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对面是要速度不要质量,帐篷扎得不好,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他们为什么就能干得那么快,帐篷扎得那么漂亮?
活干完还出去打猎!
憋屈,从没这样憋屈!
自己没实力吗?
当然不是!
但就是被比成了渣渣!
赵地庶人和奴隶在憋屈中干活,用更快的速度扎下营盘。越干越体会到彼此的差距,憋气程度更上一层楼。
在他们忙着扎帐篷时,对面营盘中忽然变得喧闹。
捕猎队伍满载而归,猎到三十多头肥硕的鹿,掏空两个兔子窝,还发现不少藏着野麦和野粟的地洞。
带队的庶人十分有经验,查看过地形,料定类似的地洞不可能只有一两个,附近肯定还有。当即让一部分人回营地送信,自己带着十多人留下来看守。等带着工具和推车的援手赶到,立即分片开挖。
这一挖不要紧,竟然挖出一座地下粮仓。
从残存的痕迹看,这里原本是一条沟渠,不知何故埋于地下,吸引了大量的野兔和野鼠在附近打洞。
这些小动物都很擅长储存,尤其是野鼠,为过冬搜集大量食物,大多是在随地生长的野粟野麦,还有数量不少的草籽。
野外生长的粮食颗粒不够饱满,自然比不上人工种植。
架不住数量多。
在多数人吃不饱肚子的年代,谁会嫌弃粮食?谷糠都能救命!
两百多人挥舞着锹和锄头,挖出一个又一个堆满谷物的地洞,顺带套住冲出来的野兔和野鼠。
不到半个时辰,挖出来的野谷就装满了口袋,不得不先送回去一批。
看到运回来的粮食,甲长十分惊讶,同行的下大夫从帐中走出,知晓事情经过,说服甲长和佐官,将这个消息告知对面。
“公子不日将到,我等蒙公子信任,先一步前来清扫立营,需得考虑周全。”
随是无主之地,这里的东西谁发现就归谁,没有任何异议。就是不告诉对面,也没人能挑出理来。
只不过两支队伍都是怀带使命而来,在扎营时压对方一头是为展示实力,如今互通消息是为卖一份人情,也好缓和一下关系。
甲长和佐官斟酌片刻,同意了下大夫的提议。
反正双方各自划定区域,对面真有地洞,自己也不能过去挖,不如卖个人情。
“我亲自去。”佐官主动请缨。
“也好。”
下大夫和甲长没有反对,佐官当即点出几个人,装上两袋挖到的野谷,再扛起一头鹿,出营去对面拜访。
他们突然造访,让赵地队伍有些措手不及。待听到他们的来意,看到面前的野谷和鹿,赵颢派来的甲长感激之余,不免现出羞愧之色。
“天色不早,君当尽快派人在附近搜寻。”
话带到,佐官没有停留,抱拳就要离去。
甲长连忙叫住他,命人取来一袋盐和四条腌制过的猪腿,郑重送给对方。
佐官没有推辞,爽快收下这份感谢,其后带人回营。
他们离开不久,甲长就命人往营地周围搜寻,果然发现野鼠踪迹。循着线索找到地洞,挖开之后,洞内堆满了野谷,黄灿灿夺人眼球。
“这么多的粟!”
挖开地洞的庶人两眼发直,因激动脸颊发红。
带队的甲士也不遑多让。
白白得来这么多粮食,谁会不高兴?
“挖,快挖!”
由于工具不称手,赵地人挖粮的速度有些慢,却丝毫不损他们的热情。
直至深夜,仍陆续有地洞被发现。
“打火把!”
甲长下令连夜挖粮,众人点燃火把,甲士全副武装,足以震慑夜间捕食的野兽。
黑夜中,两座营盘灯火通明,不断有挖出的粮食送回营内。许多人都是彻夜未睡,却丝毫不见萎靡,反而愈发地精神。
临近天明,两营中的野谷都堆成一座座小山。粮车回来的速度开始减慢,车上的粮食也越来越少,反倒是野兔和野鼠多出许多。
正午时分,以两座营盘为中心,辐射开的地界都被清理一遍,再找不出一个地洞,双方这才罢手。
待回到营中,众人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
彼此看看,终于意识到从昨日到现在,他们都是粒米未进。
由于发现粮食太过亢奋,干活时根本不觉得,如今停下来,五脏庙开始叫,饥饿感顿时涌上。
“蒸粟饭,煮肉汤!”
郅地营盘中,收获的野谷堆积成山。
下大夫和甲长犒劳全营,无论甲士、庶人和奴隶全都得饱饭。
在吃饭这件事上,郅地属官画风独特,和公子玄一样,从不对手下吝啬。即使之前手紧,有郅玄这样一个顶头上司,作风也会逐渐发生改变。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郅地属民一天比一天忠心,做事积极认真,干活保质保量,还会主动找出遗漏。如野谷一事,换成秉性苛刻之人,庶人和奴隶发现也不会上报。
如今营中不缺粮,还有大量肉食,作为奖励也要让众人好好吃上一顿。
很快,营中飘出肉香,混合着粟饭的香味,让众人的肚子叫得更加厉害。
待到粟饭蒸熟,肉汤在锅内翻滚,军中的厨敲着长勺,扯开嗓子让众人排队。
“排队,不许挤!”
庶人迅速排好队,碗中粟饭冒尖,再浇一勺肉汤,别提有多香。甲士还能分到一块肉。奴隶吃不到肉汤,但能饱腹也是相当满足。
分完粟和肉汤,甲士们自成一圈,用餐时也要注意规矩。
庶人没那么多讲究,多是端着饭碗聚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谈论,话里话外又提到了郅玄。
“听说两位公子会面,是公子玄选了随地。”
“果真?”
“我之前干活,听下大夫亲口和人说的。”庶人得意洋洋,看到几人的表情,十分痛快地扒了两口饭。
“难怪大家都说公子玄是天顾之人!”一名年长一些的庶人开口道,“世人都以为随地荒凉,百年没有一户迁来,结果怎么样?”说到这里,庶人一拍大腿,激动道,“此处竟有这么多粮食,挖掘即可,都是白得!”
众人仔细想想,纷纷点头同意。
在此之前,随地一直以荒芜著称,没人想到这里会有粮食。加上地理位置不是那么重要,连国君会猎都不曾选在此处。
今次两位公子会面,郅玄提出随地,众人还曾担心停留时间长了,粮食会不够吃。哪里会想到,刚刚抵达就有意外收获。
几人越说越起劲,声音吸引来更多人加入话题。
很快,“公子玄天顾之人”一说就在营中传遍。
这股风传入对面营中,有跟随赵颢会猎的甲士现身说法,进一步证明郅玄的神异之处。
“公子玄着实不凡。”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呢?
分明就是天顾,得老天恩赐!
正所谓哥不在江湖,江湖照样有哥的传说。公子玄又一次被动现身说法。
郅玄尚未启程,并不知道随地发生之事。
鉴于此次会面十分重要,出行仪仗必须备齐,还要携带礼物,准备起来自然需要时间。
此外,府令不顾阻拦,强行命人给他裁制新衣,准备玉饰和彩宝。寻常的配饰不算,连腰带和发冠都重新镶嵌。
郅玄试穿新衣,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光芒耀眼”。
他有心想减少两件,府令头摇得拨浪鼓一般,嘴里只有一句话:“不能堕公子威风!”
实在犟不过这位老人家,郅玄只能认命,老老实实当一个珠宝展示架。
距离启程还有两日,封地内大小诸事安排妥当,入贡的队伍派人回来报平安,言很快就要抵达中都。
押送刺客的人也送回消息,队伍已经抵达西都城,正准备按照计划大张旗鼓,在城内上演一出好戏。
放下竹简,想到事成之后密氏将面对的境况,郅玄顿时觉得痛快。
只是痛快归痛快,为今后考量,他需要尽快和赵颢达成合作,让自己握住更多筹码,站到更高的位置。唯有如此才能让强大的敌人投鼠忌器,在没有万全把握的情况下,不敢轻易越雷池半步。
第五十三章
西都城
郅地来的队伍穿行闹市,沿途大声宣扬密氏门客偷窃之事,引来诸多路人好奇。
等队伍抵达密氏家族居住的坊前,遇到拦路的家仆,消息已经传遍城内,引来更多国人和庶人围观。
众人都十分好奇,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虽然密氏骄横跋扈,在国内的名声说不上太好,却是实打实的大氏族,家族实力不容小觑,在四大诸侯国都是名列前茅。
这样的氏族会招揽品行有亏的门客,还将他们派去郅地,怎么看都透出奇怪。
不管众人如何想,郅地队伍在坊前遇到阻拦,没有和对方发生冲突,直接停在坊的入口,几人一同扯开嗓门,大声宣扬密氏门客偷窃。
“公子玄猎犀,密氏输粮以求入贡中都,公子玄欣然应允。不料运粮队中藏有贼,入郅地偷窃玉环。公子玄大度,未在封地惩戒,命我等将人送回。”话说到这里,郅地人忽然话锋一转,道,“我本边地小民,孤陋寡闻,也知密氏之威,一门双卿。不想今日一见,堂堂氏族家风至此,实是见面不如闻名!”
郅地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一个人说累了,同伴继续接上。
没过多久,密氏坊前就被看热闹的国人和庶人挤满,里三层外三层,拥挤得水泄不通。
巡城甲士赶来,都被堵在外面。面对拥挤的人群,无法强行推搡,一时间毫无办法。
相比郅地众人的慷慨激昂,拦路的仆人都是脸色铁青。匆匆赶来的门客见势不妙,立即上前想要阻止他们再说。
门客不露面且罢,既然出现,郅地众人情绪更加激动,将之前做背景板的三名刺客推出来,大声道:“君当面认清,是不是你的同僚?”
门客有心否认,咬死不认识三人,或能挽回局面,还能反咬郅玄污蔑。
不料想一直低头的三人突然出声,当着众人的面涕泪横流,忏悔自己对不起密氏,对不起家主的看中,不该一时鬼迷心窍犯下错事。
忏悔时,三人准确叫出门客的名字,让他想反驳都不行。
若是真不认识,为何知晓姓名?
若他们不是密氏门客,为何做出如此姿态,在坊前痛悔过错?
门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郅地众人趁热打铁,高声宣扬公子玄仁慈且礼敬氏族,不以重刑处置三人,反派人送回西都城,可谓是仁至义尽。反观密氏所行既无度量又无担当,怎配以卿位列朝堂,简直是笑话!
“我为国人,不耻此等行径!”
连珠炮似地的指责扑面而来,门客双拳难敌四手,根本没可能打断对方,遑论是驳斥。
一方有理有据理直气壮,另一方脸色铁青无言以对,单看表现,围观者就倾向于郅地人所言。
知晓事情继续下去肯定不好收场,门客实在无法,只能以袖掩面羞愧地退下去。
拦路的仆人依旧未退,即使被众口指责仍坚持执行命令,将郅地一行人拦在坊外。
另有一人匆匆去往坊内,将事情禀报密氏兄弟。
这段时间以来,公子康的脾气日渐暴躁,西原侯也有耳闻。为防止事情变得更糟,密武屡次登门劝说,非但未见成效,反而起到反效果。以至于在朝中被粟虎讥笑,险些被气病,难免有些精力不济。
听到仆人禀报,知晓坊外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密武顿时脸色难看。
“为何不早来报我?!”密武怒叱一声。
仆人趴在地上抖如筛糠,张开嘴,抖着声音道:“是、是……”
“是我吩咐的。”密纪迈步走进室内,同样脸色难看,一脚踹开仆人,沉声道,“滚下去!”
仆人不敢不从命,但也不敢马上就走。见密武没有阻拦,才膝行退到室外。房门关上的一刻,顿有逃出生天之感。
“大兄,竖子狡猾,行阴毒之事。我未能觉察才使事态至此。”对于自己的误判,密纪痛快承认,没有任何借口和遮掩。
密武无心追究他,摆摆手,详细询问事情经过,眉心越皱越紧,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那三人应是派去行刺之人。不知公子玄用何法,竟让他们背主投靠。”
“大兄是说?”
“你难道还不明白?”密武沉声道,“刺杀未成,三人背主,余者应已殒命。公子玄非怯懦之人,断定是你我所为,此乃报复!”
密纪脸色变了几变,猛然握拳砸在案上。
“竖子安敢!”
“为何不敢?”密武看着他,继续道,“不要以公子康衡量公子玄。此子远非看似简单。他不以刺客上禀国君,反以窃贼污蔑,是料定你我不会主动揭穿三人身份,更不能杀人灭口。这个亏不吃也得吃。”
“凭什么?”密纪怒道。
“凭我们办事不周密,凭你我选人不仔细,凭如今的公子玄受封三地,远非昔日可比!”密武声音严厉。
这件事后,密氏注定名声受损。公子玄或许能量有限,朝中还有粟虎范绪,甚至是羊皓,都乐于在背后推波助澜,狠狠踩密氏一脚。
骄横跋扈即是恶名也是威名。如果在朝中没有势力,也担不起这样的名头。
西原国立国至今,凡在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大氏族,多少都会传出类似的名声,密氏并非个例,也不会抵触这样的名声。
纵容门客偷窃公子之物则不然。
别说是大氏族,就连小氏族都没有过!
这个罪名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大到密武都感到棘手。
若是处理不好,被人添油加醋传到各国,密氏的名声绝对会臭大街,大小氏族都会羞与之为伍。门客不想染上窃贼的名声,也会陆续离开。
当家族再没有一个朋友,实力再强又如何?
举世皆敌,也就离灭族不远了。
郅玄还是不够了解氏族。他以为自己仅仅是射出一梭子子弹,绝不会想到,实际上落下的全都是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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