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北地掌权者很是忿忿不平:“萧崇琰凭什么不让我去荒魂谷?北地需要我……我是什么人啊北地需要我?怎么就不能让他的第一魔将干点正事?”
我不在,你们这群废物谁能看得住发疯的页安?
徐十一的眼里满满都是嫌弃的意思。
“噗——咳咳,好了,我会看好页安的。”
凌容青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徐十一投来的冰冷目光下很快收敛起来,露出落河大师兄最为招牌的可靠笑容。
“十一啊,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凌容青一本正经地帮着萧崇琰忽悠对方,“你想想啊,若是你成了北地魔君……还愁不能从东璜王朝抢来一个白鹿书院的副院长吗?”
“名正言顺……可不就是这个理?”
话术极佳,深入人心,舌灿莲花得完全不像是个落河剑修的凌容青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是一副极为完美,丝毫挑不出错的姿态。
徐十一:“……”
总觉得有些道理,但又似乎完全没有道理。
作为少有的以智计闻名北地,被无数魔族视作北地未来希望的十一殿下,好像在遇到与某个读书人相关的事时,也真的成了一个笨蛋。
在九天亚圣坐镇四大天柱,于四方战场亲自出手,暂时稳住战局的同时,各个战场都有人悄无声息离开,背负着更深重的责任向荒魂谷出发,奔赴新的战场。
夜色沉沉,他们的眼中却闪耀着漫天星光。
荒魂谷外,来自中洲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沉默着列队在萧崇琰与顾璟身后。
萧崇琰与顾璟却没有任何出发的意思,只是安静地看着夜色深处。
他们还在等着自远方而来的故人。
“美人公子——”
终于在天光渐亮的时分,有三道身影自天边踏着晨曦而来。
“好久不见!”
齐小奇大呼小叫着扑入萧崇琰怀中,快活得蹭来蹭去,却难得没有被顾璟提着后领扔开。
“殿下,别来无恙。”
页安以书院副院长的身份朝萧崇琰拱手行礼,一身白色院服下身姿挺拔,再无曾经少年时青涩的模样。
“顾璟,萧崇琰。”凌容青微笑着开口招呼,很自然地充当起各方间协调的角色,“我们来了。”
“嗯。”萧崇琰点了点头,“我们回来了。”
顾璟在他身旁没有开口,只是露出微笑。
几人开口间,似乎这一别十年光阴,各自人生际遇皆有不同,身份境界亦变化极大,但他们五人之间却还是一如当年。
页安、齐小奇、凌容青。
顾璟,萧崇琰。
“走吧。”
萧崇琰看了看头顶鬼域投影,在心里计算片刻,开口说道。
“我们进荒魂谷。”
初登修行路时,于落河镇结识的五人,兜兜转转,又齐聚在一起。
再并肩而战一回。
—
“你们留在外围,先去救那些澄水院的佛修。”
萧崇琰看着身前昏迷在地生死不知的佛修,这样说道。
他们甫一进入荒魂谷,便感受到了这里与外界的全然不同。
鬼气冲天而起,谷内一片寂静,仿佛所有生机都被湮灭,只余下无尽的黑暗。
越往深处走,鬼气愈重,而荒魂谷内也渐渐开始出现了澄水院佛修的身影。
毫无例外,都生死不知地昏迷在地,看不出任何鬼化的迹象,但这件事本身就足够令人感到奇怪。
澄水院佛修,本就该是最能抵抗鬼气侵蚀,对鬼族天然有压制的修行者。
因此沧澜大陆唯一的鬼狱才会设立在此,而四方天柱下,唯独此地向来最为安稳,鲜有意外发生。
——是从当年沧澜试时鬼狱下三层崩塌开始,一切就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萧崇琰停下了脚步。
再往前走,就要进入鬼狱的范围,前方弥漫着厚重的鬼气,几乎看不清前路。
以此处为界限,向内外各扩出去三里地,便是澄水院佛修大量散落分布的区域。
这里应当是九转境下能够承受的极限。
“若无必要,不可再向前深入。”
萧崇琰神情平淡地开口,但在场几人都与他极为相熟,知道此时此刻才是他真正认真的时候。
“天柱下鬼气太重,以你们目前境界无法承受。”顾璟正在为某个昏迷不醒的佛修诊脉,接着萧崇琰的话继续开口叮嘱道,“但在外围清扫战场时仍需加倍小心,或有佛修鬼化也未可知。”
“若有危险,呼唤我们即可。”
萧崇琰轻声开口,语气虽淡,话里的意思却极重。
他们两人在此,其余众人,自然应尽数归于羽翼之下。
定要护他们周全。
“你们放心。如果有意外,一定会找你们来救命。”
凌容青笑着开口,努力缓解着众人紧绷的情绪。
页安和齐小奇在一旁点头,成为副院长后格外有责任感的页安认真承诺:“我们会照看好其他人的,若应付不来,便来寻你们。”
“美人公子,恶人医仙——你们要小心啊!”
齐小奇挥舞着霜华剑,脸上是一如往常傻乎乎的表情,语气里却带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担忧与紧张。
萧崇琰与顾璟对视一眼,朝身后众人点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三日后若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便直接离开,去找萧珞。”
当两人身形没入黑暗,再看不见后,却有一道声音直直落在页安心湖,冷静地如此吩咐。
页安微微一怔,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寒意。
萧崇琰的那句话明明只是道再平常不过的命令,却不知为何——
始终透着股极其不祥的意味。
……
……
“这次可能会出些问题。”
两人很快进入鬼狱,沉默着避过偶尔出现的鬼族,半晌萧崇琰轻声开口,这样说道。
“小奇的预感不会错,我们小心为上。”
他察觉到了连齐小奇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紧张。
“你平安归来,甚至境界恢复如初,景钰是坐不住的。”
顾璟冷静地开口,显然也早已有所预料。
“荒魂谷一行,是对你下手最好的机会。”
“先找到若空,再说其他。”萧崇琰“嗯”了一声,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天柱若是倾覆,这座鬼狱将成为大问题。”
“至多再坚持十年。”顾璟计算片刻,很快得出答案,“你想借此机会毁去鬼狱?”
弥散的鬼气间,两人丝毫不受影响般漫步向前,与以往每一次那般在一问一答间为彼此梳理思路。
“若能得灵族阵法相助,可。”
“你的身份暂且还不宜暴露。”
“若有意外发生,可能瞒不住。”
“等意外发生,顺其自然便是。”
“嗯,那就再议。”
他们之间的对话,在旁人听来永远都没头没脑,似是而非。
但对二人来说,便是已有默契,自然而然形成。
……
……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踏上了通往鬼狱最深处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是一道小门。
在门的那头,便是沧澜大陆荒魂谷鬼狱的最深处,从无人到达过的,未知之地中的未知之地。
这里也是澄水院佛子若空八百年来独守鬼狱的洞府。
是他们二人于落河镇小天地内看到若空倒下的地方。
如今门的背后究竟是怎样一番场景,谁也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出手,向前推开门。
“嘭。”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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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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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的那边, 是一片极其广袤却荒芜的天地。
放眼望去,目之所及皆是鬼狱一成不变的深红裂土,那是浸透了数千年的鲜血,怎么都无法冲刷干净。
这里的鬼气比任何地方都来得更浓郁。
萧崇琰刚踏入门后, 心湖内始终沉睡的鬼念便无意识颤动起来, 在鬼气的刺激下搅动起惊涛骇浪。
“咳咳……”
他停下脚步, 低低咳嗽起来,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样?”
顾璟几乎在同时发觉不对, 强硬地抓住他的手腕,将宽大的袖摆掀起,露出一截白玉似的小臂。
一条黑线在萧重琰的皮肤下剧烈扭动着, 想要往心脏的方向突破,却被层层叠叠的剑气死死封在手肘处,换来更加疯狂的挣扎。
鬼域投影对任何未经鬼道驯化的鬼念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
然而萧重琰的脸色却在那黑线越发激烈的颤动下越来越平淡, 仿佛一无所觉。
“是鬼念与此地鬼气靠得太近,引起共鸣了,无事。”
他的声音也极为平静, 没有分毫颤意,仿佛刚刚蓦然顿住身形, 垂首咳嗽不止的场景只是一种幻觉。
“走吧,小和尚还在里面。”
萧崇琰神情安然地抬步,却在下一刻骤然被扣住肩膀, 接着熟悉的灵力源源不断传来,强势却细致地闯入他的心湖, 将那震动不已的心湖天地渐渐抚平。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顾璟不赞同地瞥来一眼,语气有些沉, “是谁说没有下次了?嗯?”
萧崇琰眨了眨眼睛。
他这才想起来顾璟早已恢复记忆,而自己忍痛时是什么模样……对方知道得一清二楚。
或许比自己还要清楚。
“这鬼念在你体内存在一天,危险便更多一分。”顾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不解,“你为何还要留着那只鬼念?”
萧崇琰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说道:“我留着它有用。”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但我不能告诉你为什么”。
顾璟听懂了,于是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待替萧崇琰安抚好躁动的鬼念和心湖,才收手转身,向更深处走去。
“你自有分寸便可。”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若有意外,我在这里”。
萧崇琰低低地“嗯”了一声,嘴角扬起一抹微小的弧度,也跟着继续向前走去。
两人宽大的袖子摇摇摆摆,亲密地碰撞在一起。
鬼狱最深处,遍布危险的未知之地,却有两人相携而行,神情轻快悠然,笃定且平静。
于最疯狂惊心的险境下,无人得知的温软情意,肆意宣泄。
—
距离天柱最近的这一层,却是最为安静。
没有鬼物无意义的嘶吼声,也没有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偷袭的鬼族,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唯有一根直通天顶的石柱落在中心。
那就是天柱。
鬼狱在天柱内,天柱却又在鬼狱内。
鬼狱,即是天柱的一部分。
天柱柱身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数不清的佛偈缠绕在其上,连结而成重重金色锁链,镇压着整座鬼狱。
然而此时天柱外围却又有一圈猩红光晕不断闪烁,与那金色锁链相互消磨,一点点蚕食着镌刻在天柱上的封印。
那是极尽密集且厚重的鬼气汇聚到一起,形成一道深红鬼火,于天柱外围幽幽不灭,要争夺这座鬼狱的控制权!
“鬼域选择荒魂谷落下投影,就是为了这座鬼狱。”顾璟看了会儿鬼火与锁链的争斗,很快得出论断,“既如此,若空挡不住。”
萧崇琰微微颔首:“一座鬼域投影,需要四方天柱形成结界才可拦下,小和尚仅凭荒魂谷天柱能支撑至此,已是不易。”
所以天柱下的战场,需要有四位亚圣同时坐镇,才能与鬼域投影抗衡,牵制其降临的的速度,为沧澜争取时间。
“所以仅凭小和尚自己是做不到的。”萧崇琰神情淡然地开口,“他一定是在鬼域投影落下后做过些什么,才能不令鬼狱于第一时间沦陷。”
一个抱一境亚圣,与一根摇摇欲坠的天柱,正面抗衡鬼域投影,几乎毫无反抗之力。
但若空却守住了鬼狱,一直等到他们赶来。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二人很快便知道若空究竟做了什么。
当深红鬼火与金色锁链又一次激烈交锋,而后双双陷入沉寂时,他们来到了天柱下。
天柱下,有个身穿黑色僧衣,面容俊秀的僧人。
这僧人正在入定,互交二足,背脊自然正直,两肩舒张,双手于脐下结定印,神情安然沉静,自有一番无言庄重神圣萦绕身周。
正是澄水院佛子,顾璟的学生,若空。
深红鬼火在若空四周熊熊而起,逐渐逼近,却始终未能突破至他身周三尺范围内。
一层湛金佛光落在黑衣僧人身周,将其牢牢圈住,任凭鬼火如何侵蚀,始终岿然不动。
顾璟的神色微松,上前一步,刚想开口呼唤自己的学生,却忽然被萧崇琰一把拉住,拦在身后。
“不要松懈。”
萧崇琰望向若空的目光中带着冰冷的审视,声音里透出几分冷酷无情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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