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且舒有错,但归根究底是他的错。
等到腹中的胎儿稍微安静下来,付云行缓缓坐起来,没有拒绝周且舒帮忙的手。
付云行的状态明显不对,周且舒心里的异样又冒了出来,他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付云行,拨开人额上被薄汗沾湿的碎发,“还难受吗?”
付云行哪有心思喝水,身体上的不适和心里的难受搅在一起,挫败的同时又有些无措,他从来没想到周且舒会做那样的事。
付云行把水杯放在桌上,颤抖着手把手机举到周且舒面前,通话记录的界面上,最上面一条是陌生号码,付云行并没有保存联系人,但是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这是白曼那边的联系方式。
周且舒明白了。
时间和手机号码都对得上,周且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去见白曼的时候,白曼给付云行打了电话,他们的对话付云行应该都听到了。
周且舒的眼神暗下来,他太大意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留下了破绽,付云行一定……没办法接受他参与走/私吧。
付云行放下手机,一手按在腹部,一手拉住周且舒的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走/私的?”付云行在震惊之后,更多的是难过与忧虑,他一点都不知道,听白曼说的话,周且舒涉及走/私的时间……不短。
周且舒仔细观察着付云行的表情,人虽然生气、难过、自责,但是没有流露出对他的厌弃,只要付云行不会放弃他,其他的都可以商量解决。周且舒回握住付云行依旧有些微颤抖的手,“有几年了。”
付云行的后槽牙咬在一起,他这个父亲,做得太失职了,“我从小就教导你,为人……要正,你……”付云行说不下去了,失望吗,有一点,但是根本比不上他的自责,养不教,是父之过。
周且舒看出付云行的悔恨,另一只手覆盖在付云行的手上,将那只微凉的手裹在手里,“不是你的错。”看到付云行这个样子,周且舒头一次后悔自己参与了走/私。
付云行微微低着头,他现在不应该问为什么,也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而是应该考虑怎么办,怎么解决这样的困局,他……不能……让周且舒去坐牢,不能。
情绪的大起大落让胎儿又骚动起来,付云行无心去安抚,他用力握着周且舒的手,“现在,把走/私的线路还有……其他事情……都处理干净了,现在就去!”
周且舒看着付云行,手上传来的力道很大,面对付云行稍微有些失控的情绪,如果不是怀孕,付云行或许不会失态吧,他将人带进怀里,一下一下抚着付云行瘦削的脊背,声音平稳,“好,我听你的,我会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以后再也不碰。”付云行从来没有用这样坚决的、混杂着难过与无措的语气说过话。
过了几分钟,付云行的情绪才稍稍平稳下来,声音反而有些抖,“且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海洋辽阔,没有边界,周且舒并不想回头,但若是付云行站在岸上,他愿意往回走,“嗯。”他不会承认错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周且舒走/私,不涉人口和毒/品,这是他的底线,但是,走/私的存在是因为有市场,能者多得,谁有赚这笔钱的本事就赚,通往高峰的路千千万万,有一些报酬丰厚,但也剑走偏锋,全看个人的本事了。
他不在意走/私是不是触犯法/律,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大量灰/色/地/带的存在就是他们生存的乐园。不过,若是付云行想,放弃也没什么,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有足够的资本站在付云行身边,如果一意孤行,反而违背了他的初衷,而他现在,其实也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收手……也没什么。
付云行的额头抵在周且舒锁骨下面,思考着怎么处理才是对周且舒最好的,他突然直起身,双手抓着周且舒的手臂,语气里带着急切,“你和……白曼合作,对她有多少了解?”他毕竟已经不涉及这块儿好些年了,对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
周且舒隐隐明白付云行在想什么,“白曼既然来了,就不可能再走。”
“对,白曼在国/际/刑/警那里也是重点抓捕对象,只要……你能在这个过程中有所弥补……”付云行没说完的话两人都明白。
将功补过。
“好。”周且舒知道付云行说的是最好的办法。
他牵涉走/私,想完全压下去很难,想要一个人都不知道根本不用想,只能把知情人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说得好听点,叫戴罪立功,尽管周且舒不认为自己有罪,说得直白点,就是为他开脱罪名。
付云行仿佛脱力一般向后靠在床头,仰起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也是个“双标”的人,让他把周且舒送到监狱里去?他做不到。
他宁可代替周且舒去坐牢,但他又明白周且舒绝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正如没见过付云行的失态,周且舒也没见过这么脆弱的付云行,仿佛碰一碰就会像淋了雨的蝴蝶一样跌落,他探身过去,把人拥在怀里,“你一直在做慈善,以后我也会一直做下去。”军/火/买卖不是造成伤害的源头,却是伤害者的武器,是战/争与屠/戮的帮凶。
付云行闭着眼,眼睫颤了颤,轻轻用鼻音应了声。他自认为一直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却没想到有一天会做这种违背道义的事,包庇,他一向不齿,但这一次,却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愧疚、悔恨几乎要将他心里的那只船打翻了。
周且舒看着付云行,眼里的阴鸷就快化作实质溢了出来,他应该更早警醒的,爱一个人不是要让他痛苦。他早该想到,知道他参与走/私,付云行一方面是悔恨他走了一条歧路,怨自己没有教导好他,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付云行一定会选择包庇,这么做又有违本心,这样的矛盾才让付云行更加痛苦。
周且舒后悔了。
但是他没办法再去改变发生过的事情,只能从现在开始弥补。
付云行精神本来就不好,这么一通刺激下来,人早就疲惫了,只是即便睡着了,他的眉头还是紧蹙在一起。
周且舒把人小心抱在怀里,用信息素安抚着付云行,付云行对他的信息素是有感知的,很熟悉,稍稍缓解了人的不安。
周且舒看在眼里,在付云行的眉心吻了吻,等人睡熟了才轻手轻脚下了床。书房里没有开灯,周且舒站在拉了一半的窗帘边,看着楼下院子里彻夜长亮的暖黄灯光,拿出了手机。
打完最后一个电话,周且舒的神色没有放松一点,白曼敢算计他,敢把一切都告诉付云行,就该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周且舒转身想去看看付云行的情况,却猝不及防地看到人就站在门口,为了方便留意付云行的动静,周且舒没有关门,他顿了顿,走到付云行跟前,两人身高相仿,平视着对方,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
付云行并没有睡得很熟,周且舒起来的时候他就隐约有感觉,本来就不安稳,周且舒一离开,他没过一会儿就醒了。
周且舒看到付云行赤脚踩在地上,虽然铺的有地毯,但他还是将人抱了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作者有话说:溪溪写的时候也很纠结,到底怎么处理更好,要不要让且舒去牢里待几年,后来决定还是不要了,且舒上一世死在监狱里,这辈子就算了吧,舍不得o(╥﹏╥)o,再说,付爸爸正直,但是也很护短呀,所以,他宁可自己心里折磨自己,把自己折磨到死,也不会把且舒送进牢里去。
另外,今天双更哦,十点多还有一更!!】
第五十四章 也是件好事
付云行的眉间满是困倦、疲惫与担忧,没有抗拒周且舒的动作,甚至是有些乖顺的。
周且舒把被子给人盖好,“睡吧。”
付云行很累,却不想睡,“且舒……”
“嗯?”
“你答应我要收手的……”
“嗯。”
付云行眨了眨眼,微微低下头,“对不起……”
周且舒面色愈加冷沉,在捏着付云行的下巴让人抬起头来的瞬间又柔和下来,“不是你的错。上帝造人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众人还是分了好坏,这不是上帝能够左右的,你不是上帝,你能影响我,但不能左右我的成长。”
付云行脑海里那个小小的孩子的形象还很清晰,那么乖巧懂事,他怎么都想不到周且舒为什么会走到走/私这条路上来,“且舒,你……”
周且舒看着眼前的人,心疼也自责,“我会处理好的。”
付云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口道:“明天……让宁远来一趟,我们……从长计议。”
“好。”周且舒应着,抚了抚付云行的面颊,“你要相信我,必须相信。”
付云行心里颤了下,突然反应过来,这时候,他不该是被安慰的那个,本该是他来承担这一切,而不是让犯了错的孩子去独自面对,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或者在孩子面前流露出软弱的情绪,“嗯,我相信你,也相信我们能处理好。”
付云行骤然变化的情绪周且舒能感觉出来,心里一阵酸涩,忽而软了下来,“现在能睡了?”不管什么时候,付云行考虑最多的都是他。
付云行往里侧挪了挪,“不早了,你也睡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明天再说。”他在书房门口站了几分钟,周且舒打的电话他听见了几句,他自认为自己对周且舒算是了解,但实际上,有的是他不知道的事,早在周且舒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了,他捧在手心里,放在心里疼宠的孩子长大了,与他想象中的模样已经相去甚远。
只是,哪怕周且舒走错了路,付云行也依旧爱着他的孩子,他的……爱人,错了,拉回来就好,就好。
周且舒看着昏昏夜灯下付云行模糊的面容,在人眼角亲了下,闭上眼,将思绪理清楚,在天色亮起来的时候才眯了会儿,付云行一动,他就醒了。YU XI ZHENG LI
付云行心里有事,就是再累,也睡不安稳。
看着付云行缓缓转醒,一双黑亮的眼睛蒙着层水光,润泽而明亮,周且舒就觉得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只要付云行能开心,怎么做都好。
任宁远带着一肚子疑惑,付云行让他去家里,又不说什么事,坐在书房,听周且舒把事情简洁地说了一遍,不由得瞪大了眼,周且舒参与走/私?!没跟他开玩笑吧?!!!周且舒才多大,还不到十九岁,深蓝科技就足够惊掉众人的眼睛了,现在居然告诉他周且舒还走/私/军/火?是他落伍了?!
周且舒其实隐瞒了一点,他开始走/私的时间更早,不是在几年前,而是在付云行收手的时候,是他补了付云行退出后留下的空缺,不然,付云行也不会那么顺利地退了,各方倾轧的势力势必要找个平衡和新的合作伙伴,那是个切入的好机会。
不过,那时候,周且舒还没有考虑到以后还会面对这样的问题。
任宁远在付云行的视线里把惊讶都收了起来,咳了两声轻轻嗓子,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其实想把且舒从里面摘出来不难,白曼的势力不麻烦,麻烦的是她背后的势力,现在,我们要明确的一点是,我们暂时不需要考虑白曼背后的人,先把白曼解决了。”
付云行拢了下外衫,任宁远和他想到一块儿了,“国/际/刑/警也在通/缉白曼,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合作,把白曼连带她在国外的势力一起解决了。”
“对,且舒……”任宁远顿了顿,看了看付云行,又看向周且舒,“你对白曼应该比较了解吧?”
周且舒坐在付云行身边,握住了人放在腿上的手,道:“她在国外的据点我很清楚,交给我没问题。”
话音落下,付云行和任宁远都怔了怔,周且舒能那么了解白曼的势力分布,甚至是每一个据点,可想而知人自己的能力有多大,任宁远微微皱起眉,“这样就好弄多了,不过国/际/刑/警那里,任家没有门路,可能要麻烦一点,给我点时间。”如果周且舒没有牵涉其中,只需要国/际/刑/警的配合就行了,但是现在事关周且舒,必须要有高/层/ling/导把各项公/文、备案给圆过去。
周且舒的食指在付云行手心里安抚性地挠了两下,“我在……M国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个人,他在ICPO(国/际/刑/事/警/察/组织)任职,能帮我们。”他不能说认识很多人,只是因为前世跟随付云行,也知道了很多人的辛秘,现在拿来当把柄或者是刻意接近都很好用。
付云行暂时没有去追究周且舒认识ICPO人员的事情,能把走/私做得滴水不漏,周且舒的能力和人脉都不需要怀疑,他看向段旭,“至于国际舆论和国内舆论,我们来做,关键是国际上。”
任宁远迟疑地问,“你是想用国际舆论来给国内施压?”
“这是下策。”付云行并不想这么做,如果能把周且舒参与其中的事情瞒下来自然最好,只要没有人从中作梗,如果不能,就可以借助一下国际舆论。
“行,我今天回去就着手安排,这上面,阿霖能帮忙,至于乔老爷子那里,还是瞒着吧?”
“嗯。”
任宁远也不多留,有些事情,他说了没用,付云行做出现在这个决定想必考虑了很多,人心里面估计不好受。他现在得回去跟他大哥商量怎么处理更合适、损失最小。
周且舒又陪付云行待了会儿就去公司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任宁远上午去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下去了,下午抽空去了趟公司,有些话他还是觉得应该问问周且舒,当着付云行的面并不是很方便。
周且舒看到任宁远,就知道人的来意,他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坐在对面的人。
任宁远笑了下,“好小子,本事挺大。”
周且舒没有应声,任宁远真正想说的摆明了不是这些。
任宁远收了唇边的笑意,“你知道云行是什么人,为什么还要走/私/军/火,你就不怕他知道?”周且舒不是自大的人。
在周且舒的规划里,白曼不会来G国,付云行自然也不会知道,但是他没想到白曼会对他产生兴趣并因此回了国内,上辈子白曼虽然对跟她合作的付云行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但是也在国内发展这么多势力。至于他为什么要走/私,很简单,他的目的不管是什么,一直都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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