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凛还未曾言语,倒是张仲琰急吼吼地道, “别卖关子了,快说!”
那语气带着三分厌恶七分强硬的, 让寒诀听了着实有些不舒坦。但他也没大作,不过右手掐了个法诀,弹了个气泡朝着张仲琰去了。直弹得张仲琰一个踉跄,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在四象门,自己说话的对象也不是曾经的晚辈,而是他宗主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张仲琰虽不情愿在白凛面前失了面子,却还是连忙跪下,右手搭在左肩垂着头说道,“请宗主赎罪!”
“师父!”白凛哪里见过张仲琰如此,便是一时急红了双眼。
“起来吧。”
玄天赦见张仲琰如此,虽是心中有喜,却还是颇有些心酸。到底是曾经四象门的首座,如今倒是沦落到跪着给别人请罪的境界了,当真可怜。
他顿了顿,说道,“师兄,借着师叔也在,我便将之前未曾告诉你的事情一并讲与你听。你便是一定要稳住,不要惊慌。”
白凛沉吟,“何事?你说吧,我还挺得住。”
“便是你的身份问题。”玄天赦长吁一口,“师兄你也知晓原本你体内支撑你生命的是梦儿的一魂一魄,之前梦儿与周修冶一战却是魂飞魄散,你体内的那一魂一魄也随之一起散去。随后,你身体上便已然浮现了一股尸香。约莫你自己是嗅不出的,但可以问问师叔,是否有这股味道。”
白凛求助般的眼神看向了张仲琰的方向,却见张仲琰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我能闻见凛儿身上有股异味,却是分辨不出是何物。如今你说过,我便想通这的确是尸香。”
玄天赦颔首,又道,“是了,这就是问题所在。哪里有正常人身上有着这股味道?所以,只有一个结果,便是在梦儿的一魂一魄散去之后,师兄你便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张仲琰皱眉,想着反驳玄天赦的思绪,却又瞥见寒诀冷冽的目光,只得一时熄了火。他问道,“若是尸体,他又怎能如常人一般存活在时间?他早该化为尘土灰烬了!”
寒诀随口接过了话茬,“鬼佛那么多年修炼,总不能不知这妖修是怎么一回事吧?”
张仲琰点点头,“妖修本没有魂魄,由兽类修炼成人型后,便生成了精魄。宗主,你的意思是……?”
“正是。”
“那现下凛儿便就算真如宗主所言,尸……尸首成精,他不成灵修,那边算是妖修?”张仲琰摇头,面色写满了困惑,“也不对。”
“这个问题我也曾问询过寒诀,他却是说……”
“我游离六界之外对吗?”一直沉默着的白凛却忽然搭了话,只是满目惨然笑意看得让人心疼极了,“什么天界仙界,人鬼妖魔,都不属于对吧?
玄天赦叹了口气,点点头。
“我从未见过有任何生灵游离在六界之外,白凛便当真是个异类。他如同一个尸体,借了魂魄进行修炼又得大乘法术,结果这魂魄一夕散去,竟是未曾身死。”寒诀啧啧了两声,“只不过我还不知晓,游离在这六界之外会有何等后果。但我猜测,若你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让天道发现了你,便是当诛了你,以正天地纲常。”
张仲琰已被这一连串的打击惊得面如菜色,倒是白凛还算平静。
张仲琰颤抖着问道,“可否再麻烦宗主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下我这可怜的徒弟?”
“便是为了玄天赦我也应当要救下白凛,可是,”寒诀摇头,“无典籍可查,更无实例可证。如今我倒是建议着,不去用任何法术只当自己是个寿命长的普通人便好。剩下的,走一步算一步。”
倒也不算是个坏的消息,只不过不能用法术罢了。张仲琰这才松了一口气,给那边面容波澜不惊的白凛理了理盖着的毛毯。虽还是不能知晓白凛的“无命之局”如何破解,但是总是保着一条命下来了。
“那如何才能让凛儿再次站起来呢?”
“重新斩断师兄的双腿,再取一刚死之人的便可接上。”玄天赦答道。
白凛却全然不信,毕竟在四象门时,掌门就是连“枯骨生花”这等圣药都与他用过,便是毫无疗效。他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残废了这么多年的双腿便是只这么容易就能痊愈吗?
“如此简单?”张仲琰问出了白凛的心声。
“是。”玄天赦点头,细细解释着,“先前不行,是斩断师兄双腿的那把刀戾气太重,且师兄当时还算有个灵修的身份,便是用这等普通方法自然不行。但现下,师兄已失了六界身份,又是尸体修炼,便由尸体接上实为妥当。”
玄天赦不提那刀还好,提了便是触到了张仲琰的霉头,他有些咬牙切齿可又不敢在寒诀面前对着玄天赦发作,便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还好意思提!若不是你……”
“师父!”白凛厉声打断了张仲琰想继续说下去的冲动,抿嘴摇头,眼中满是哀求。
“我?”玄天赦诧异。
“没什么的,阿赦。”白凛宽慰着,却压抑不住玄天赦的疑惑。
“这事……是与我有关?师兄的腿,是与我有关?是吗!”玄天赦四下看了一圈,却是一个个都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肯言语。
白凛恳请的目光让玄天赦心凉了一半,“阿赦,不要问,我求求你。”
“好,我不问。”玄天赦心下已是了然,他虽不知究竟是因为何等原因才造成的白凛双腿被斩,但总归是从这些人的语句里听出了端倪。
便就是他害了师兄!
呵呵,从小到大他害了多少人?若不是因为自己娘亲怎么会杀了那个男人,又怎么会自己也失了性命。如今,竟是连这世上唯一由始至终对他善待如一的师兄,也被自己牵连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可他师兄还只愿能将这事情瞒着他一辈子,白凛啊白凛,当真让他该如何言说。
“便是此方法,我也并无万无一失的把握。只当说是试验一番,只看白凛自己的抉择了。”寒诀道。
张仲琰还在犹豫着,那便白凛便已应了下来,“我愿意一试。”
“凛儿!”
“师兄?”
“不必再考虑一番吗?”寒诀问道。
“不了。”白凛扬首,“越快越好。左不过我已经是个残废了,再挨一刀也无妨。”
一百年了,玄天赦从未在他师兄的眼睛里看到过希望的光束,可现下,却有了。他不知该喜该忧,但总归白凛便不像以往那般死气沉沉了。就连先前古井一般的眸子,都泛起了波澜。
倒是与玄天赦猜的一分不差,
白凛又朝玄天赦招招手,“阿赦,你来。”
“怎么了,师兄?”玄天赦俯身在白凛的一侧,问道。
白凛如同小时候那般摸了摸玄天赦的发丝,顿时笑了出来,“阿赦,先前师父真的是在与你说笑的。你也知晓的,他向来不愿意与你交好,便是常有瞎说的时候,你千万不要在意这件事。好吗?”
白凛说得真诚真挚,可另一侧的张仲琰却黑了脸面,就只是为了白凛要哄玄天赦而编排了自己这一点,便是能生许久闷气。
张仲琰一颗心小得像个针眼儿一般,从前装着的是修炼,再然后就是白氏兄妹二人。现下白梦没了,便只余下了白凛一人。
寒诀见状,无奈地哼了一声,便道,“鬼佛,不如带你徒弟先行下去歇息吧,就算是我要为他接腿,他也得有精力体力撑过那一段啊!”
“是啊,一路上舟车劳顿,师兄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见两人离开,寒诀这才从冷面换上了讨好地神情,说道,“阿赦,现下便又只剩我们二人了。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我差人去给你寻来?”
玄天赦见他换脸如翻书,也吃了一惊。这不算是他头一次见寒诀与鬼佛的相处模式,可确实头一回见他那个不可一世的师叔这么卑微地跪着寒诀,寒诀还不似对自己那般嬉皮笑脸,更为诧异。
“这边是我的屋子?”玄天赦问道。
寒诀点头。
玄天赦便快步进了门,将房门猛然撞上,险些磕了紧跟着的寒诀的鼻子。他不禁发笑,说道,“并无。我也要歇息了,明日见。”
寒诀撇撇嘴,只得不去叨扰,说道,“好吧,可你明日一定要早点醒,我便是一刻都不能等。”
玄天赦冷笑,没有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
姐妹们你们康康我隔壁预收的都耽娱乐圈小甜饼《我磕的cp它逆了》
那篇我也开始存稿了 就是收藏一个真的不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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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一个2020520的修改:那篇完结了,这篇番外还没写完哈哈哈哈哈
第52章 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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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凛的腿伤成了刻不容缓的事情, 但就算几人都心急如焚,却也没法一蹴而就。只得慢慢等着若有合适的,便为白凛接上。
直到大半个月后的清早,还是张仲琰发觉了有一具着实合适的。那供者为潞城旁小镇上富户的私生子, 平日里养的是细皮嫩肉的, 但却没想到阴差阳错的被主母害死了。
虽然那富户不愿自己儿子暴尸荒野, 但拗不过自己夫人家大业更大,只得含恨将自己的私生子草草用席子裹了丢到了屠仙宗的地界儿。总想着等天色暗了了, 再把尸首敛回来,好歹下葬了。
张仲琰发现的时候,这供者方才息了气, 皮肤上还有着温热的温度。他先是遣了弟子去将这尸首捡了回去,便即刻通传了寒诀。
寒诀赶到的时候还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雪青色的里衣,尚还睡眼惺忪。本是心里还有气, 但是见了张仲琰是因此才扰到自己,便长吁一口,压下心中怒火, 说道,“我瞧瞧。”
他细致地绕着尸首转了一圈, 掀了席子看了供者的双腿,又轻轻碰触了下皮肤的韧度。这才拍拍手,点点头。
寒诀这一番动作完毕, 玄天赦才推着白凛姗姗来迟。
方才张仲琰派人通传的时候,寒诀和玄天赦便兵分两路, 一人先行去查看供者,而另一人便是玄天赦去与白凛通气, 让他做好准备。
白凛的状态看似还好,这几日来见了许久未见的师父,就连当时妹妹去世的悲痛欲绝也冲淡了不少。他稍微能加些饮食了,气色看着也红润了起来,不复往日那般苍白无血色,眼眸中也宛如当年玄天赦与他初见那般的清亮了。
白凛有些不忍心地瞧了几眼供者,叹了口气,“他看上去也不多二十来岁的模样,怎得就忽然暴毙了?”
“是他当家主母看不惯他私生子的身份,便想了个法子将他毒害了。”张仲琰解释道,“方才我拾到他的时候,便差人打听过来,也算是个清清白白的男儿。”
白凛点点头,“望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玄天赦道,“他会的,放心吧师兄。”
寒诀朝屋里的塌子努努嘴,张仲琰便了然地将白凛打横抱起,轻轻放置在了塌子上面。
白凛有些紧张,可看到师父与师弟那同样担忧的面庞,却是含起一个笑意,说道,“不必担忧。屠仙宗何等好药没有?就算是割骨片肉,也不会痛的。你们两个勿要担心,若是瞧不了这血腥场景,便出去候着好吗?”
他说的殷殷切切,却让玄天赦心里更为一酸。明明白凛才是那个要受到伤害的人,可他却偏偏反过头来安慰着自己与张仲琰。他的师兄啊,到底如何才能改掉这先他人之忧而忧的毛病,让玄天赦能放下心来呢?
“不必,凛儿我愿陪着你。”张仲琰上前一步握住白凛的手,那手冰凉如玉就像他的主人一般。
玄天赦虽无言语,但却还是站定在了床脚一侧,用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抉择。
寒诀见这二人都为白凛忧虑,便是冷哼了一声。他还未曾告诉玄天赦,自己再救治白凛之后,许是会浪费大量的气力,便是连修复过后的白凛都不如。他心里有点吃味,虽是自己未说,但瞧着玄天赦只担忧他的师兄,也是心里不舒坦极了。
他走上前两步,一把掀开了白凛空荡荡的裤管。
那伤口该如何形容呢,丑陋的红色伴着奇形异状的愈口,活脱脱得像长了两个肉瘤一般。
就连玄天赦都倒吸了一口气,险些惊呼出声。白凛更是不敢面对自己的伤口,含着泪扭过头去。
只得张仲琰一眼,双眼发红地盯着白凛那一双被截断的腿,就连牙齿都咬得咯吱作响。他紧抿着双唇,不让自己的情绪泄出来。
寒诀也是叹了口气,将一粒丹药递给张仲琰,说道,“鬼佛,你去将此丹药喂给你徒弟,他便能陷入深眠了。”
张仲琰连忙接过,就着茶水将丹药给白凛送服下去。
不大一会儿,便见白凛上眼皮磕了下眼皮,已是昏睡了过去。
玄天赦见状,上前大声呼唤了几声白凛的名讳,见白凛一星半点的反应都没有,这才对寒诀点头示意。
寒诀从旁拿出一弯砍刀,将仙气注入其中,便只见那弯刀的全身覆盖着绀色的气息,漂亮极了。源源不断的仙气输入到了弯刀之中,便见弯刀渐渐变了颜色,就连看上去都透露着一股子的冷冽感。寒诀见将要完毕,便是更努力吐出仙气,直到那弯刀被绀色的仙气笼罩一遍又一遍,就连色泽都变得深了起来,寒诀这才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断了白凛那像肉瘤一般存在的部位。
可该流出的鲜血,玄天赦却未曾见到。白凛被截断的切口就像是一团死肉,没有一丝生气。
玄天赦嗟叹,只道这着实证实了白凛是真的为尸首成精,没有半点反驳余地了。他望向张仲琰的方向,却见张仲琰只死地盯住白凛的方式,一只手还紧握着胸前的衣襟,着实紧张极了。
玄天赦见白凛是一点罪也未曾受,可那边的寒诀却已是冷汗布满了额间,不停歇地往下流淌着。他便是蓦地心脏便抽搐了一下,见寒诀脸色比着白凛更加惨白,心里一惊。他竟不知寒诀为白凛此事,还要付出如此精力。
他匆忙从怀中掏出手帕,可动作中却狼狈地将手帕掉在了地上,竟是拾了两次都未曾捡起来。
玄天赦有些失控,他不知自己是怎的了,见寒诀有事,竟是如此过分的担忧,反而超了白凛。他有些自嘲地笑笑,莫不是他听多了寒诀的花言巧语,真的动了心思?不会真的动了心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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