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高不过九转高境,连一个抱一境也没有?”
“被抓住就会选择自爆心湖……确实都被控制了。”
“银白灵火……与那天的一模一样,不会有错。”
萧崇琰与顾璟在不留人界碑外几乎未做任何停留,只是微微一顿,而后便直截了当地径直闯了进去。
不留人的老巢,是一座隐匿在十万山深处的山庄,便如同寻常宗门一般毫不起眼。
而两人一路走来根本毫无遮掩,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自己的身份,遇到的却都是些至虚境与守静境的修行者,根本不足为惧,甚至连一点小麻烦也算不上。
他们几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
两人在这座山庄内闲逛一般随意走着,一边心湖言语,一边顺手就将那些隐匿在暗处的刺客给杀了。
这却是一件精细活儿。
顾璟以琴音控制不留人心神,萧崇琰出剑搅碎对方心湖神魂,将其间寄生的灵火一道碾碎,确保不会再出现先前那般灵火灭世的场面。
至于收尸与遮掩痕迹——
现在早已不是两人当年杀人还需偷偷摸摸的时候,他们大张旗鼓闯入不留人,就是要告诉那背后的人。
人是我们杀的。
怎么,还不现身吗?
“若不留人背后有人控制,此时应当已经知晓你我二人来此,不该如此敷衍。”顾璟微微沉吟,而后开口说道,“在我们下手之前,对方就可以引导不留人自爆心湖,令灵火现世,或许才有伤到你我的可能。”
但自他们踏入不留人所在山门至今,已过去整整一炷香时间。
无事发生。
“不留人已被放弃了,背后的‘那个人’是要走到棋局前,和你我将牌翻开来打。”
萧崇琰神情平静地开口,脸上全无一点被挑衅的怒意。
“不留人,是他送给我们的一份见面礼。”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座蔓延着浓雾的湖边。
这里是山庄的最深处,外面笼罩着层层阵法,那些阵法在萧崇琰勉强却依旧不堪一击,被破来后便露出了这样一座不大不小,被迷雾笼罩的湖。
他们的身后满是不留人刺客的尸体,就像是这座山庄将所有不留人刺客都圈禁在了这座湖外,不顾一切地守护着身后的这片浓雾。
萧崇琰从身边的不留人体内抽出剑,剑尖挑起一缕灵火,递向湖边,没入那浓雾间。
“轰隆!”
下一刻迷雾中的湖水骤然翻滚,升起冲天水柱,一座精巧的九曲桥蓦然生成,由湖心一路而至岸边,恰落在两人身前。
幽幽灵火悬浮于桥两侧,于迷雾间如一道指引,诡谲危险的气息不断散开,低低絮语在耳畔暧昧响起,却像是在心湖间隆隆作响。
“想知道我是谁?”
“你知道我是谁。”
“找到我,就能知道我是谁。”
“我在这里等你……等你……”
“铮——!”
清远的琴音骤然响起,顾璟一手抱琴虚按琴弦,一手撑开清商伞,遮住两人身形,顿时将那呢喃不断,惑人心神的言语遮蔽。
两人的神情都不是很好。
这般装神弄鬼,迷乱心意的招数,对他们不起作用,但却很能让人耐心耗尽。
萧崇琰毫无疑问已经极不耐烦。
他面无表情地抽出了不行剑,开口时声音极冷:“你是谁关我何事。”
他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是为了明确出剑的方向。
在不行剑下,不论是谁,都是一剑杀之。
若一剑杀不了——
那就再来几剑。
眼前这片迷雾和那座桥,分明便是个再明显不过的请君入瓮——
‘那个人’也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高。
“我做任何事,是因为我想做。”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我做事?”
东璜王朝不受宠的皇子萧翊,初入北地的十三殿下,君临天下的北地魔君,还有转世重修的萧崇琰……
两世以来,他从来都不是生来便立于天顶,始终都面临着危险重重,但由生到死,由死而生,他所作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他自己的决定。
大道朝天,只能由自己去走,又何须他人多言?
萧崇琰举剑,看也不看便朝眼前的迷雾斩去。
一剑断桥。
再一剑迷雾散尽。
最后一剑,斩碎迷雾下露出真容的湖面,剑光如电急掠而下,将湖底深处的那一道灵光撷取,倏尔直上九天——
散尽那点灵光外的最后一层迷障!
“嗡嗡!”
十数息后,不行剑才兴奋地自九天而下,剑尖轻甩,将一点黯淡的灵光抛入萧崇琰掌心。
除却一切障眼法与阵法后,那隐匿在这座山庄最隐秘之处的,却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玉珏。
便与顾璟寻常系在腰间的方寸物并无差别。
只除了其上灵力流转不息,极为沉重,蕴藏着整座不留人山庄的大道真意。
那一点微妙的辉光,实则重逾千钧。
萧崇琰正待向玉珏内输入灵力,一探究竟,掌心却蓦地一空,顾璟从身旁伸出一只手,将那枚玉珏捏起,观察片刻,接着微微皱眉。
“顾璟?”萧崇琰有些奇怪地向身旁看去一眼,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枚玉珏,是中洲王朝皇族身份的象征。”
顾璟淡声开口,指尖灵力微晃,竟与那玉珏间萦绕的灵力相合,似是在遥遥呼应。
如今中洲王朝的皇族,唯有两人。
除了顾璟之外,只有一人。
那便是中洲王朝的皇帝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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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萧崇琰,一张跋扈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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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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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顾璟输入灵力后, 那枚玉珏自他掌心脱离,悬浮在半空,很快发生了变化。
淡淡辉光自玉珏倾泻而下,不声不响落在湖面。
而被萧崇琰一剑斩碎的湖面在下一刻忽然翻涌不停, 接着上千道灵光自湖底升起, 跃入那枚玉珏, 令其大发光明,渐渐升起如同明月。
萧崇琰与顾璟站在湖畔, 身周为月色笼罩,到处都是或黯淡或明亮的月辉,近在咫尺, 随手可摘。
不行剑剑识小人探头探脑地扒在萧崇琰发间,好奇地伸出一缕剑气,戳了戳离它最近的那道月辉。
“——!”
那月辉在不行剑一触之下蓦地炸开,化为星星点点灵光乍现, 随后无声无息消散于天地。
“啊啊!”
不行剑却是蓦地一震,剑识小人惊得双目滚圆,朝萧崇琰手舞足蹈地比划起来。
——那些亮晶晶, 是一段记忆!
“不行,回去。”
萧崇琰捉住兴奋不已的不行剑, 按回了自己的心湖。
他看向身旁,顾璟微微颔首。
他们如今所处,是这枚玉珏自身所带的一方小天地。
每一道清冷月辉间, 都带着一道神识。
那些神识间,记录着的是每一个不留人刺客, 被控制之前的记忆。
萧崇琰与顾璟分头,自湖畔向两侧走去, 游走在漫天月辉间。
不断有承载着记忆的月辉撞向他们,迸发出漫天灵光,继而消散不见。
两人也看到了越来越多的记忆。
不留人自两千年前于沧澜大陆崭露头角,此后迅速声名鹊起,成为与寻机阁及不知客并肩的修真组织。
每一个不留人刺客,都会戴上一顶遮住面容的面具。
他们的功法五花八门,遍布三族四家,无人可知这些不留人刺客究竟来自何处。
所有人只知不留人刺客向来沉默寡言,效率极高,失手后必不会苟活,每每自爆心湖而亡,令人丝毫抓不着线索。
比起活生生的修行者,他们更像是无知无觉,不畏生死,只知杀戮的刀。
直到两千年后的今天,在萧崇琰与顾璟强闯山庄,破开禁地阵法,得到这枚玉珏后,一切才真相大白。
“所有不留人刺客,竟然都是被种下灵火的傀儡?”心湖内传来顾璟微疑的声音,“这些刺客与裴宣苏曼,似乎很不一样。”
同样身负灵火,为人所操控,但裴宣苏曼等人却始终行动如常,叫人看不出分毫不同。
“不留人这个刺客组织,就是一场实验。”萧崇琰在漫天月辉间走过,随意触碰了几处月辉后,便不再有意读取那些记忆,“裴宣、苏曼等人,被种下灵火不过千年时间,而不留人最初创立时,却还在更久之前。”
两千年前。
那时萧崇琰的母妃刚刚怀孕,还未被染上那道蕴藏着无限深意的魔息;而顾璟彼时才刚刚进入落河剑宗不久,尚在修行路上摸索前行;更不用说景钰的母妃当时还不过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刚刚得了个在皇宫偏僻角落洒扫的差事。
而远在那时,这道灵火的主人便已经在研究如何利用灵火寄生于修行者心湖,操控神魂。
“这些不留人刺客,是最初被种下灵火的修行者。”萧崇琰慢慢地说道,“而千年前,裴宣、苏曼、容芮等人被种下的灵火,已经与曾经大不一样。”
是以所有人都对不留人产生过怀疑,却从无人能发现裴宣苏曼这些隐藏在沧澜大陆的鬼。
“布局数千年,所图甚大。”顾璟的声音很沉,“千年前发生过什么,才能令这灵火改变如此之多?”
更重要的是,以中州皇帝景钰的这枚玉珏作为承载所有不留人刺客记忆的至宝,那么景钰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心湖内忽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萧崇琰的声音淡淡响起。
“到我这边来,顾璟。”他的语声既轻又缓,仿佛正小心翼翼地盯住某种东西,生怕惊扰对方一般,“不要动用灵力,来我身后。”
“好。”
顾璟没有任何犹豫地应下,只用了数息时间,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远在湖畔另一侧的萧崇琰身边。
两人一同看向身前那点璀璨至极的月辉。
那是一道远比此方天地内所有月辉加在一起,都要明亮得多的灵光。
那也是这块玉珏中,被隐藏最深,最为隐秘的一道神识。
来自中洲皇帝景钰。
萧崇琰与顾璟对视一眼。
——先前的疑虑,或许在下一刻便会尽数被解答。
——那还犹豫什么?
他们一道伸出手,遥遥点上那道灵辉。
“轰!”
一阵天旋地转后,两人便已经置身于另一番天地。
十二王柱直通天顶,于皇都中心一路通往皇宫,五爪蟠龙绕柱盘旋而上,卧于王柱顶端,冷冷的竖瞳内倒映着这两个自外界闯入的外来者。
在那蟠龙头顶,有一个身着帝王冕服的男子长身鹤立,负手向他们看来。
萧崇琰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进入了景钰的记忆。
—
大雪纷纷扬扬。
屋檐上落着厚厚的积雪,远远望去与深色的宫墙对比鲜明,煞是好看。
“哒哒、哒哒……”
有脚步声在中宫皇后的殿外响起,被前殿热闹的宫宴声盖住,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今日是中洲王朝嫡皇子景钰的五周岁生辰,谁都知道这位极为受宠的皇子是中洲王朝未来的主人,因此一场生辰宴会办得极为隆重,但宴会的主人却只露面了小半个时辰,便被宫人们催着回到了后殿就寝。
睡不着的景钰趁着宫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母妃的宫殿,想要去御花园中看一看白天刚堆好的雪人。
大雪天的夜晚,景钰认不清路,不知不觉间便偏离了路线,误闯入后宫深处一座无人问津的宫殿。
这是一座景钰从前从未看到过的宫殿。
在宫殿内的花园里,他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衣的女人赤脚站在冰天雪地间,痴痴地望向殿外。
“你是谁呀……你不冷吗?”
景钰好奇地看着那个衣着单薄的女人,忍不住出声询问。
这样冷的天里,他穿着刻有恒温阵纹的斗篷,怀中还抱着暖炉,还要被母妃唠唠叨叨叮嘱不断,眼前这个人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外衫。
在景钰的记忆里,后宫里独自住在一座宫殿内的女人,应当都是父皇的妃子。但那些妃子总是被很多人围着,从不会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呀?”
寂静的雪夜里,只有落雪声簌簌不断。
景钰安静地等了很久,终于听到身前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今日是我孩子的五岁生辰,我想看看他……”
灯火微弱的殿中,景钰顺着那奇怪女人的目光望去,看到远处灯火辉煌,隐隐约约亮着他最喜欢的那一盏花灯。
他在心底奇怪地想着,父皇母妃没有说过,今天宫里还有别的人过生辰呀?
“你的孩子叫什么呀?”景钰想了想,还是问道,“我可以让人把你的孩子带过来。”
雪地间忽然一静。
“不用了,不用了……因为他已经来了!他来见我最后一面了!哈哈哈哈哈!”
接着癫狂的笑声忽然响起,景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那个女人。
他想要离开,但却不知为什么始终没有转身,脚下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女人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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