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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穿越重生)——不是风动

时间:2022-03-03 09:06:12  作者:不是风动
  他低声问,“这样说……殿下,能否明白?”
  湿润巾帕下的指尖泛着冰凉,他抬起头来,对他微笑。
  他说不出诛心话,因为顾听霜这样了解他——他能看出他每一个眼神下的心思涌动,能够与他赌赢每一次无声的斡旋。
  在阵法中看见浑身是血的顾听霜时,宁时亭就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或许比那更早,在他这一路出行,处处都能想起他时,他就已经一败涂地。
  他赢不了这个一腔心热的少年。
  但他不能看他因为自己而送死,步苍穹的三世书天下皆知,仙界人都知道命运轮回早已定好,逆天改命,从无一例能成。
  至少这个答案,可以为顾听霜所接受。
  “我明白。”顾听霜这次沉默了很长时间,似乎在消化他说的话,“那你……应该早一点跟我说。”
  “是我没想周全,殿下。”宁时亭轻轻说。“以前也没想周全,自己还没想明白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告诉殿下。”
  “所以其实你觉得我是一个累赘,但是这没什么好指摘的,人总要成为另一个人的累赘,比如我之于我娘,小狼之于我。”顾听霜说。
  宁时亭看得出来,眼前的少年正在强压下心里的委屈,试图冷静镇定地说事,不仅是表达他理解他,也是在劝服他自己。
  他静静地看着他。
  “有人活下去总得要个理由,有人为自己,有人为他人,这一样没什么可指摘的。”顾听霜低声嘀咕着,“可是你在我爹那的时候,没想过为自己而活,到了我这里,突然就想到了,要离开我,这不公平。我知道这是好事,可是这不公平。”
  宁时亭偏过头笑了笑,觉得喉头有些酸痛。
  “正是因为殿下对我太好了。”他说,“也让我生出眷恋之心,变得自私起来。”
  偏过头去,顾听霜也就察觉不了他眼底的微红。
  “真是不公平啊。”顾听霜轻轻说,“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好好想想。”
  庭院里月光如水,碎雪纷飞。
  小狼呼哧呼哧叼着水桶,喘着气飞奔上来,把水桶放到庭院中。
  它长大了一些,但在看见宁时亭的时候,它耳朵竖起来,愣了愣,又缩回了原来的大小:耳朵还没变成成年狼那样尖尖的样子,而是毛茸茸圆溜溜的,琉璃色的眼睛也圆溜溜的
  它蹲在庭院门口,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宁时亭在檐廊边坐下,像以前那样微微倾身,往前伸出手去:“小狼来。”
  这一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开关,小狼立刻疯了一样地嚎叫着窜了过来,直接撞进了他怀里,把他撞翻在地,拱进他怀里嗷呜呜地嚎叫,仿佛这只毛茸茸的小狼也跟着要哭了一样。它疯狂地舔着宁时亭戴着洛水雾的指尖,拼命地蹭着他的下巴,最后趴在他胸口不动了,只是很依恋地抱着他。
  宁时亭用力地抱着小狼,深吸一口气,仰脸看着头顶被遮住一半的天空。凌晨的天幕上挂着星星,温和寂静。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任由小狼压着,眼泪不出声地流出来,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要陪着他,小狼。”宁时亭轻轻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陪着他。”
  那三世书中“心愿得偿”的结局中没有顾听霜,他不在乎。
  或许这就是他这一世得以重来的意义,前世他什么都无法改变,而今生,他只要顾听霜好好地活下去,拥有一个完整、幸福的人生。
  *
  “我想好了。”
  顾听霜的声音从房门内传出来,“我等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去哪里,我都不干涉。但是宁时亭,只有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赶过来,这一点你不能拒绝。”
  宁时亭轻声说:“好。”
  “我困了。”顾听霜说,“我睡哪里?”
  他先前委屈、执拗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替代的是故作镇定,和平静背后翻涌的风波。
  “殿下不嫌弃,就现在这里睡吧,这是我少年时求师的练功房。”宁时亭说,“殿下如果觉得小,我这就去给殿下收拾西边主卧。”
  顾听霜看着他,似乎在斟酌:“如果我说我想和你睡在一起——我保证不干什么,你会不会觉得有压力?”
  宁时亭看着他。
  顾听霜把轮椅往里边一转,嘀咕说:“可是我的头很痛。小狼又不会帮我按头。”
  宁时亭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好。”
  小狼蹲在旁边,耳朵竖了起来,顾听霜也愣了愣。
  宁时亭却不再多说什么,他伸手扶着顾听霜躺下,随后打水供他洗漱,自己也跟着洗漱了一遍,宽了外袍坐上床,侧身躺了下来。
  就像他以前一直做的那样。
  顾听霜和他面对面侧躺着,呼吸都小心翼翼。
  宁时亭的指尖贴上他的太阳穴时,顾听霜不由自主捉住了他的手腕,随后意识到什么似的松开了,转而伸手轻轻抱住他的腰。
  小狼窜了上来,横在他们头顶趴下了。
  宁时亭没有动,也没有说其他的什么,替他按完太阳穴后,轻轻说:“殿下睡吧。”
  顾听霜于是闭上眼。
  他其实没有立刻入睡,他也能感到宁时亭没睡。鲛人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气,返魂香浸透骨髓,不抗拒,不僵硬,只是轻轻地低下头,仿佛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
 
 
第125章 
  第二天,顾听霜醒得很晚。
  他一路追着宁时亭过来,长途跋涉,又在阵法里困了那么长时间,体力不支。见到了宁时亭,他终于得以睡上一个好觉。
  沙沙的声音刮在他耳畔,顾听霜在睡梦中,下意识地以为是小狼在用爪子挠他的衣领,伸手一把抓住,指尖蹭过温软的呼吸时,他才察觉不对,猛地睁开眼睛。
  鲛人乌青石一样眸子对上来,视线清透,顾听霜这才看见自己的手——抓着宁时亭手边的一本书。
  柔软的鲛人正躺在他怀里,安静地翻阅着一本书。一晚上一早上过去了,宁时亭早就醒来,但是却没有惊动他起身,也没有偷偷从他怀里钻出来,只是指挥小狼帮他叼了一本闲书,安静地看,等他醒来。
  顾听霜注视着他。
  宁时亭轻轻说:“殿下这样随手抓东西的脾气,下次得让殿下戴手套,而不是臣。”
  顾听霜哑着声音说:“那也是被你毒死,我甘愿。”
  说罢,那本书就在他头顶轻轻一敲,宁时亭低声道:“殿下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画本子,也别说这么奇奇怪怪的话。”
  但顾听霜看见,他的耳尖微微的红了。
  “其实我还看过更多。”顾听霜伸手一揽,将宁时亭整个人从身侧捞到身前,轻轻抚摸着他银白的发。他心跳很快,也惊异于自己的大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昨天和宁时亭说开之后,宁时亭忽而就没有要立刻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了,只是让他知晓之后,安静地纵容他。
  仿佛是临别前的嘉奖。
  他看出了这层纵容,也有点破罐子破摔一样,生出一点原本不敢有的幻想,说着不越界,实际上行为举止已经越界了。
  宁时亭被他抱在胸前,神色很平静,或者说,也有一种强压着的镇定。
  “你脸红了,宁时亭。”顾听霜认真指出,“耳朵也红了,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宁时亭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尖,手还没伸出去,就见到眼前的少年恶劣地笑了起来,顿时知道是顾听霜在戏弄他。
  “你心虚。”顾听霜不管不顾地把他揉进怀里,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还有一点委屈,“别说话,要是我说得不对,也不要告诉我。就让我当……你对我,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同吧。”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宁时亭轻轻说:“好。”
  *
  两人就这么交颈鸳鸯似的抱了半晌,直到外边焚流派了山里的信鸟来报,说是山下来了人:“要请宁公子出山。”
  顾听霜还抱着他没起来,瞬间放出一缕灵识,读取了信鸟的眼睛——信鸟翱翔天空,低头俯视山下阵法前的来人。
  那是一整列装备齐整的士兵,铠甲纹样上都带着冬洲与顾氏家纹的纹样,一身暗红,仿佛在漫天飞雪中干涸的一小片血迹。
  为首的人一身冷硬,声如洪钟:“晴王殿下特派使者,料想宁公子看望故人时间已久,心愿也了,请宁公子随军出山,吾辈在此恭候。”
  顾听霜收回灵识,低声告诉宁时亭:“是我爹的人——你到底是晚了多少天没回去?”
  “在外边走走停停,一时贪玩,就忘了。”宁时亭轻轻笑,“的确本该一来冬洲就去见晴王爷,毕竟我杀那九尾狐狸一条命,是前来请罪的。既然殿下也这么觉得,殿下要催臣走,臣就现在跟他们回去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下床,顾听霜赶紧把他捞回来扣进怀里,不让走,闷声说:“那阵法厉害吗,可以多困他们几天吗?”
  “至多三天。”宁时亭说。
  “三天太少了。”顾听霜皱起眉,面容也严肃起来,撒娇赌气似的,“你就不能不去吗?”
  宁时亭久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轻轻说:“臣在想。”
  顾听霜低声问:“在想什么?”
  小狼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跑出去玩了一会儿,这时候又甩着尾巴奔了回来,看见他们俩抱成一团,先是有些兴奋,随后觉出了不对味——它跳上了床,非常努力地用鼻子拱顾听霜的手臂,想要在大狼和鱼之间挤出一个位置来,可惜未果。
  “在想殿下,是否可以随臣一起前去。”宁时亭轻声问,“殿下想吗?”
  “你愿意吗?”顾听霜怔了一下,认真说道,“我一直就想陪你前去,但你之前一直不许。”
  “殿下想去就去吧,只要不露出锋芒,不让殿下灵修之法和小狼被发现,王爷不会针对您,反而还可能因为您,对我这边宽松一些。”宁时亭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眼底带上了一些笑意,“殿下都追来了冬洲,还想让我怎么办呢?”
  顾听霜眼睛亮了起来。
  他低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觉得值了。这一路过来……再难过,有你这句话,我都不怪你了。”
  “好了,臣知道殿下很感动,现在也还是请殿下——”宁时亭努力从他怀里爬出来,“晨起罢。我们还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内,我会和焚流师姐一起整理师父的遗物,当中的灵修卷、灵药或存留的古籍,殿下也可以看看,有没有需要的。”
  顾听霜这一早上抱他抱够了,倒是没再使性子,乖乖洗漱晨起了,再由小狼叼着衣袖,服侍他穿衣。
  这一路大起大落,尽管昨天他说服自己接受了宁时亭如今的选择,但就今天早上宁时亭的表现来看,他觉得非常有希望。
  宁时亭要自由,他可以给,当宁时亭自由够了,他还能去哪儿了?
  不就是回到他身边。
  宁时亭为他束了发,站在镜前,轻轻问:“殿下用点什么吃食呢?还是照常辟谷?”
  “想吃你做的九珍合酥。”顾听霜看着镜子,说道。
  宁时亭笑了笑:“九珍里的原料,这山上只能寻到三样,只能变成核桃酥。”
  “那也好。”顾听霜抿着嘴,定定地盯着他笑。
  宁时亭掩门,去向小厨房。
  焚流是修行人,一直辟谷,这几天师门的小厨房,也一直都是宁时亭在用。
  焚流倚在门边,看着天空中信鸟飞回的弧线,轻声问:“师弟,山下那些人……来者不善啊。”
  她指尖翻过三片树叶,凭空飞舞一段时间,宁时亭知道这是步苍穹的“叶卜术”,他小时候,师兄师姐们常常拿他来测验自己的卜数是否正确——宁时亭是早已被步苍穹断的困苦大凶命,有关他的卦,一定是大凶。
  “你如果跟随这些人去向,结果是凶。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里,一个……权势、能量很大的人,将要对你,或是你的身边人不利。”焚流仔细看着卦象,“卦象是,已入虎穴。”
  “我清楚。”宁时亭说。
  早在晴王送来墨砚,而一字不说的时候,宁时亭就已经知道,晴王已经察觉了自己的冷淡。加上上次雪妖的事,以晴王的敏锐,发觉他生出离心也是迟早的事。
  只不过离心不是异心,只要顾斐音还没有怀疑到顾听霜头上,顾听霜就能够安全。
  顾斐音会如何对待生出离心的属下,宁时亭再清楚不过。从来只有顾斐音用废不要的人,他绝不允许手下人主动请辞,哪怕只是病弱衰老,想要告老还乡,也被他视作背叛。
  “你身边那个少年,就是灵均王殿下吗?”焚流问道,“山下的精灵告诉我的,它们说万里之外的西洲,有强大的灵力现世。我占卜的结果有龙气,火上烤手,两碗水一线平,正好合上由帝王册封的灵均之号。”
  “是他。”宁时亭说。
  “那他说是师弟你的道侣……”焚流小心翼翼地问道。
  “小孩子心性,一腔心热,他说是,那就是了吧。”宁时亭将山核桃取出来,点燃阴火,准备撵磨后烘烤,一如他在晴王府时给他做的那样。细小的粉尘吸入口鼻中,宁时亭感受到的一刹那,立刻快走几步,转身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口鼻,闷声剧烈咳嗽了好大一会儿。
  那声音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宁时亭定了定,随后赶紧喝了一口热茶,将血腥味压下去。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次和他一起去冬洲城,就是我最后和他一起的时间了。”
 
 
第126章 
  最香的山核桃磨碎后烤熟,细得指尖碾过后都不会散,饼子配上茶水,甜浓的点心外面酥脆,里边绵软。连焚流这样辟谷数十年的,都忍不住要了一碟回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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