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赦同云妤在暗处躲藏着, 云妤对他比了嘘声的姿势,玄天赦自然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在进来之前云妤也曾告知玄天赦,这天牢之中因着没有天兵把守, 所以时常会有旁人出现,更别提现在这天牢当中还关着一个所谓的天帝与龙神的“亲生儿子”。
玄天赦在黑暗中瞧着寒诀又合上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眸,歪歪扭扭、没骨头般地靠在墙壁之上。他根本不甚在意来人是谁,好似就算是天帝当真亲自来了也一般无二。
来人自然不是天帝, 而是天帝座下一个奉茶神君。
即便是天帝座下的奉茶神君,他也是个天生神族之人。神族最重血统,即便是仙界再有道行之人, 也是飞升不到这天界之上的。
所以说当时寒凌神君被人耻笑,自是因为他的身份问题。若他是当真天帝与龙神在天界以原身生下的孩子, 定然是受万众尊崇的存在。
奉茶神君到了寒诀面前转了一圈儿,随口讥讽了寒诀几句,却发现寒诀根本不愿意搭理他, 便又气哄哄地走了。
走之前,那位奉茶神君才又说道, “不过是个小杂种罢了,竟然还如此发横。我倒是要瞧瞧你还有几日可活了, 也不妨告诉你,天帝陛下打算明日晨间便将你推上斩龙台去。”
玄天赦乍一听闻此消息,便是心中一紧。若不是一旁的云妤立马拉住了他的身子,他指不定还要弄出什么动静来呢。
待奉茶神君离开之后,二人才从矮台后面出来。
寒诀听到响动,才慢悠悠地睁开双眼,确定了来人仍是玄天赦之后,便说道,“阿赦,这事情不是你能掺和的。”
他本是想通了的,可偏偏这奉茶神君的一句话,又让他心底里那点子勇气都消失殆尽了。他能想到自己的消失于这天地间的场景,可他不能眼睁睁地瞧着玄天赦陪他一起死。
现下就算是玄天赦向着天帝表明自己才是他亲生儿子一事,天帝也不会放过他们二人中的其一。天帝本就怨恨极了龙神,但却动不了龙神,但是动上一动寒诀和玄天赦倒是无妨的。
寒诀瞧着玄天赦的那一张脸,却有些恍如隔世般的情愫摇曳在心里。
虽然不是当真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但玄天赦这在凡间过的十个月,却只是寒诀在天上的十天。
他不过十日未曾瞧见玄天赦,可却偏偏只觉得他们有千万年未曾相见了。便是在人界、魔界,他们分离从不超过半日,那七年来的日日夜夜,足以让他将玄天赦的容貌刻在心里眼底。
玄天赦却是被他这句话气极,本是好好地商量着要如何将寒诀救出,可偏生这个要被救得人,又闹起了别扭。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寒诀是听与否,又趁着这现下无人的情景,将想要救出寒诀的计谋细细致致地说给寒诀听。
玄天赦那股子执拗的性格,寒诀也是知晓的。他决定了的事情,恨不得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提如今是自己的性命攸关了。
寒诀只能听着,但眼瞧着一直在玄天赦背后默默不出声的云妤,蹙起了眉头。他总觉得龙神不对劲儿,明明这个女人说叫自己来救玄天赦的命,可偏偏又在这般紧要关头提了玄天赦上天界。
即便是云妤从未曾告知自己,这次除了受罚还需赔上命去,但总归他既是答应了要替她救下玄天赦的命,便不会出尔反尔,即便是要让自己也豁出一条命去。
这点让寒诀过分诧异了,他抬眼瞧着站在一旁,面容上关切极了的云妤,嘴角不禁往下撇了撇。
“阿赦。”他唤了一声,拉过了玄天赦的手,又说道,“好,我都听你的。方才你也听见了,天帝明日便会送我上斩龙台,到时候便依计行事。”
他边说着,边趁着天牢中灯色昏暗,云妤又是更着重观察这他们的话语并非动作,在玄天赦手上勾勒下几个字——
小心龙神。
知晓寒诀的意思后,玄天赦立马攥紧了双拳。他偏偏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云妤,又收回了目光,对着寒诀说道,“你要记得,即便是死,我也定然会陪你一起的。”
寒诀叹了口气,还是点点头。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玄天赦去死,但现下这个时日,若是他不应允,玄天赦许是根本不会离开这天牢,干脆同他一般困死好了。那斩龙台玄天赦愿意陪他上,又何提这区区一个天牢呢。
玄天赦见寒诀真真切切地点了头,这才抿了抿嘴,算是搁下了一半心来。只是他还有许许多多不解,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寒诀,都觉得云妤有些古怪,但只这一瞬仍是叫玄天赦发现不了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云妤又像是一个慈母一般,为了自己的孩子能选择害别人的命,可偏偏她又做着会影响到玄天赦的事情。若说是为了玄天赦心中所爱也便罢了,可寒诀伪龙成神便是她一手操纵的,这似乎全然不合常理。
玄天赦尚还未曾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闻云妤说道,“赦儿,我们该走了。这天牢当中不时便会有神君前来,若是察觉了可是不好。”
玄天赦只得叹了口气,瞧着寒诀说道,“你定然要好好等着我来,等到天帝在斩龙台上卸下五成法力之时,我们会制住他的。”
寒诀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被巨大的铁锁链串着手脚,即便是关押他的牢笼不小,他仍然被困在一隅,也是自己将自己困在了心牢的一隅之中。
寒诀只想着他要让玄天赦活下去,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玄天赦死在自己面前,可玄天赦呢?他不是一样不愿,不愿见着自己为了他上刀山火海。
他瞧着玄天赦同云妤一起跃上了矮台往着天牢出口而去,却是心中百感交集。
玄天赦亦然。
云妤领着他到了自己的寝宫,将他安置在了自己的侧殿。云妤向来不用侍女侍从,寝宫当中自是冷冷清清。
玄天赦身上不爽,脸色更是不好。云妤看他这副模样,叹了口气,说道,“赦儿,到底是阿娘对不住你。当时为了让你不受那些个惩罚,我竟是生生让你体验了被人剥皮抽筋的痛苦……”
玄天赦一时语塞,但片刻还是说道,“无妨的。你也是……爱子心切。”
这爱子心切四个字,他咬的有些重,但说的却是含糊不清的。
这四个字云妤是配不上的,可在她诚惶诚恐的解释中,又是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可是为了儿子的处境,数千年未曾下界去瞧过玄天赦一次。
可到底如何,却是谁人都不知晓的。若是有旁人来说,大抵还可以言说是云妤贪生怕死吧。
玄天赦叹了口气,这辈子他有两个母亲,一个在刑场上生下他便被处极刑了,而另外一个却是他本身魂魄的母亲,是高高在上、万人敬仰的龙神。可即便如此,他却从未尝得过母爱的滋味儿。
云妤见玄天赦久久未曾答话,便又说道,“赦儿,你歇下吧。”
玄天赦被她的话语一惊,从自己的思绪中缓了过来,却是摇摇头。他咬了咬嘴唇,还是问道,“你……能同我讲讲你从前的事情吗?亦或是这天界的故事。可以吗?”
云妤立马笑道,“当然。”
她一笑起来,便是叫漫天都失了颜色。她与玄天赦的容貌是极其相似的,但却怎么都瞧着比玄天赦好看上千百倍。
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勾起,细细弯弯的眉毛扬起了一个妩媚的弧度,更合着圆润的下颌,只显得云妤一张脸比晚霞都明媚。
正巧天边有一朵彩云浮过,晒得云妤一张脸明暗不一。阳的那面是最最温和无害的样子,而阴的那面却是衬着嘴角一抹笑意都变得讽刺了起来。
玄天赦被她这副容貌吓了一跳,半晌才安稳着自己心神听她说起这天界之事。
天帝与龙神是在上古神族故去之后,一同诞生的。他们有着与天同齐的寿数和旁人不可比拟的法力,从一诞生,便是确定了他们的地位不可动摇。
那是天道给予他们的能力与位置,也曾有人质疑过,但却被天道直接击溃。天帝与龙神本就是为了促成一对而诞生的,可天道却根本不知晓,他们会生出七情六欲。龙神苦恋天帝数万年,可偏偏天帝对龙神不屑一顾。
玄天赦其实也不大明白,他的母亲云妤,本是惊才绝艳的模样。这天上地上他从未瞧见过比她更美丽的存在,但天帝却仍然对她丝毫不动心,这倒是一大奇闻。
所有人都以为天帝只是没有心,不曾将任何人都瞧在眼里的时候,他却在下界历劫的时候,爱上了一个人。
那是个男人。
第129章 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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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下界历劫化作一代乞丐帝王, 他从贫微之身而起,体会了人间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那男子是他命中的爱别离,更是他心里的求不得。
在原本的命途之中,这男子虽是不爱他, 但却是因着自己的缘故。可龙神以真身下界, 威逼了转世的天帝与她生下寒凌, 便把命途变了,生生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这叫天帝如何不怨对龙神与寒凌。
而后天帝回到九重天上,也未曾忘却在下界历劫之时的记忆,遍寻了那男子及其转世数千年, 都未曾寻到。他更是将这个恶果全都种在了寒凌的头上,恨极了他这个亲生儿子。
玄天赦听闻此,便叹了口气,说道, “你又是何必。”
云妤知他在说自己当年为何非要同天帝生儿育女之事,也是跟着长吁一口,说道, “从前不觉得有什么,只知道这天道造我和天帝一同诞生成长, 便是从一开始就安排了我们二人的终身。我被自己的思绪所禁锢着,总想着需得跟天帝修成正果才好。”
玄天赦却是抿抿嘴,说道, “可其实,你若是放下了, 便没有后续这么多琐事了,寒诀他……更不会替我去受如此这般酷刑。”
他微微垂下眼眸, 其实在天牢当中的时候,他便是极其心疼寒诀身上的伤痕血迹的。只是他却不能在寒诀面前表现出来,他还得要去稳着心神救寒诀呢。
云妤也只是说道,“是啊,从前我不懂,现在我却是明白了。这些事情是勉强不来的,可我早已经犯下如此大错,根本无法挽回了。所以阿娘现在,只想要保护住你,和你两情相悦之人。”
她抬眸看了一眼玄天赦,手指有些有些窘迫地绞在了一起。那副有些可怜的模样,倒是叫玄天赦皱起了眉头来。
云妤的做派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样子,即便是玄天赦未曾体会过母爱,但他却瞧见过别人家的母亲对孩子是如何的慈祥与严厉并存。反观云妤,却是一副可可怜怜、小心翼翼地讨好模样,怎么不叫人觉得怪异。
就算是她许久未曾见过自己孩子,又使得孩子陷入危险当中,可她的眼神却是总叫玄天赦觉得毛骨悚然。
玄天赦垂下了眼眸,只用着余光瞥向云妤那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庞。半晌,他又说道,“那后来天帝寻到那个人了吗?”
云妤摇摇头,说道,“自然是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没叫他找到那个人或是他的转世。那个人就像是在湮灭在这六界之间了一般,天帝便也渐渐释然觉得是天道捏造出来的一个人罢了。”
“许是吧。”玄天赦说道,“终归同我无关,他即便是爱着一块石头,也是天道给他地命途。”
云妤听着玄天赦的言语,不禁笑道,“赦儿,阿娘倒是不知道你喜欢如此说笑。可我仔细想想,你说的倒是也不无道理。若是当真是一块石头所化,定然是陪着天帝历劫完毕便变回石头去了,这如何叫他找寻到。”
玄天赦听罢,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回应。
云妤一口一个阿娘唤着,倒是叫他左右不是人了。他根本不想称呼龙神为母亲,即便是他在这个世间根本没有一个亲娘的关怀,他照样不需要龙神做他的母亲。
玄天赦阖了阖眼,说道,“明日我们几时去那斩龙台上?”
他这话茬转的生硬,让云妤都跟着愣了一下。玄天赦只是琢磨着那斩龙台的名字,愈想便愈不是滋味起来。
斩龙,这明明与寒诀半分关系都未曾有的一个名字,却只因为他的缘故,而让寒诀不得不上。
他见云妤不说话,便又问道,“你曾说过,这天道会安排我们每个人的命途命运,那他是否也曾撞见过我命中有此一劫需得寒诀代劳?他不对天帝所作所为有任何处置,是否也是有他的道理。”
玄天赦此话一出,连带着云妤都有些心惊。
若说这是天道拟定的命途,那寒诀命中便是有替玄天赦的一劫,那对寒诀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天道为何更不出手阻止天帝如此暴行,着实有些耐人寻味了。
可到底也不是思虑此事的时候,玄天赦只想知晓他们几时就得去斩龙台下伪装,伺机而动。
玄天赦是赌上了必死的决心,去与天帝一战。
虽是那时候不仅天帝会卸下周身五成法力,玄天赦自己的龙皮龙筋也会回归本体。他们只有一瞬时机,等龙皮龙筋抽出之后,便是斩龙台的刑罚降下之时。
云妤见玄天赦即使强撑着展露出一副泰然颜色,但眉间却是怎么也得不到舒展。她便只得抿唇一笑,从一旁的柜子中取出一瓶丹药。
那丹药是增进修为的,玄天赦做神君的时候是吃过的,后来便被他全然喂给了尚还只是一条蛇的寒诀。
云妤磕了两颗在玄天赦的手心,说道,“这东西不容易得,这是最后两丸了。但你还是需得吃下去,不然你连靠近斩龙台,都是一件难事。”
玄天赦眼神沉了沉,接过丹药便吞了下去。
原不是龙神不下界给他送丹药,而是这丹药本就不易得,想来也是她手边根本就没剩下什么罢了。
玄天赦瞧着云妤的目光也渐渐没了之前的锐气,寒诀曾说过他是最最心软之人,旁人若是想要哄骗他简直易如反掌。他即便是受过那么多暗算酷刑,照样也会软了心思轻信他人。
云妤见玄天赦吞下丹药,又说道,“赦儿,你先歇息吧,明日可有大战。你需得养精蓄锐,才能应付明日战役。”
玄天赦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点了点头。他即便是心中有千虑,半点睡意皆无,也知晓现下不是忧愁的时候。
只是心中的郁结,还是一直萦绕着他。
云妤替他掩上门,玄天赦听着云妤轻巧的脚步声离开之后,也开始四处查看着周遭环境。
玄天赦这才注意到,这整个侧殿,竟然是按照他在仙界的居所廷龙殿拟的,连陈设摆件都不尽相似。他愈是瞧着,便愈加觉得心中一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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