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没有表情,俯身将剧本拿起来,随手塞进包里。
余光瞥见门口走进来一个人,颜格下意识避了避,给他让道。
一只手伸到面前,轻轻打了个响指,颜格一抬头,入眼就是江致的脸。
脑中只回荡两个大字:
聒噪。
“啊真是你。”江致也愣了一下,确认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叫什么来着……别说别说,我能想起来……啊最近认识太多人了,我都忘了名字了——你好像是那个颜、颜——颜什么来着?”
“……颜格。”嘴角扯了扯。
“对!”江致大喜过望,上下打量他,“你是来剧组报道的?”
“嗯。”
身边这男人太过热情,弄得颜格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更有点……
脊背发凉。
上次那一出之后,顾羽佳就没给他好脸色看,盯着他跟颜格抢了他老婆似的,这次要是再来,颜格晚上回家直接背部中三枪,死于自杀了。
“这还早啊。”江致看了一下时间,抬手要勾颜格脖子,“我们去喝咖啡。”
“不用了……”忙拒绝,颜格连连摆手,又不好把人推开,又怕得罪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小少爷,压低声音,小声委婉解释,“把他一个人留下不礼貌……”
“没关系。”江致瞥了一直沉默的顾羽佳一眼,眉梢微挑,语气都提高不少,“我的上司大概也不会介意。”
剧本“啪”一声摔在桌子上,顾羽佳面色平淡地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抻了抻衣服,微微笑了,“关我屁事。”
被江致扯出来的时候,颜格下意识看了一眼靳思延的方向,他正在跟人说话,看上去很是轻松,倚在白色大理石台面上,手里松松拿着文件,不时还甩来甩去。
看着那边言谈甚欢,颜格心急如焚 ,想着靳思延看过来,帮他解个围,也许是真的凑巧注意到了这边,靳思延偏头看过来。
江致虽然跟他不熟,但人真的热情得有些过头,现下两人前前后后从门口出来,动作亲密,看上去就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不太正常,靳思延看见颜格被他搂着,下意识微微皱眉,话头也止住了。
颜格一顿,差点摔在地上,远远就看着靳思延稍显迟疑地盯着他,半晌,才缓缓地,意味深长且极其敬佩地比了个赞。
颜格看见嘴唇一张一翕,靳思延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牛·逼。”
第18章
【跟顾羽佳抢人,你是第一个,salute。】
坐在咖啡厅里,颜格收到了靳思延的消息,霎时手里昂贵的咖啡索然无味。
面前的男人似乎十分中意这里的甜品,正在独自享受,颜格本人却食不下咽。
看着靳思延半开玩笑的语气,颜格心里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之前就因为坐了他的车,被人背地说三道四,连自己的经纪人都对他妄加揣测,还都是不堪入目的肮脏想法,这回被江致强硬拉走,虽然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想起靳思延那个微妙的表情,颜格还是有些恍惚。
【你开什么玩笑。】颜格有气无力地回,勺子在咖啡里搅来搅去,一点都喝不下去。
停顿半晌,对面回道:【不好意思。】
大概也是想起了前段时间的荒谬流言,又想起颜格因为这件事险些丢了饭碗,靳思延居然给他道了个歉。
颜格心里微顿,有些意外,又瞥了一眼自己发过去的消息,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太嚣张不留情面了,像是暗含责怪的意味。
靳思延一个大少爷,虽然自己谦虚了点说自己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但肯定不是真的一事无成,也没什么少爷架子,反而挺多时候蛮亲民的,给了颜格一种“他人很好相处”的错觉,说话也越来越不客气。
看着自己打出来的几个字,像是在教训人似的,颜格一时有些懊恼。
靳思延虽然性子大大咧咧比较张扬不拘小节,但也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意味着他不会生气,颜格微叹,隐隐有些焦躁。
不知道他看着自己这样说话会怎么想。
觉得不识好歹,还是得寸进尺,又或是两者皆有?
自己平白拿了人那么多好处,还不把人当爹供着,反而回过头来教训他,多少有些说不过去吧?
微微抿唇,犹豫再三,颜格捻了捻指腹,放下勺子,很是诚恳地回道:【没,我没怪你的意思,对不起。】
靳思延没回。
颜格心里一紧,又补充一句:【我刚刚说话太横了,你别介意。】
还是没动静。
颜格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自己刚入行的时候,年轻气盛,家里也衬着,哪哪儿都风光,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
只亏家教好,自己性子也是个温的,没有太多戾气,倒也没曾树敌。
可骨子里的傲气是藏不下去的。
有一次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腆着肚子给他倒酒,笑得油光满面,脸上横肉都能压死蚊子,跟他说他长得真标致,一双眼睛盯着颜格的嘴唇,就差把“我想干你”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年轻人就是要多磨炼。”胖男人夹着不知道多贵的烟,拍拍他的大腿,烟雾从满嘴黄牙的口腔流泻而出,颜格险些当场呕出来。
脑子一热,他说,“哈哈,共勉。”
这四个字儿简直就是戳那胖男人的脊梁骨,逼得那暴发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当时颜格正当红,身边保镖都有两三个,指不定就把颜格的脸当烟灰缸了。
后来据说那男人一直记恨在心,然而也不好做什么,颜格才有幸躲过一劫。
当时的经纪人还训过颜格一次,说他不能这么讽刺别人,那男人在市里的名流圈子里都是说得上话的,险些就闯祸了。
后来等到颜格出事,每天心惊胆战自己以往得罪过的人来报复自己,那些人身边早就络绎不绝都是年轻演员模特,男男女女的,也早忘了颜格这号人。
说错话吃的亏,颜格早就体会过,哪怕是在最养尊处优的时候。
后来落魄潦倒,更是感触深刻,什么人都能给他脸色看,骨子里的傲气也再也没资格留下了。
看着不断刷新却还是没有消息的界面,颜格懊悔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靳思延到底是什么性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生气,只是他觉得,自己好像又重蹈覆辙,逾矩太过了。
靳思延给他面子,对外都说是朋友。
但颜格心里门儿清,他们哪里做得成朋友。
只要靳思延愿意,就能跟每一个颜格同档次的人交朋友。
那些人没准还比他乖,比他会玩。
深深地吸了口气,颜格把手机扑过来盖到桌面上,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无缘由的焦躁。
·
靳思延是十分钟之后理他的,一开口又是扯天扯地。
颜格正坐在去片场的外景车上,昏昏欲睡的,一摸到手机振动,立时清醒过来,拿起手机一看:
【谢邀,人在罗马尼亚,刚下飞机。】
过了没一会儿,又发了一句: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怎么低三下四的。】
望着靳思延发过来的话,颜格甚至能想象到他稍显迷惑的表情。
每一次什么人说了一些靳思延听不懂的东西,他就会微微蹙眉,眼神里都是不解,却有一种看智.障的感觉,好像对方才是那个蠢比。
靳思延当然不懂,含金握玉生在象牙塔里的人,怎么可能懂得看别人脸色过活。
他想要什么,手指都不用勾,就有人上赶着送,自然也体会不到这种,迫切渴望获得谁关注的感觉
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点来点去,颜格不知道说些什么。
靳思延的直接点破,差点破了他的防。
可不是低三下四的吗?他也早就习惯这种,做起来也信手拈来了。
叹了口气,颜格半开玩笑半认真:【这不是怕你生气吗】,还欲盖弥彰地发了个害羞的表情,企图掩盖心底对自己的不齿。
靳思延秒回了一句更讽刺的话:【您抬举我。】
这要是换了个人,指不定被讥诮得脑门充血,敢怒不敢言。颜格看着这人幼稚顽劣的话,反而笑出了声,低落心情也好了一些。
【别,你这话一说出来,我的名字估计今晚就得加急送到安盛集团的暗杀名单上。】
靳思延那边又没回话了,过了一会,才发过来几个字。
【如果下次你能不提它,我会很感谢你的。】
·
车子行至路口,还没转弯,靳思延就看见自家别墅花园里暂停着一辆极为眼熟的车子。
毫不犹豫,方向盘一打,正要拐进隔壁街道一走了之,一眼看见马路正中央站着一个人。
“学没学过交规?!”靳思延猛地按喇叭,暗骂两声。
靳之安不以为意,散漫又平静地看着他,抬手往靳思延后面指了指,意思是让他回家。
靳思延盯着面前不知死活的男人,心里恨得牙痒痒,远远朝那边竖中指,用口型骂他傻.逼。
直接将车子熄火在路中间,靳思延摔门离开,头都不回。
“喂,学没学过交规?”
靳之安淡淡开口,跟在他身后调笑,抬抬手,让身边跟着的助理把车子开进花园里。
一进家门就上楼,靳思延一点都不想说话,这段时间过得太快活,都忘记了又到了一月一度的家宴时间。
说得好听一点是家宴,说得不好听,就是找个由头一家人坐在一起,批斗他。
他是一点都不想在家里呆着了,本想着最近有空,回来看看母亲,谁知道撞上靳之安这么个东西。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靳思延筷子都不敢停,只想着早吃完早走。
“小延。”母亲突然开口叫他。
靳思延刚好放筷子,安安静静坐在原处等着下文。
母亲擦了擦嘴角,“你最近公司事务处理得怎么样?忙不忙?”
“还好,不忙。”靳思延言简意赅。
“还好。”靳之安突然笑了,“还好是指,上个月亏损近五十万,还差点谈崩一个境外红酒商,吗?”
“关你屁事?”靳思延也没什么客气的。
母亲轻咳一声,打断两人的对峙,“如果你想去家里公司的话……”
“谢谢但是我不想。”靳思延站起身,“我自己一个人守着破公司挺不错的。”
靳之安紧跟着靳思延站起来,对母亲抱歉地笑了笑,“我去看看他。”
没有敲门,靳之安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靠在床边玩手机的人。
连一个眼神都欠奉,靳思延根本不想搭理他,兀自盯着手机屏幕。
“你最近过得挺不错?”靳之安嘴上无所谓地扯着闲天,缓慢踱步到床边,“还开船出去玩了好几趟,过得比我还潇洒。”
“能承受一个月亏损五十万,你也能活得这么惬意。”
靳之安没有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反而语气温和,“下个月我要用船。”
“随便你。”靳思延转了个身,拿后背对着他。
“要银河号。”
“我看你要死。”靳思延从床上下来,毫不犹豫地辱骂,“怎么你自己是没船吗?”
当初靳思延十六七岁的时候,家里买了一艘帆船,却是他与哥哥共同拥有,后来靳思延用得比较多,靳之安公司事多,也没再管,维修保养都是靳思延出钱,共同拥有也算是名存实亡。
靳之安偶尔也会管他要去玩一玩,但从来都是拿彗星号,念头也没打到银河号上来。
“一朋友,无意间看见了你的银河号,他喜欢,让他出去玩一晚上又没多大事。”靳之安不以为意地耸肩。
“朋友?”靳思延嗤笑,“别说是你姘头。”
“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一艘船而已,倒也不用这么宝贝,你上个月亏的钱能买不少。”
“到底关你什么事?”
“你别忘了谁找人帮你把银河号买下来的!”
靳思延身形一顿,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你以为就凭你自己,能随随便便买下那船吗?要不是我找关系给你通气,你拿得到吗?”
靳思延偏头看着他,脸上隐隐有些怜悯的轻笑,“你找关系?你哪来的关系?那些人脉都是爸妈给的,你别不要脸了。”
靳思延唇角微勾,语气平静,却格外嘲讽,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似的。
“但凡他们像培养你一样培养我,你觉得我还会有用得上你的地方吗?
靳之安,你有的那些东西我是没有,但你也没什么可骄傲的。”
第19章
靳思延一周都没回家,就是因为靳之安一周都赖在他家不走。
公司休息室虽然设备齐全,但毕竟没有家里舒服,饶是靳思延这样懒到喝水都不愿意仰头的人,早上也八点不到就醒过来,就趴在窗台边看着自家员工一个一个打卡进公司。
都是一张不情不愿的周一脸。
今天有一场跟I国酒商的空中会议,估计等会儿翻译就要来找他核对会议细节了。靳思延懒散地倚在窗边抽烟,等身上烟味差不多散了,才抖了抖衣衫,端上一副严肃面容,才转身回到办公室。
椅子还没坐热,电话就打进来了。
接电话三秒钟,对面还没有回应,只听得见高昂又遥远的嬉笑,混着不同的男声女声,一时靳思延都分不清哪个是主角。
“哪位?”靳思延皱眉。
还是没回应,正当靳思延打算挂电话的时候,对面终于开了金口。
“喂,靳哥?”
靳思延一顿,偏头确认了一下电话号码,霎时有些嫌恶。
这声音一听就是许悦的,许家那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跟江致关系出奇地好,靳思延愿意称之为物以类聚,一样的风流纨绔,一样的玩世不恭,不一样的是,许悦倒没有江小少爷那么过硬的背景,也没有那么精明的手段,平心而论,确实让靳思延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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