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什么道歉,这事情也和你毫无关系。”白凛坦然地笑了笑,“现下我提起此事也不过是对父母的怀念。若不是画了他们的画像,我恐怕都想不起来他们的模样了。”
“你还恨吗?”玄天赦问。
白凛摇摇头,“从未恨过。周家也好,周元霜也罢,他们都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罢了。我娘亲只希望我和梦儿能好好活着,替他们活下去。”
纵使白凛经历过灭门惨案、双腿被砍,可他依旧顽强地活着,也是因为他母亲从小的教育使然。活着总会有希望,而死了,就真的全都没了。如同一棵凌霄花,虽然微弱,但永远向着太阳生长而去,那么美丽挺拔。
玄天赦握紧了他的手说,“师兄,现下最最重要的,便是找到梦儿,让你们兄妹得以团聚。”
“嗯。”白凛也点头。
玄天赦将自己在潞城买的雪狸皮披在白凛的膝盖上。近日来,秋风更盛,玄武峰下的荷叶都败了大半,日子也更加得冷冽起来了。
寒诀适时地接过了话茬,说,“听了师兄的叙述,我认为白梦既然不在屠仙宗,便有极大可能返回了桐陵或者是华鹿府。”
“却有一番道理。”
“只是她究竟为什么不回四象门?还有她到底去了桐陵还是华鹿府?便是值得探讨的。”寒诀细细揣摩这其中的问题,说,“我大胆假设,白梦在得到招魂幡的时候,将周家三十六口的魂魄都炼化了。但是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父母的魂魄也在招魂幡内困着,但是此时的她已经被反噬没有办法将父母的魂魄放出。”
“她在屠仙宗内修养一月之后,反噬减弱,便想让父母魂归故里!”玄天赦笑了起来,也是十分认可这个说法,“梦儿认为这事情并不难办,便没有告知师兄你。”
白凛沉思,忽然又皱起了眉头,“那魂灯又是为何变暗?”
“是了,”玄天赦欢快地敲着桌子的手停了下来,“若是先前反噬的时候都正常,又怎么会在修养好了之后变成暗红,我确实忘了这一点。”
寒诀嘴角弯了弯,他看向玄天赦,眼神中带着点悲悯的神色,“那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现在根本无法向你们发出求救信号。”
“什么意思?”白凛急忙追问。
寒诀朝着魂灯努了努嘴,目光抬了一下,又说,“你想一下,白梦既然在走前把魂灯留在你这里,她肯定不是想让你看着她死。她一定是想着等你看到她的魂灯状态时,好有个缓冲可以救下她。”
玄天赦眼睛亮了一下,显然是认可这种说法的,“不错,我也这么认为。”
“那么就是她要么重伤不治,要么,”寒诀嗤笑了一声,“她就是被人困住了。若是重伤的话倒还好说,找到她的藏身之地就好了。如果是被人控制了,我相信那个人不会傻到只将她囚禁于一个地方的,那人一定会带着她转移的。”
玄天赦细细品味了一番寒诀话里的意图,“你的意思是,有人趁着她虚弱将她劫持并囚禁?根据师兄说的话,那便只有一种人会干出这种事情。那就是——”
“周氏余孽!”
“对。”寒诀站起身,踱了两步,又道,“你说白梦在屠仙宗地牢中留下的符号是指周家三十六口被她全部屠尽,这个消息也得到了鬼佛的认可。但是,你有没有想到一个问题,若是这三十六口中有一个人并不是真正的周家人,亦或是这周家根本不止三十六口,他有第三十七、三十八人呢?”
白凛扣紧了轮椅的扶手,指尖发白,“若是如此,梦儿岂不危在旦夕?”
玄天赦拧起了剑眉,细细揣摩寒诀这话其中的深意。他心里有些莫名慌张,总觉得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咂了咂嘴说,“我不这么认为。”
“阿赦?”
“白梦若是有能力灭了周家一门抢回招魂幡,她必定有自己的方法。要不然凭她的能力,怎么去对抗炼魂数百年的周修冶?”他转头去看白凛,眼神坚定,“她不傻,她定然不会将自己置于一个危险境地之中。”
寒诀顿下了手中的动作,点点头说,“也不无道理。”
“我没有想到,梦儿竟然会把这段仇恨记得那么深刻。”白凛有些黯然,眸色中满是哀伤,“那年她才四岁啊,她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我和师父也从未将灭门之事细细说与她听,她也未曾表现过对周家的满心恨意,这倒是为何啊?”
听了白凛的话,玄天赦忽然间灵光一闪,他说,“不管她是否真的筹谋了很久去杀害周家所有人,总归她做到了。而且我认为,她此行目的可能并不仅仅是报仇,而是将你白家的法器夺回来!”
“你的意思是,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寒诀挑眉,瞬间明白了玄天赦的意思,“不论她想将招魂幡抢回来是做什么事情,但是都需要将招魂幡拿到手才行。那么,如果想要抢招魂幡,就必定要杀了周家人。她便与其一不做二不休,报了当年灭门之仇。”
“是这个意思。”
“那便有趣了。”寒诀挪了挪凳子,凑到玄天赦的跟前看着他,又说,“咱们姑且不提她是怎么动的手,怎么抢的东西。咱们只说,她把招魂幡抢回来,有什么用?师兄,你快给我和阿赦讲讲你们白家这招魂幡除了炼鬼驭鬼,还有什么作用?”
白凛有些难堪地摇摇头说,“我着实不知。白家覆灭之前我未曾修习过半点灵力,招魂幡的名字也是偷听父母讲话的时候才知道的。后来这招魂幡又只在我手上呆了没半个时辰,便被周家人抢走了。我当真是半点对他的了解都没有啊。”
说起这个白凛又想起是自己嘴上没有把关的,才让周家知晓了招魂幡的存在,利用着自己的信任杀了自己父母、亲族,难过得又几乎落下泪来。玄天赦扭头狠狠地瞪了寒诀一眼,寒诀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是无可奈何说错了话。
寒诀撇撇嘴,想来是对方才玄天赦瞪他的那一眼十分不满,“那便没法了。不管现在有多少种白梦现状的假设,问题又绕回了最开始。”
寒诀手指比划了一个圈,从开始到终点。他看着对面的两人,略显无奈地耸耸肩,又问道,“那她最大可能,究竟是在华鹿府还是桐陵?”
玄天赦与白凛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确实问题又回到了最开始——白梦究竟会在哪里?
玄天赦还是先他师兄一步开口道,“你说得对,但是依靠我们刚才的分析,我觉得白梦更有可能在的地方是——”
“桐陵。”
“华鹿府。”
他看了寒诀一眼,没想到自己竟然头一次和寒诀持了相反的意见。他当然是择了桐陵,刚刚分析的两条线路都是支持着白梦会回到桐陵执行。只有寒诀所说的那条她被人囚禁,才有可能出现在华鹿府附近,而且他也说过,那人不会拘于一个地方,更多的是会移动。
这个时候不是选择桐陵会更为保险吗?玄天赦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看向寒诀。
“我知道你会问我为什么?”寒诀了然一笑,“既然所有事归根究底都会从始而终,那么白梦这件事不也是开始于她去华鹿府夺回招魂幡吗?”
玄天赦沉吟,他觉得寒诀的观点立得住,但是又很敷衍、很奇怪。
白凛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那这整件事的伊始,不应该是桐陵白家吗?”
“没错,这么说也行得通。”寒诀咂咂嘴,像个软骨头一般在凳子上扭来扭去,边扭边向玄天赦靠近了近了一寸。
玄天赦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在脑海中搜索着所剩无几的可用信息。末了,他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没有中缚仙之毒,不需要寒诀帮我解毒的话,现下倒也可以托他帮忙去其中一处走访看看。”
“如今怕是也只能麻烦玄武峰座下弟子了。只是他们修为不够,恐怕会有危险。放心,我定会叮嘱他们凡事一定要量力而行的。”白凛说。
“只是这等密辛……能否说与他人听?”
寒诀笑道,“随便抓个理由便糊弄过去了。或者来说,反正也没人知道这灭门惨案是谁人做的,就叫他们去调查好了。若是调查出来是白梦干的,再抓到白梦本人,便是正合了你们的心意,不是吗?”
“说起来也奇怪,”玄天赦有些疑惑,“这周家灭门也有三月有余了,竟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想来这周家借着招魂幡还有这百年经营,也算是华鹿府一等一的大户,竟没一人为他们抱冤喊屈。”
寒诀亦对周家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他们也配?打着正道灵修的名义,背地里却以炼化魂魄作为家族传统。连我们魔修都不屑的,你们灵修竟然一直留着他们。这这等败类都不除之而后快,倒还天天喊着要铲除魔修,当真有趣。”
他的目光忽然飘向白凛宽大衣衫下空荡荡的裤腿。他只是想起那日张仲琰曾说的,是那些所谓的正道灵修为报一己私仇,将护着玄天赦的白凛双腿生生斩断,便涂生一股的可悲感出来。
灵修最为虚伪这事他早便知道了。要不然那个人也不会被逼跳了诛仙台,他也不用为了那个人,想要屠尽天下仙门,并创立屠仙宗。
他可是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意图写在屠仙宗这名字上面了。
如此恶心,当真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订错时间了 我个憨批…
第18章 仙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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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最后还是白凛一锤定音敲定了让两人去桐陵看看。
白凛向来是更愿意相信美好的事情的,若是一定要他抉择一个白梦在的地方。他宁可白梦是在桐陵做些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在华鹿府被擒。
本想着求个速度,选了个脚程快的灵兽。但是还没出四象门的地界,寒诀骑的那只便撒了欢儿多跑了几步路。结果当然是因为反噬的作用,他停下了,但是灵兽没停下来,直直地给他摔了下去。
玄天赦当真是没见过这幅场景,灵兽早就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徒留个懵懵然的美人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真的忍俊不禁,拿宽大的袖口捂着嘴,不让自己的笑意表达得太明显。
寒诀看到玄天赦笑了便也笑了,他哪里失不记得自己的反噬,只不过看着这一两日玄天赦为了白家兄妹操碎了心,已是久没有欢颜露出了。他这么一摔,倒也是博君一笑罢了。
然后就变成了同来时一样的马车,只不过拉车的灵兽从赤鬓马变成了跑得更快的遁地驹。
“小主子,我刚才是不是十分可笑。”
玄天赦本是一直憋着,他这么一问,又想说又想笑。倒是最后吞了好几次唾液,方才忍住了,“没有,真的没有。”
寒诀看见玄天赦那一脸正经,但是眼睛却有些弯起的样子,也咧嘴笑了。
“你怎么又叫我小主子了?”听到久违的称呼,玄天赦倒是有些疑问。
“先头我怕你尴尬,便没在你师兄面前喊。现下四处无人了,便还是小主子听着得趣。”提到白凛,他是直接把“我不开心”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原是你觉得有趣才叫的啊?”玄天赦打趣道,“说起来这反噬也不知何时才能消掉,总不能一直这样,得寻个法子。”
寒诀撇嘴,“小主子这又是嫌弃我了?”
近些日子来的相处,玄天赦若是个傻的恐怕都能看出寒诀身份不一般了。只是他约莫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想法,但是总也抓不住。
“我总想着你不是一般人,怎么能老跟着我瞎晃悠。”
寒诀没骨头一样躺在了马车里,靠着柔软的垫子打了个哈欠,说,“左不过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你便是我现下最重要的事了。”
玄天赦哼了一声,“油嘴滑舌。”
“你先前不是说你自己原型是蛇吗?怎得不是妖修是魔修。”玄天赦也学着寒诀的模样,懒洋洋地靠在了垫子上,朝他扬了扬下巴问道。
寒诀听他忽然问到这个问题,也是一惊,但还是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小主子可知道仙家也会豢养小兽当做宠物?”
玄天赦点点头,“当然知晓。”
“我便是仙兽。”寒诀咧嘴一笑,隐约可见他口中如信子一般的舌头晃了一下,“仙兽堕了魔,又怎会是妖修?”
“你是仙兽?”玄天赦着实感到了不可置信。想那仙兽修炼成人型更是不易,若是没个几千年的功力是化不成人的。但若是化成人型,便是直接有了仙籍,管辖一方水土。
寒诀看到了玄天赦脸上的惊讶,便说,“小主子若是不信的话,我便化了原型与你瞧瞧。不过我这原型颇大,恐怕吓着你,做个拟态便罢了。”
玄天赦还没反应过来,一条紫色的小蛇便出现在了坐垫之上。他的颜色颇为浅淡粉嫩,身上还盘着一圈圈的花纹,红豆一般的眼睛点在小巧的蛇头上,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见他动作,这小蛇便是更加得寸进尺地往他手臂上游了过去,把自己盘在了他宽大的袖口下。寒诀这幅模样倒是也配得上他那张脸,就连原型都漂亮可爱到了极致。
许是天气有些过分寒冷了,寒诀化作蛇形后便不自觉地进入了冬眠状态。玄天赦撩起衣袖看到小蛇眼睛都闭上了,但还是紧紧地缠着他的小臂。他看见小蛇打了瞌睡,自己也感到了阵阵困意袭来。
好在这遁地驹是一早便由灵力驱使的,大体方向错不了,想来他眯上一觉也是能行的。
再次睁眼的玄天赦发现自己正窝在寒诀的双膝之上,寒诀垂着好看的双眸,正在手里绞着他的头发玩。他着急忙慌地坐了起来,有些尴尬。
这是第二次他在寒诀身边睡得如此之深了,当真他的戒备之心是喂了狗吗?玄天赦有些懊恼地扒拉了一下睡乱的头发。
寒诀见他睡醒了,便说,“小主子身上过于温暖了,我化作原型一时没忍住便睡了过去,当真丢人。”
“你这原型当真漂亮,不愧为仙兽。就是不知道先前跟的是哪位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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