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使得寒诀差去送信的弟子,也跟着他们走了七日,才寻了空隙逮了个雁姬公主实在是累了的日子,将寒诀所嘱咐地告知了林言实。
林言实拆了信,从里面先掉出来的便是一枚串着红绳的钱币。那钱币不是凡界的模样,倒是更似他在兴隆马场时做兑换的,魔界的钱币。但样式却与现在通行的模样有些细微差别,显得更加古朴陈旧一些。
他有些疑惑,但却仍将钱币细细揣好在怀中。又抽出信纸,阅读起来。
那信件上寥寥几字,却是将他的身世讲得一清二楚。
林言实的眉头慢慢紧锁,直成了个深邃的“川”字。依信上所言,这钱币便是他娘亲留给他去认自己亲生父亲的信物,而他亲生的父亲,便就是现下魔界的统治者——
魔君淮陈。
说起这魔君淮陈,便是上任魔君和普通魔族女子所生的私生子,并非魔后和妃子们所出。若不是攀上了雁姬的母亲淮虞公主,他怎坐得上这魔君之位。约莫也是因着自己是私生子的缘故,他倒不爱纳女子回魔宫为妃,而总是愿在外面拈花惹草的。
直到碰到了林言实的母亲,方才收了心,恨不得遣散宫中所有女子,只对其一人倾心。也是可惜了,林言实生身母亲的命不好,还未曾入住魔宫,便得到了追杀。
林言实倒不是不信寒诀所言,只是这信上所说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他先挥手遣了那送信弟子回屠仙宗复命,便着手细细品味着信中所言之事。
只寒诀如此信誓旦旦将此事用信件告知自己,而不是亲口说,恐也是因着那几日雁姬都缠着自己的缘故。若非如此,这送信的弟子也不会言道,自己是跟了他们七日才寻到的空袭将信交付给林言实。
如此说来,他更是多信了几分。
一番思索下来,林言实更是相信了信上所言,将穿着红线的钱币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未等他细细查看这钱币有何奇异之处,竟能当做他父母的信物,雁姬便敲也不敲地直接推了门进来。
林言实便急忙背对着门,将钱币掖进厚厚的衣领之中,这才转过身来,笑吟吟地望向雁姬的方向,问道,
“今天晚上我说我累了,你便不来寻我玩了是吧?”雁姬噘着嘴,一副撒娇地模样。
“我以为公主要歇息,便没有叨扰。是否今日公主还想去看些什么?”
雁姬绞了绞衣摆,一副小女儿的做派,略显矫情地说道,“倒是没有,这已到了魔宫脚下,便是我再不熟,这里也熟了。”
“那公主寻在下,所为何事?”
“这个给你!”雁姬从怀中掏出一个坠子,模样似是水滴,清透好看,“你带起来嘛。就……就为了报答这几日你陪我玩耍,还有送我回魔宫的恩情了!”
雁姬将坠子塞给林言实,一副娇怯怯的模样。小脸有些涨红,看得林言实都有些奇怪。
虽说这雁姬公主看似喜欢上了林言实的模样,但细细让林言实想来,他便是不信的。更别提,他宗主在信上所言,勿要被雁姬所蒙骗,她可能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单纯可爱。
林言实瞧着这坠子,也多留了个心眼。
雁姬看他不愿带上,便可怜巴巴地眨了眨眼,说道,“言实哥哥,你带上嘛。”
那软绵绵、柔腻腻的嗓音,没让林言实心旷神怡,反而让他抖了一身寒战。林言实见雁姬便是要他不带上,今日便不走了的意思。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往颈上套去,可只动了一半,便忆起自己脖子上还挂着母亲留给自己的钱币,便顿住了手上的动作。
“雁姬公主,我忽然忆起前些日子我颈部受了伤,不太方便带上这坠子,恐摩擦了伤口。”林言实随意捏了个理由。
“啊?”雁姬瞪圆了双眸,“你脖子怎么了,怎么受伤了?”
言罢,便上前两步,就要扯着林言实的衣领一探究竟。
虽林言实嘴上一直说着“男女授受不亲”,可他又比不上雁姬修炼多年,就连力气上都拗不过这个看似娇小的弱女子。他生生被雁姬扒了衣领,那红线穿的钱币便显露无疑了。
林言实见雁姬已然是发现了,便叹了口气,不再挣扎。
“这是什么?”雁姬好奇地将红绳扯出,连带着下面的钱币都一览无余。雁姬的神色凝重了一瞬间,不过林言实只想着这钱币要被发现了,才没有注意到。
雁姬将红绳连带着钱币粗鲁地塞了回去,有些生气地道,“左不过是枚破烂铜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让你说瞎话,竟编一些个什么脖子上有伤口来唬我。我偏是不信的,可不一瞧,就是你不愿带我送的坠子寻得理由。”
林言实将钱币细细理好,笑道,“小时候求得护身符罢了,我将坠子与他叠戴。是我不好,公主不必为此生气。”
雁姬冷哼了一声,怒瞪了林言实一眼,便摔门出去了。
只不过雁姬在出门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打了个哨子便招来一只魔兽。那魔兽通体黝黑,有着鹰喙,凌空展翅的时候又像极了隼。
“松苓,来。”雁姬朝松苓招了招手,便见松苓听话地收了翅膀立在雁姬的肩膀之上。雁姬叽叽咕咕几句,将她今日所见林言实配的那枚钱币用禽类的语言叙说一遍。
只听见松苓厉声啼了两下,拿头蹭了蹭雁姬的发丝,便展翅冲向深暗的夜色之中。
雁姬阖上双眸,内心有些不忍。这几日与林言实的相处,若说没有好感那是绝不可能的。但一想到,她与自己母亲淮虞那筹谋了数十年的计划,如果只因着自己的不忍而落空,那更是更得不偿失了。
她怎是不知淮虞的计谋,从她懵懂地讨了魔君的欢心后便被淮虞告知自己的谋划。原是当年淮虞便想坐女魔君,可她的父亲并不认可。但今时今日不同,若是靠着林言实母亲的宠爱博了林言实的名义,便是这女魔君当之无愧了。
想到此,她睁开的双眸清明又坚定。
雁姬筹谋了那么多年,怎是说放弃便放弃的。若是放弃了,那些日子对着魔君的阿谀奉承,受着那些自己所谓的表兄弟们的骚扰,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魔君之位,她要定了,也合该她当定了。
林言实这种不过是朦朦胧胧好感的男人,往后便是多得是,随她挑选。多一个不多,少这么一个更是不少,何苦她要栽在上面?
雁姬蓦地笑了,期待着她母亲安排好一切,只待着林言实这条小鱼儿,上了她的钓钩。
第58章 首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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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诀收到林言实被魔宫的人关起来的信息, 便是五天之后了。
结果不出他所料,雁姬果不其然地抢了林言实的红线钱币,装作自己失而复得的模样去找魔君讨欢心了。
她不杀林言实已算格外开恩,虽着寒诀与玄天赦二人并不知晓是因为雁姬心中舍不得, 还在合计这林言实也是可用之才, 便是能自己保下命来也不算蠢钝。
“你是怎么意料到这雁姬有问题的?”玄天赦有些疑惑地问道。
“倒也没什么旁的理由。”寒诀这几日有玄天赦帮忙料理着屠仙宗的日常, 便是更发的懒惰起来了,每日便不是靠在美人榻上逗鸟, 就是闲来去瞧瞧那边给玄雪崖和孟汲的磨难是否够格了。
寒诀挑眉解释道,“不过那日我细想了下,若是这雁姬公主真的魂魄出体, 也不能由着她飘忽如此之远,竟到了屠仙宗的地界儿。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玄天赦皱眉, 顿了顿道,“她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替换了林燕燕的魂魄?那这林燕燕岂不可怜,恐魂魄都已被她禁锢或者打散了。”
寒诀颔首, “是啊,但不仅如此。阿赦, 你可想过,她是如何得知这人魔混血,魔君的爱子, 是在屠仙宗内的。”
“奸细?!”
“说不准。”寒诀换了个姿势,右手撑着下颌, 紫色的缎衣更是拗出个漂亮的轮廓,再配上他那张艳丽如画的面庞, 更显得有几分勾引的味道。
玄天赦看着寒诀那副诱人的姿态,却是长吁了一口,没有言语。只按捺不住胸腔里“怦怦”跳动极快的那颗脏器,飞红也上了眉梢。
寒诀见玄天赦表现,竟还轻巧地抬手抹了抹唇边,那引诱的意味更著。寒诀说道,“不过综其,我便大胆猜测了这雁姬公主准定有些问题。她约莫是知晓屠仙宗藏着个她舅舅的亲生孩子,但一不知男女,二不知为何。”
“那她选择林燕燕……又是为何?”
寒诀沉吟,“尚还不知,我便想着大约是因为林言实是屠仙宗长老,但年岁尚短,根基还不够稳固。她总得想着择一个好控制又有地位之人,才容易实施她的计划吧。”
玄天赦接过了话,“所以她没曾想,竟然误打误撞,直接选上了她的亲亲表弟。不知该说她命好,还是命不好了。”
“是。”寒诀点头,“随后几日在屠仙宗的时日,她便更加细致地打听清楚了,加之你刻意安排的那些明示暗示的,她直接确定了林言实便是她要找的人。”
雁姬还未离开屠仙宗时,寒诀与玄天赦二人,便着手安排着雁姬以为自己洞悉了一切。
不论是凡间的戏班子唱的,还是屠仙宗下人的细碎言语,甚至还雇了人去在雁姬面前表演了一副嚼舌根子。说着什么,就说这林言实当年被人搁置在林府门口的时候,是何等情景,又说他发起癫来杀了哥嫂一家,更有甚者还悄没声息地言语了林言实为何常年以人皮面具敷面,从不露出真实面貌。
岂不就是因着这人魔混血,造成了他的面容多年来不曾变更过。
真真假假地混作一团,蒙骗雁姬还是如鱼得水的。
雁姬得知此类消息必定会欣喜若狂,将一切告知自己的母亲淮虞。随后,寒诀便劫了淮虞传给雁姬之信,这才方知当年林言实母亲却有一条红线钱币所串的,留作信物给林言实。
寒诀细细思量,当真从当年林言实母亲暂住之所的角落里寻出了一枚铜币。只不过年久,那钱币上的红线已腐,只余下一枚擦抹干净的上面刻着淮陈二字的钱币。
玄天赦将钱币翻来覆去除了“淮陈”二字,并未寻到其他任何的异样之处,便道,“寒诀,不如唤个手艺精湛的匠人来,仿照这铜币做个一模一样的。只免了这‘淮陈’二字即可,再将这钱币送至林言实手上。若是雁姬瞧见了,定以为是那枚信物。”
“是了。”寒诀此次倒还未有法子,便叫玄天赦已说了,“阿赦真聪明。淮虞信上只提了他们有这么一枚信物,恐怕是连自己都不知晓这信物长成什么模样,如此一来,骗她们母女岂不是得心应手了。”
玄天赦已有许久没在寒诀面前展露过过人的才智,总是被寒诀莫名地压制住了。如今一来,竟还有些骄傲与雀跃涌上心头,从前可是没有的。
他从前总是觉得自己的谋略还算是够用,可遇见了真实的寒诀,却处处被压了下风。此次,便是他有种翻身了的错觉,好不开心。
玄天赦哼了一声,“当然。”
寒诀满目都是宠溺的神色,未曾说话。
到此,便有了那日寒诀差人去追赶林言实送雁姬回魔宫的事情。他虽口上嘱咐着弟子勿要让雁姬瞧见,可他知晓,雁姬盯林言实可是盯得紧,便是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躲不过她的法眼。
这普普通通的送信弟子,哪里是她的对手?
寒诀更是算准了雁姬会随意寻个理由,去探查这林言实。
雁姬前几日与林言实一同戏耍的时候,林言实是坦坦荡荡的,而那日半夜,林言实虽是演得颇为平静,但是突如其来的消息仍是叫他慌了神色,这才在雁姬面前露了马脚。
雁姬何等心细,一时间便察觉了林言实的不对劲儿,便直拿了早已备好的坠子与林言实,这才瞧见了林言实脖子上的红线与铜币。
当真未曾白费寒诀与玄天赦二人的一番谋划,让雁姬真的着了他们的道。
不过那日,玄天赦也曾提了一个问题,“为何一定要以林言实作饵?若是换个旁的弟子来,岂不是更为保险?毕竟将林言实这类重要棋子捏在手上,更是能让人安心。”
寒诀却摇摇头,解释道,“缘着就因为林言实有自保的能力。若是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他以后就算是我们扶持也、坐不稳这魔君之位。但是林言实当真不傻,他完全可以保下自己一条命,甚至还能寻到法子送信到屠仙宗,让我们去救他。”
“而且,”寒诀挑眉,“若是我们在此等危机之下救下林言实,他定会对我、对屠仙宗再抱一颗感恩之心,以后相互利用着,便愈加得方便起来了。”
玄天赦却有些诧异,“那你又怎得确定,林言实不会因着你予了他假的钱币,而怨恨你?”
寒诀笃定地摇头,“不可能。他会想到,若是我直接给了他真的,那他便更是死路一条,哪有来日的辉煌?更多一分感谢罢了。”
彼时玄天赦对寒诀所言一知半解,而今收到了林言实之信,方才了然寒诀当时所言非虚。
“寒帝当真料事如神啊!”玄天赦读完信上所言,不由得慨叹一句。
寒诀也便接下了这份夸奖,“谬赞谬赞,玄城主也是谋略过人。”
两人言罢,便相视一笑。这话里几分真几分假,便是自己体味罢了。
玄天赦抖抖信件,并无夹带,便道,“如今你倒是作何感想?我们需得将林言实从魔宫捞出来才好。便是如何捞,怎么捞,何时捞?”
“阿赦问的都是好问题。”寒诀笑得明媚,又是琢磨着如何戏耍一番,却被玄天赦一个眼神横地瘪了嘴,“何时的话,我约莫记着四十年前的这个月是魔君的生辰。他啊,总是得给我下帖子的,更别提他这寿数是过一日少一日,没几日好活了。”
“这魔族寿数比凡人长了太多,就连普通的都能活上三五百年,更别提魔族贵族了。”寒诀叹了口气,又道,“可这几任魔君,却是未曾有活过五百寿数的。你就说现在这个淮陈,这个寿辰过了也不过三百九十岁,却已是垂垂老矣、病入膏肓了。倒不知当个魔君,是好是坏了。”
玄天赦听闻也随之无奈地道,“许是与人皇一样吧,殚精竭虑之人,总是活不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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