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攸宁不置可否。
池醉不再多问,两人转移到书房,池醉提起法力,埋头将功法镌刻在玉牌中。
过于安静的氛围,池醉集中精神,一个时辰后,将玉牌交给阎攸宁,紧接着,低沉的声音悠然响起:“阿醉,你是如何从巫祺然那里得到这秘籍的?”
仿佛搔刮耳朵,控制不住心头发痒。
“上位者对弱者不屑一顾,但又喜欢听好话,故而,若是桀骜不逊的强者表示对他臣服呢?”池醉垂眸的眼里带着嘲讽,清朗的嗓子犹如冰泉般叮咚悦耳,“巫祺然本身也有招揽能人的能力与胸襟,如果师父您不出现,徒儿可能真会安于此地。”说到最后还有些自嘲的意味。
阎攸宁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轻笑一声,道:“那还好我来了。”
平静的心湖又被轻而易举的波动,池醉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无意识微微拧眉。
黑衣男子笑得轻狂不羁,池醉心想这样的人不会被任何人事物束缚,可却为自己停留,这便是自己在阎攸宁心里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但阎攸宁是你师父啊!
池醉你真的倾心于他吗?
你想清楚了吗?!
无数杂乱的声音在池醉的耳边喧嚣,他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痛楚唤回了神智。
阎攸宁发现小徒弟的眼神太过全神贯注,药浴和丹药的效果奇好,琥珀色的眼睛之前满是沉郁,此刻透着水润,不过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委屈,让阎攸宁觉得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
“没委屈的哭过吧?”阎攸宁挑了一下眉,语气都不自觉得放轻放柔和了,还伸手揩了一下那两点泪痣。
池醉焦灼不安,对他人的冷漠姿态在阎攸宁面前自动融化,听到阎攸宁问话,刻意地放松了眉眼,否定道:“自然没有。”
“那一定是上辈子太过委屈,否则怎么会长两颗那么可怜的泪痣。”阎攸宁说完才意识到这话有调戏之嫌,咳嗽了一声,“凡生有此痣者,容易流泪,为师倒不曾看到你哭,想来也并不准。”
其实阎攸宁话没说完整,生泪痣者,今生今世注定为爱所苦,被情所困,原著中男二不就是如此。
不过照阎攸宁看来,这世界的池醉并非如此。
好在池醉似乎并没有被调戏的意识,反而有些恍惚,眼睑颤动,垂眸间,眼内似有波动却被长黑的睫毛遮了起来,只道:“确实不准。”
阎攸宁瞧着池醉这心不在焉的模样,恶作剧心起,手上动作变了变。
池醉震惊无比,眼睛立即瞪大了。
水润的瞳孔里倒映着阎攸宁悠然自得的笑脸,阎攸宁用两手捧住池醉两边的脸颊,缓缓朝内挤压。
此时,池醉惊慌失措的模样像只被炸毛的小猫。
阎攸宁笑着道:“去把第三层继续练起来。”手却没收回去。
“师虎,腻轰手,窝柴楞去修念。”池醉话说得都不清不楚了。
平时姿容卓绝,气质清绝的青年被阎攸宁轻易地揉捏,漂亮的脸蛋变形后显得滑稽的可爱。
眼看池醉脸上又冒出红晕,这次连眼角都染上了胭脂一般,阎攸宁不禁笑出声,终于收回了做恶的手。
池醉知道自己又被戏弄了,以前总在心里腹诽阎攸宁,这次背对着阎攸宁前往密室时,脸上热度却不断升高,咬着下唇抑制着疯狂跳动的心跳,脸色红白交加。
……
阎攸宁先在密室外设置了一个隔绝气息的阵法。
进入密室后,他环顾四周,又设置了几个高级聚灵阵,顺便将密室四角原本摆着的上品冰灵石全部换成了一块块可贵的极品水、火灵石。自此这个密室由灵石汇聚成一个微型灵脉,极适合个人修行。
池醉将阎攸宁为他做的都看在眼里,情绪波澜只有自己可知,他静坐后,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进入修行状态。
阎攸宁坐在一边,将冰巽水冥功看了一遍。
即便阎攸宁比巫祺然境界更高,凭着水克火的灵根属性,阎攸宁就讨不到好。
原著中,对魔僧和巫祺然的战役,可没有详细描写,只是女主被别人告知了句“巫祺然与魔僧斗法的过程中败亡了”的侧面描写,女主听闻后心情还出现过短暂的伤怀,毕竟巫祺然每次见女主,留下的印象都还不错。
阎攸宁眼神幽深,收起玉牌,看向一旁吸收灵气的池醉,以手背支颔,姿态慵懒闲散,看起闭目修行的青年。
在巫祺然不断渡劫的大半个月内,阎攸宁日复一日的陪伴在池醉身边,眼看池醉艰难地突破水火既济卷的第三层。
突破第三层后,池醉体内的水火灵根终于再度区域某种平衡。
当然这绝不是只用灵石就能达成的。
药浴、固灵丹、抚灵丹、禅莲心灯都起到了各自的作用,其中禅莲心灯为最佳。没有禅莲心灯,池醉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抚平两种灵根的强弱差异,或许这辈子终身都无法有成果。
这将近一个月,池醉再度体会到阎攸宁的用心,带着一种让他贪恋的温暖。
巫祺然即将出关,这也是池醉最近最后一次修炼。当下,一层柔和的光晕在青年周身散开,纤长的睫毛轻颤,眼睑缓缓打开。
池醉睁开眼后的第一眼便是男子收好禅莲心灯,双手环抱望着他的画面。
身高腿长的男子靠着身后的墙面,一身肃正的黑色劲装在身,却被穿出一种鲜活的气息,高束而起的马尾有一缕滑落在胸前,更多了几分不被任何人事物桎梏的轻松随意,优雅而迷人的瑞凤眼包含着温柔笑意,眼里倒映着池醉的身影。
犹如被风吹拂过平静无波的心湖,只是微风裹挟的点滴温柔,本是如坚冰的心便抑制不住的泛起涟漪。
这一刻,世间最美的景色就在池醉眼前。
并非美色误人,只是心之所向。
如果不抓紧,阎攸宁便如那无拘无束的风,一眨眼便从指尖溜走,根本不会为谁停留。
不论是从何而起的感情,他已经深陷其中,再怎么挣扎也只是徒劳,况且这种仿佛找到了落脚处一般的安心感让池醉依恋,根本不想放手。
池醉知道,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有改变。一如当年他将顾澜澜放在心尖上,成为只想着用心呵护不舍得让对方有任何为难的宝物,结果不过是将之拱手让人。而如今,这抹温暖虽然只是短暂的在指尖停留,却也只驻足在池醉一人身边,再无第二人能与池醉有一争之力。
大概是和魔教的人相处久了,亦染上了那种得不到便誓不罢休的风气。池醉不想再坐以待毙,竟然生出了想去抓住的心思。
曾经的池醉有多循规蹈矩,重生后便有多偭规越矩,这都觊觎起自己的师父了。
但这次没有逃避,只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池醉彻底明白自己是真的倾慕阎攸宁的事实,左不过失败后又独自一人。
虽是如此,池醉却也没想好应该如何做。思量许久,等反应过来时阎攸宁已经走至跟前,一把揽过他的肩头。
因为靠得极近,池醉心态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好在及时稳住才不至于更加狼狈:“师父?”
“欲速则不达,既然此次顺利突破第三层,便休息些时日吧。”阎攸宁拍了拍池醉的肩膀,两人扭头四目相对,松驰自池醉的身体传达过来,一点轻松从琥珀色的眼里扩散开来,本就恢复气色的脸庞容光焕发,格外招人,阎攸宁嘴角笑意加深道:“巫祺然即将出关,为师先带你见几个人。”
两人倒是都不担心巫祺然渡劫成功后的境界问题。
池醉没问见谁,乖乖跟随阎攸宁来到一个荒凉隐蔽的洞口,阎攸宁施了个法诀后才展露这里的别有洞天。
并非什么山洞,却是一棵需要两人才能环抱的粗壮大树,阎攸宁又施了一个法诀,姿态随意,几乎就是眨眼间,法诀便打在粗壮的树干上,一阵涟漪缓缓出现,阎攸宁拉了池醉的手腕朝着树干走去。
树干内别有洞天,是一间密室。
应是连接了另一个地方的密室,室内幽暗,只有一根烛火照耀着四周,五个人影也从角落里迈步而出。
池醉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并无多少意外。
五道声音掷地有声,满是敬畏道:“拜见尊上。”顿了顿,他们很小幅度地看了彼此一眼,像是确定了共同想法,立即齐声喊道:“池护法大驾光临,蓬荜生辉。”
尊上带着池醉来到此地,不就是默认了池醉是他的人。
还别说,影影绰绰的昏黄烛火映照下两人并肩而立。一人颜色似桃花,鲜活且灼灼其华;一人颜色似美玉,透着冷度的剔透而璀璨。
全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的人站在一起,却出乎意料的合适,仿佛他们本就该站在一处,令人挪不开目光。
池醉长得俊,这份出色的外貌确实很惑人。
这下五人更确定池醉尊主夫人的身份了。
但他们可不敢直接喊出来,毕竟尊上还没正式承认,以后或许还要换人呢。
“尊上,后天便是约定的一月之期,目前有一百多人有意自婆海刹叛变到逆尘教。另有无门无派的魔修五百多人,皆是这段时间闻讯前来婆海刹的。”太微禀报道。
其余四人也都禀告属于自己的部分。
他们早已暗中让人组织起这些想要加入的人,只等着后天搓搓婆海刹的锐气。想是这么想没错,但逆尘教如果想要重现旧日风光,这数百人不过杯水车薪,何况这二十多年来,婆海刹广纳魔修,逆尘教在人数上怎么都不可能占优势。
有阎攸宁的实力摆在眼前,他们对此并不着急,更多的是又气又怒。
这一个月里,他们在外召集魔修,可是煞费苦心。然而,见得最多的不是因魔僧行苦归来的畏惧,而是对逆尘教卷土重来的半信半疑。
就算魔僧修为是修界最高又如何,洗劫自家门派的珍宝阁一事早已让其威信扫地,如今婆海刹又是魔教第一,大多数魔修不嫌事大,都认为魔僧这次莫不是又想闹着玩。
听得多了,五个元老也都狐疑过,谁让阎攸宁有前科呢。但一想到阎攸宁的实力,赌徒心态一上来,想要壮大逆尘教的心思便止不住了。
五人禀告途中,阎攸宁只是听着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神情似笑非笑,便绝了他们任何违逆的心思。
说到底,阎攸宁和阎摩就是一脉相承,看着笑嘻嘻的好相与,但骨子里都是杀人不眨眼,容不得别人有丝毫忤逆。
魅护卫禀报完最后一个字,四周一片安静,落针可闻。
阎攸宁不在时她还能调侃几句,当下是任何遐想都没有的,屏息着,她低着头,感觉得到注视在身上的目光,仿佛毒蛇一般,血液都有种凝结之感。
一声低沉的轻笑响起,漫不经心却牵起五人的神经。紧接着,听到阎攸宁问池醉:“阿醉,你有何想法?”
池醉愣了下,道:“并无。”顿了顿,问道:“师父,我需要做什么?”
北落师五人听到出乎意料的称谓,心中一惊。
“回去后我说与你听。”阎攸宁站起身,瞧着眼前低眉顺眼的五人,轻笑一声,察觉到五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后日一到,本尊会看到你们这一个月的成果,如果让本尊失望,你们知道会如何的。”
明明每个字都含着笑意,落到五人耳里却让他们背上窜起一股战栗,只觉如芒在背。
“我等绝不会辜负尊上的期望。”北落师肃然道,其余四人连忙跟上说道。
待阎攸宁和池醉离开后,天市首先开口:“我就说尊上和阎摩一脉相承,哪里会陷入什么儿女私情。”
太微“切”了一声:“你没看到阎攸宁对池醉的态度吗?瞎子都能听出来他们关系不一般。要么是欲盖弥彰,要么就是阎攸宁就喜欢这种有违伦理纲常的快/感。”
娇媚婉转的女声不屑道:“妾身只知道池醉不是尊主夫人,妾身便有机会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太微出言讽刺。
魅护卫卷着鬓边的长发,身若扶柳般靠在太微身上,细瘦的手臂搭在对方肩上,用发尾清扫太微硬邦邦的脸颊,温声软语道:“太微,妾身知道你的心思,妾身说这些话是不是让你心里泛酸了?”
太微一张脸直接涨成猪肝色,气的:“魅护卫!你莫要真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会倾心于你!”天市这蠢货居然还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天地可鉴,他对魅护卫可一点心思都没有!
四周喧嚣吵闹至极,北落师叹息着摇头,随后下意识地看向一向沉默的魍护卫,本以为能感受到同样的无奈,魍护卫却正襟危坐嘴里嘀嘀咕咕,满眼都是振奋。是了,魍护卫只有一颗重振逆尘教的心,其他的都听不进。
北落师不知第几次觉得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再度怀念起曾经的几位长老,张口撤退道:“我继续办事去了,你们也别闲着,这是尊上对我们的考验。”
重新回到小院时,阎攸宁察觉到穆晓霜朝这里赶来,提前服下易容丹,等装扮一番后,便见到穆晓霜着急道:“池护法,左丘前辈,魔主刚刚出关了。据说他要好好惩治那些胆敢背叛婆海刹的魔修。”
这并非是最重要的,穆晓霜看阎攸宁捋着胡子一派闲散,柳眉皱得更紧,再看向池醉,眼中关切:“魔主从长老爷爷那里得知了左丘前辈,等会儿就会来这里见你们。我听到这个消息后连忙过来了。左丘前辈,不然你先离开这里?要是没法离开,先躲起来?”
“如何得知我的?”阎攸宁问道。
穆晓霜真是讨厌死男人这幅优哉游哉的做派了,她又不能给他脸色瞧,谁让这人给她下了蛊呢,她可真是命苦呐:“是长老们提起了一个月前曾关押过的人,你本来是要被处死的,后来池护法和你师徒相认,把你护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打开方式不对
穆晓霜对于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心态暗自气恼。
说起来, 阎攸宁最近都没有以左丘珩的身份出入婆海刹,长老们这时却提起他,定是魔主问起了最近前来婆海刹的闲杂人等, 怎么想都不会善了。
穆晓霜并不担心中年男人,她怕的是池醉会受其师父的牵连。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我。”阎攸宁拍了拍穆晓霜的脑袋,池醉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又挪开了视线。
阎攸宁的手被穆晓霜打掉, 他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道:“无事, 不过是见见巫祺然罢了,上次我不是陪你见过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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