之后就走了,说是有事回天界一趟。我问他是不是要回天界找人把你抓回去,他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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