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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杰有些干涩的移开目光。或许是不忍，又或许是不敢。
勇敢的少年，并不是真的死亡。
他只是化作白鸟，在人的记忆和精神中展翅。
每一次的回想，都是一次降临。
心中的滞涩感变得通透起来，随着对方的安慰之言，逐渐释怀成了一些更轻的东西。
突兀的。夏油杰察觉猜测了一件事。
或许早在对方被他和五条悟作为谈论的焦点时，在看到了他的沉默时，那孩子就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份沉重。
所以在之后，就安慰了作为‘阿胜’的朋友的他。而接下来的话，则恰好完全印证了夏油杰的猜想。
“那是阿胜的选择。”身形细瘦的孩子与夏油杰擦身而过，发尾飘摇，“并且这选择没有错。”
“只要是这样‘正确’而且没有‘后悔’的决定……作为姐姐的我，是一定会支持他到最后的。”
天上闪雷，雨水将近。
“我很骄傲。”身量更似幼女的少女，如此坚定，“因为我是‘姐姐’。”
但是。
“明明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五条悟站在那，和夏油杰一起目送少女在积云的阴影下，一步一步。
缓缓的，走进重重鸟居。
朱红色叠合对方的背影，如晦暗般沉重。
姐姐是不可以哭的，姐姐是要安慰而包容的，接受一切，即使见证弟弟的死亡，也会支持他那无悔而无错的人生……的……
‘江原颜’，是这样的姐姐。温柔包容，恩慈怜爱。
夏油杰能够看到的东西，没有道理六眼的神子无法看到。
五条悟当然能看到，甚至更清楚。但他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就算是这样，对方依旧没有产生诅咒。
好孩子会自己慢慢的消化情绪，而非向他人宣泄。迁怒是最劣等的情绪。
在哭的，在难过的，在悲伤的人——究竟是谁呢？
“阿颜……”
当意识到时，已经用了这个对初次见面而言关系过近的称呼阻止了对方离开的步伐。
夏油杰顿了顿，和缓语气，“抱歉，有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它。”
于是身量瘦小的少女，于鸟居的重重深红之中回目而来，记忆里的那张脸再次出现恍若幻梦的错乱感。
刺透厚重阴云的光高悬明烈，像神的视线。
那或许是她，又或者是他的眼睛。似亡者归来。
‘江原胜’和‘江原颜’，他们的确是，过于相似的孩子。
一样的希望他人都好，一样的温柔，是被魔法选中的完美之人。有如奇迹之子。
“必须告诉我……的？”胜彦发声极轻。视线掠过对方的眉梢，落入那目光之中摇曳的紫罗兰色。
夏油杰正看向这里，于是目光与目光就交织在一起。
四目相对之时。
他眼神清苦，似悲悯世人。
此刻，系统提示音在胜彦脑海中响起。
半透明的投屏在眼前闪烁一瞬，CG被留存下来。
画面上。一身漆黑高服的夏油杰，和模板一身纯白的背影，有着粉色圆圆眼的小兽立于视觉死角的暗处注视一切。
雨落前的天空，半明半暗。
——成就·交织
［那是无垢之诗，那是相遇物语］
胜彦心中念头微动，他下意识的对这个节点存档，再若无其事的向夏油杰询问，继续剧情的进展。
“夏油同学？”
“杰，就可以了。”
少年人应声，而后走下远天，向此而来。他在第22根鸟居长木下驻足，与胜彦站在一处。
接着，胜彦接到对方递来的手机。
那上面，是‘阿胜’最后发给夏油杰的私信。
“我想，你比我更需要这个。”夏油杰顿了顿，“你的眼睛颜色……他的社交软件的id，应该是你。”
［灰之彩］
于幼女和少女之间模样的姐姐，灰之彩是她的眼睛。
在阿胜的心中，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人。
于是目光所落，在最初的‘不会再痛苦’，到最后的‘在横滨等你’。
少女的眼神在晃动，直至明亮如雾洗。
“杰。”胜彦再次改口了对夏油杰的称呼，“谢谢你。”
那是一种，真心的热诚目光。
烫的夏油杰觉得自己此刻一定，露出了非常狼狈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孩子将手机递还给他，有些兴奋的微展双臂，脚步轻盈向前，“总觉得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胜他说不定没有死，一定还在其他什么地方存在着吧。”
死去的人，会在活着的人的记忆中永远年轻。夏油杰神色清定的，看着对方的影子。
“胜以前的身体很不好，有些先天的心脏病和哮喘之类的问题，其实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总是很寂寞的呆在家里……所以啊！”
“阿胜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啦。”小孩子一样的‘姐姐’，眉目轻快扬展的笑了起来。
于是在道别的时候，‘姐姐’高高挥动的手臂，和明媚可爱的笑脸。
非常轻松，非常轻盈，纯白的衣袂飞扬。轻飘飘的像是踩在幻梦之中，似乎对那孩子来说，已经再也没有任何沉重的事情了。
真的，没问题吗？
夏油杰不由陷入疑虑。
“--被安慰之后，好像变得轻松起来了呢。”及时开口的丘比，令夏油杰忽略掉了瞬刻的违和。
小兽甩了甩他白软的长尾，走过来蹲坐在夏油杰的小腿边上：“那孩子虽然小小只的，但总是很成熟的安慰其他人，能像现在这样真是太好啦。”
“这么说起来。”夏油杰随口提起：“‘姐姐’的愿望是什么呢？”
“是想要作为许愿的参考吗？”像猫又像兔子的异兽，歪头看他，“我以为你会干脆的许愿让‘阿胜’复活……果然对于人类的感情和判断，我还有诸多不了解之处。”
“你也说过吧。”夏油杰垂目，“那是穿刺灵魂的一击。”
咒术师总是对于这类问题无比敏锐，所以一旦涉及这些，也会令他们想的格外多，也格外纠结。
“这样的话……复活的人，还会是……他吗？”即使是生在普通人家的夏油杰，也不例外的有着咒术师本能的通病。
因为这样的疑虑而无法许愿。
或许正因为活着什么都可以试着去做，什么都能尝试，被憎恨和被原谅，以至于死亡变成了无法亵渎的东西。
但是，夏油杰的担心的确是正确的。
胜彦稍微感叹了一番对方的敏锐。毕竟是模板，真正的内里还正站在这里，如果真的许愿‘复活阿胜’，那么归来的，一定不会再是原来的那个东西。
“唔，所以……那孩子的话。”丘比扭正话题。
状似思考的，声音缓慢的说出早已设定好的人生。
——［她的愿望］
“希望‘弟弟’能身体健康的，去过各种他想要的人生。”
是啦。
人生啊，越精彩越好。
去做愿意做的事，然后长成优秀的人……吧？
圆圆眼眨动。
孵化者有一双色调无比浪漫，而又冷酷的眼睛，死板微笑。
“就这一点来说，姐弟两个人其实非常相似呢。”
——他们都不是为自己而许愿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在哭的究竟是谁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向下坠落
阴云终于轻盈。
雨水舞动雷鸣，从天而降。
胜彦敏锐的觉察到，有一双暗处的眼睛正在看着他，系统的提示音亦同时响起——
［红名警告！红名警告！］
［剧情人物出现，红名警告！］
啧，加班就是狗屎。
套着模板的少年心中无奈。既然对方没有贸然出手，证明对方大概率还处于‘观测’的阶段。
既然如此，就必须将模板设定完全演绎了，否则一旦掉马，肯定会有更麻烦的事情发生。
至于红名的身份……
模板的动作停顿一瞬，脚步深浅不定，难掩失魂落魄。
红名的身份，胜彦已经有了初步的推测。
随着越走越远，‘红名’一直在周围窥测，始终没有真正出现。
咒术高专地处偏远，虽然还是东京范围内，却在山中。
脸庞近乎幼嫩的孩子，在脱离那遥远鸟居后，高专所在渺小在她的身后。
乘上电车，到站下车。越走越慢。
胜彦抬目，看向天空。
雨水淋湿模板柔软的鬓发，透亮的雨水滴落在尾指的圈戒上，折射出漆黑透银的色泽。如同绝望。
小小只的孩子弯腰抱膝，蹲于反着涟漪的积水中，囹圄于滂沱之雨。
“失去了他的话……”
‘姐姐’脸上濡湿开的痕迹，混淆泪和雨，这一次眼睛里的情绪，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胜以前的身体很不好，有些先天的心脏病和哮喘之类的问题。］
——她的愿望，是希望‘弟弟’能身体健康的，去过各种他想要的人生。越精彩越好。
但如果作为愿望本身的‘阿胜’已经不在了，最终将会如何？
明明已经很难过了，却还是笑着安慰了作为‘弟弟’朋友的夏油杰……“阿胜很勇敢吧，那就不要难过，而是骄傲。”
说着这样的话的孩子。
安慰了所有人，却唯独无法安慰自己。因此也只能绝望了。
——光电劈出鸣雷，像是灵魂碎裂的声音。
这场大雨下了两天，到现在也都还未停止。
夏油杰正在宿舍看雨，整理着前段时间有些乱糟糟的思绪。
他在想阿胜，也在想阿颜。
或许在作为长者对年幼者的期待里，未来人生不那么所谓的有出息和出人头地也无所谓，只是想看他快乐幸福的样子。这样就已经是精彩的人生了。
这就是姐姐，这就是亲人。
此刻……
夏油杰的思绪仿佛野鸟翻飞，前所未有的产生了一种想要联络作为‘普通人’的，他的父母。
无聊的寒暄之后，再以一种平淡而随意的口吻提出转学之类的问题……想要知道他们的反应。
是惊讶，还是询问，或者是纵容？
这都不重要。
少年人的发梢晃动了一下，划过视线，再次将情绪引领至平和稳重。
特级术师夏油杰。
没有第二种选择，他无法回归普通，从一开始就是。
窗台上闭目休憩的小兽突然睁开一只眼睛，起身抖了抖浑身皮毛，精神奕奕的跃向夏油杰。
胜彦用爪垫拍了拍对方的小腿，抬目示意他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
“怎么……”拿起手机后，夏油杰神色逐渐凝重。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得静音，以至于他并没有听到信件提示音，是‘窗’传递来的消息，和来自夜蛾老师的几通未接来电。
夏油杰按了回拨。
——得到夜蛾老师嗓音洪亮的怒骂。
“下次给我打开手机提示音！”
夜蛾老师愤怒又啰嗦，像是不放心崽子们远行的老母亲，极快的语速从听筒传来：“记得落‘帐’……不，这次可能没什么必要了。”
“杰。”夜蛾老师声音沉落，透着点风雨欲来的意味，“注意安全。”
“我会的。”
挂断通讯后，夏油杰点开‘窗’发送的情报。
而后，手指微顿。
——大型诅咒。
数目待定，等级待定。
诅咒外部自我生成了类似‘帐’的物质，普通人无法看到，误入后无人归来。
‘窗’的用词向来严谨。
在情报方面，他们是专业的。
因此是‘无人归来’，而非‘无人生还’，但是某种意义上是最坏的情报。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其实什么都没有传递。
咒灵数量不知道，‘等级待定’这种说辞可以直接判定特级……然而，特级和特级之间是有区别的。
目前能断言的，只有这次任务目标的诅咒本身，具有隐蔽性，以及进入的人在外界眼中会陷入薛定谔的死亡状态。
“这还真是最糟糕的情况。”夏油杰单手半盖着下半张脸。少年人眉目微垂，显得清润苦涩。
恐怕没有令五条悟跟他一起过去，也有一定用意。
如果夏油杰失踪，那么还有五条悟可以接应，两人一起或许就什么都没有了。高层不会允许这种损失。
毕竟另外一位特级九十九，是个会随时消失的神秘女人。她不太接任务，基本等于挂名。
“是欺负人呢。”丘比甩甩尾尖，“因为杰是好孩子嘛。”
闻言，夏油杰不由得一愣。
——［因为是好孩子嘛］
所以即使看到了这种没有任何有用信息传递的危险任务，他还是会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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