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点点头:“辛苦少主了。”
“不辛苦,”祝星洲勉强笑笑,“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况且还没找到人呢。”
松月溪问:“这山庄庄主呢?可有提供什么线索?”
“庄主早就被吓破了胆,已神志不清,”祝星洲道,“他应该老早就中了魅术。我问过管家,他说几日前那血魔蝶出现在庄主面前,自称是玄度君,而后告知庄主自己要同忘尘阁弟子煮酒论道,请他将自己回归的消息放出去,庄主就直接照做了。当然,庄主为了敛财,还特地请了几个修士,守在门口帮自己收入场费。”
“那人是特地吸引忘尘阁弟子过来的,”徐潇宁看向在场的忘尘阁主,迟疑道,“是不是你们门派与人结仇?”
“怎么可能?”雎鸠鸟从谢天发丛中钻出来,站在他肩上,对徐潇宁道,“我们忘尘阁弟子向来与世无争,不愿结仇。而且从半年前开始,门派中就没人了!谁去结的仇?又结的什么仇?”
徐潇宁把它从谢天肩上抓下来,伸手去挠它头顶:“我就随便问问。”
松月溪背着手,在他们旁边踱步。片刻之后他忽然看向祝星洲,再次发问:“玄度君归来的消息传得那么广,闹得这么大,星洲少主难道没有听闻么?也没有提前让门中弟子过来看看?那庄主再怎么贪财,总该不会敢找你们要钱吧?”
“这……”祝星洲面颊一红,十分惭愧,“的确……是有耳闻的,但以为只是简单假冒,就未引起重视,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等惨剧……在青霞派山下发生这种事,祝某确实难辞其咎。”
徐潇宁本想为好友说几句话,毕竟先前也出现过有人假冒玄度君的事,也都只是闹剧,未造成伤亡。但他身为归元殿中人,所说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仙盟。从仙盟角度来说,祝星洲在此事上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因此他不能替他说话。
“青霞派失察,需得对此事负责,”徐潇宁环顾忘尘阁的两人,“但血魔蝶难以对付,且来头成谜,还得大家齐心协力,一起对付。”
谢天道:“这是自然。”
交换完所有信息后,徐潇宁让祝星洲领他去春风居看看那些昏迷的人。
谢天道:“我们先去城中转转,稍后去找你们。”
四人就此分开。
*
昨日大街人来人往,堵得水泄不通,今天路上行人却寥寥可数,显然血案惊动了全城,把人都吓得不敢出门。现在还在外面跑的,也就是青霞派的弟子。他们三人成伍,交替巡逻。
谢天带着松月溪去了间酒楼,说是找几个常年来这里游玩的朋友打听忘尘阁弟子的消息。那酒楼极为冷清,仅有一桌客人。
客人们见到他俩来了,齐刷刷站了起来。他们有男有女,一个个衣着光鲜,面容姣好,只有一人鼻青脸肿,看起来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松月溪听到谢天喊他唐川唐大哥。
他目光扫过所有人的面孔,只见他们全都绷得很紧,似乎有些恐慌,但所有人也都在极力保持镇定。松月溪当他们被血魔蝶的事给吓到了,也未产生怀疑。
众人笑呵呵地唤谢天为“谢公子”,然后邀请他们二人落座。
不知是不是错觉,松月溪总感觉这些人看谢天的眼神不太友善……无论男女,似乎都有种掐死他的冲动。
小二上茶之后,众人便抓紧时间分享消息,有几人称自己确实打听到有忘尘阁弟子来过青霞城。
那眼睛肿得睁不开的唐川道:“我朋友的朋友说,曾结识了贵派一位名唤桑薇的女修。”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朝松月溪问:“贵派有这号人么?”
“有。”刚回来的时候松月溪就看过门派里所有的名册,已记下了所有人的名字。
唐川接着道:“二人本约好一同游历四海,但某日桑薇收到了一封神秘来信,说是要来一趟青霞,从此再没回去。他追来青霞,也没找到人,还以为对方反悔,故意躲起来不见人的。”
“哎,我这边打听到的也是这种情况,”一个长相明艳的女子道,“我在城西的客栈问到,贵派一个小郎君曾在那里住过几日,小郎君是收了信,大老远过来的。某天说是有事出去一趟,回来后就奇奇怪怪,口中一直念叨着‘情为何物’。客栈的掌柜是大老粗,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就没管他。隔天小郎君再次出门,就再没回来,房内的随身物都没拿走。掌柜翻了几个月的账本,查到他名唤闻阳。”
“你们这都是失踪的,我问到的就比较……”第三人出声,脸色煞白,“三个月前有猎户在山里的歪脖子树下发现了一具尸体,被吸干了功力,变成了一具干尸……随身的物品里面有忘尘阁的玉佩,但不知其姓名。”
他倾身递给松月溪一样东西。
松月溪朝他道谢,而后将手帕打开,里面是忘尘阁的玉佩。他将玉佩翻过来,在不显眼的地方,刻着“孔响”二字。
几人交谈下来,可以确定的是,忘尘阁弟子确实有遭遇不测,而且死法和昨晚那些人类似。再者这件事已有一段时间,或者说,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不久之后,松月溪和谢天与几人告别,打算去和徐潇宁他们汇合。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谢天道,“我得认真思考一下。”
松月溪问:“哪里不对劲?什么方面?”
“不好说,”谢天眉头拧起,“似乎是一个很关键的地方……一个决定性的因素。我尚未捕捉到,但是快了。”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真的在沉浸思考。松月溪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亦没有打断他的思绪,只带着他赶往春风居。
*
几个昏迷不醒的人都在春风居住着。这里是青霞派在山下的府邸,平日里有弟子专门驻守,迎接一些要上山的宾客,也维护城中安稳。
二人被领着往里走,谢天腰侧的回音铃忽然响了起来。
“家里唤我……”他对松月溪道,“阁主先去,我很快过来。”
松月溪就先跟着领路弟子走了。
谢天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晃了晃那铃铛。一缕紫烟从铃铛中冒了出来,幻化出一个英俊伟岸的中年男子。他坐在椅子上,开口问道:“查到没有?”
“还没,”谢天快速对他说了现在的状况,“可能还要点时间。”
“还要点时间?”合欢宗主眉头一皱,“青霞派那几大长老在做什么?一个血魔都找不到?全是废物么?”
“嘘——”谢天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别这样说别人!血蝶聚拢化形,魔气浓郁之时自然好找。但他若是化为千百只蝴蝶,四散在城中,那每一个分|身的魔气就会大大减弱,这就难找了。”
厉长虹冷哼一声,极不耐烦:“要是咱们岱川发生这种事,我不出一个时辰立马将人找出来打死!”
谢天马上点头:“是是是,您最厉害了。”
厉长虹站了起来:“还是我过去帮你们吧。”
“别!”谢天立刻紧张起来,“这种小事怎用得着您出马?您还是留在家里静候佳音吧。”
“你就是不想回家,”厉长虹一眼看透儿子心思,“仙盟的祭天大典很快要开始了,你需得随我一块儿去。”
“去,我去,”谢天满口答应,“我这边一结束就立马过去。”
他话锋一转,又道:“爹,你派人查查,到底是谁污蔑咱们家弟子残害忘尘阁的人,需得搞清谣言是从何而起,又是谁人散播的,无论如何肯定有个由头。”
“嗯,”厉长虹点点头,“我去办,你多加小心。”
和父亲聊完,谢天收起铃铛,急匆匆去找自家阁主。
走出几步,他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想到了那不对劲之处到底是什么。这让他极为震惊,随后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天快速回顾这前前后后的一切细节,然而还没回顾完,“噗通”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扭头一看——
有人落水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降温了,好冷。来握爪吧ヽ(*^v^)人(^v^*)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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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晏春】
湖面上只浮着一小片青色衣衫,和震荡不已的水花。
谢天立刻闪至湖畔,跳入水中,将人捞起。对方浑身湿透,咳嗽不已,谢天帮着拍了拍他后背,让他咳出肚子里的水。
好一会儿之后,人终于缓过来了。
“还好么?”谢天帮他抹去面部的水草。
这是个极为漂亮的少年,外表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狭长的眼眸进了水,有些泛红,他正不停地眨眼,看起来楚楚可怜。
他看着谢天,浑身紧绷,嘴唇颤抖。
“你是何人?”谢天问,“你是青霞派弟子么?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对方手腕系着一根红绳编成的手环,苍白的手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只紧紧盯着他,默不作声。
谢天以为他受了惊吓,正想找人来看看。但少年忽然站起来,快速跑进了桃花林里,湿漉漉的衣摆从铺满桃花的小路上拖过。
“哎——”
谢天追了两步,失去了他的踪影。他想着能在这里出现的,一定是青霞派的人。再说对方跑得这么快,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于是他不再追了,而是调转方向,去寻找自家阁主。
刚巧雎鸠飞出来接他,他便跟着鸟儿走。
谢天进了安置伤者的厢房。
听到开门声,松月溪扭头看了一眼,发现他浑身湿淋淋的:“你掉湖里了?”
他说着掐了个诀,帮对方烘干衣衫。
“救了个落水的青霞弟子。”谢天随口一说,而后上前查看伤者。几人浑身干枯,像是血液被吸干一样,目前都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片刻之后,四人从房中退出,到院中的凉亭里坐下。谢天将方才他们收集到的,和忘尘阁有关的讯息告知了祝星洲与徐潇宁二人。
“干尸?”听到这里,徐潇宁产生疑惑,“昨夜那血魔蝶不是掏心的么?”
“是,”谢天道,“可能一开始是直接吸功,后来愈发残忍,现在变成了掏心。”
徐潇宁不置可否:“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也或许不是一人所为,也即两案并非一案。”
“对,”松月溪道,“吸人功力这种手法更像是合欢宗所为。”
谢天保持微笑:“总会水落石出的。”
徐潇宁道:“这是自然。”
谢天接着给他们分享讯息,等他说得差不多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门口有一道人影。
他下意识地看过去,是刚才他救的那人。正扒在门外偷看他们。
“晏春?”
祝星洲马上站起来,大步走过去。看到少年浑身湿透,他眉头一皱,立马掐了法诀,帮他烘干衣裳,而后脱下自己外衣,给他裹上。
少年一直看着门里几人。
祝星洲注意到他的眼神,于是搂着他的肩膀,将他带进去,介绍道:“这是我的剑童,名唤晏春。”
随后他逐一向剑童介绍其他几位。
徐潇宁稍稍有些疑惑:“什么时候多了个剑童?去年还没见着。”
祝星洲道:“去年秋天在外面捡的,看他机灵就留下了。”
松月溪十分认真地打量这个少年,晏春长着一张堪称绝色的脸,他皮肤苍白,嘴唇嫣红,一双柳叶眼含着春水碧波,眼神一动便让人感觉到魅意流转,十分动人,但他身上却没有丝毫的俗艳之气。他长发披散,只在脑后用红色发带简单绑了一个发髻,因为落水的缘故,这会儿他发丝散乱,看着凄凄惨惨,惹人怜惜。
看到他的第一眼,松月溪就莫名有种熟悉感。而且看对方的反应,似乎这少年对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我们见过么?”他问。
晏春摇摇头,不知道说是没见过,还是不记得。
松月溪忍不住追问:“是没见过?还是不记得?”
晏春目光怯怯,小声回答:“不知道……”
“可能你们见过和对方长得像的人?”祝星洲笑着道,“这也算是一种机缘吧。”
他扭头对晏春道:“你可别到处乱跑了,赶紧回去。”
晏春看看他,再看看松月溪,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以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么?”
“我们忙着抓血魔蝶呢。”祝星洲将他身上的外袍拢紧,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乖,快回去吧,自己煮点姜汤喝。”
少年眸光暗淡下来,只得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他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松月溪几眼,看起来很想和他再相处片刻。
待他走出院子,祝星洲又忽然站了起来:“我去送送他吧。”
他对几人说了句“失陪”,而后便匆匆追了出去。
谢天端起茶杯,笑着道:“祝兄对这剑童可真好。”
徐潇宁以为他埋怨祝星洲在这紧要关头晾着他们,赶紧替好友说话:“星洲他一直很关心身边人的。毕竟晏春落水了嘛,他可能比较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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