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尊上。虽长了张令他心猿意马的脸,可他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方才这一番对峙,他意识到就算自己能勉强拿下,也得费一番苦工,实在不划算。
“不打不相识,是人家冒昧了。”
花好容立马变了副态度,婀娜作揖。
“都是手下乱传话,让人家误会公子身份。还请公子不要介意。”
他眼波流转,抛了个媚眼。
沈星丛对魔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媚眼抛来,立马心头一震。
幸好他真戴了副面具,不至于让人瞧见表情。
他想尽快找到萧霖。若是与此人纠缠又会费不少工夫,因此打算要走。
尤刃见沈星丛转身,赶忙去追:“就这么算了?”
“这花好容心思狭隘,这仇一定会记心上。等他觉得打得过了,定又会来招惹。”
沈星丛看了花好容一眼。
那人依然立在原地,嘴角扯着,貌似在笑。
他收回视线:“到时再说。见到萧霖以前,我不想浪费更多灵力。”
闻言,尤刃一顿。
这么说来,他确也没想到沈星丛方才会出手救他。
若是想对付花好容,大可直接攻去。可那抹金光,竟是替他散了花好容压他身上的禁锢。
尤刃向来藏不住事儿,径自开口:“你为何助我?”
沈星丛:“我还要你带我去找萧霖。”
尤刃:“但位置你已清楚了。从这方向,也望得见魔宫……”
沈星丛忽然停步。
尤刃跟在后边,未来得及,险些一鼻子撞上。
而他很快反应过来身前人为何止步。
因有一股强压朝这边靠近,比之花好容、比之沈星丛都更为骇人。
似乎,是来自上方。
空气见嗅得一股不详。连那常年悬于半空的血月都变了几分颜色,惨淡许多。
阴云覆来,圆月成了弯钩。
尤刃定住,接着不受控制颤栗起来。
这份惊惧并非来自于灵压压迫,而是来自于骨子里的臣服。
数年前他与魔种之子擦肩而过。彼时对方尚未成器,他都感受到了几分威胁。
而如今,这份胁迫以几何倍增长,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尤刃再也直立不住,膝盖一软,砰地跪下。
不远处,花好容早已跪服在地。
不仅是他俩,这无域城方圆百里都感受到这几近窒息的压迫。
街边,巷道,里屋。
皆是魔修伏地身影。连大气都不敢出,头不敢抬。
也因此,唯一立着的一人颇为显眼。
沈星丛仰望上空,抬手摘下覆面。金瞳眼底,映着那悬浮天际的一人。
身后是凄惨血月。
来人容貌俊美,却是被衬得多出一丝鬼魅。漆黑瞳孔注视下方,瞧不出丝毫情绪。
这副场景仿佛与书中描写重叠。
广阔黑夜,猩月之下,周身尽是跪拜魔修。
万人之上,孑然独立。
尘世喧嚣,竟是未有一物能令其瞧进眼底。
第77章 欢迎回来
沈寒凌在静心峰住了几日。
短短几日, 却瞧见门内颇忙。不仅替换了一批内门弟子,亦有新长老接手无常峰,此后正式替代菱长老成为新掌事。
但变故再大, 于沈寒凌而言却也没什么所谓。
他照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似乎无论发生什么,都打扰不了他的修炼。
这日他离开静室,从一处宅屋外经过。
途中缓下脚步,望向里侧。
分明已是空下的屋子, 却有声音传来。
不多时,里边动静便消失了。接着有人拎着扫帚出来, 是慕容。
瞧见他后,慕容亦是一愣, 接着拱手:“寒凌道友。”
“这里是兄长居所。”沈寒凌道, “你在此处做什么。”
慕容:“他长久未归。我怕里边积灰, 过来扫扫。”
沈寒凌:“兄长已不会回来了。”
慕容:“……”
他没再多言,只是又拱了下手,拎清扫器具而去。
他与余飞师弟云琇师姐早已察觉蹊跷。
这些日门内瞬息万变,貌似出了什么大事。可无论问谁都不肯实言相告。
何况星丛一直未归, 且了无音讯。他们心有猜测。却不敢主动戳破。
如今行动, 大约是最后的慰藉。
沈寒凌目送慕容远去。正待离开, 又远远瞥见一人影行来。
他与此人有过几面之缘,不记得姓名。只知兄长尚在门内时与此人关系甚好。
对方瞧他一眼,轻点了下头, 算作招呼。
沈寒凌开口:“你也来帮兄长打扫?”
兰谨伫足。
沈寒凌:?
兰谨看来,面上不见平时亲和:“你可知此人是魔修。”
沈寒凌:“知道。”
兰谨:“你却仍唤他兄长。”
沈寒凌:“他本就是我兄长。”
许是沈寒凌语气太过理所当然, 又或是眼神太过纯粹。兰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移开视线。
“……我还有事。”
他落下这么一句, 就要从身旁经过。却又听人开口。
“我听说兄长离前, 与你关系甚好。”
沈寒凌道:“只因兄长堕魔,你便不认了么。”
兰谨一顿,不禁闭眼。
他忆起从前。
忆起沈星丛来云峰找他、嘴里塞满甜糕;忆起沈星丛知他过去,为救他一去数月;忆起对方唤他先生,或是大笑、或是耍赖,又或是……眼神决绝。
而最后,这些画面又化于临行前最后一眼。
那日天降大雨,冷空气冰寒刺骨,渗透心脾。他察觉静心言语漏洞,抓紧赶去。
因他不信,幻想是发生误会,又或是林燃阴谋。
他终究是赶到了。
大雨之中,那道身影御剑悬于半空。衣衫湿尽,黑色长发亦被雨水打湿。
可他看得清楚。
妖异魔纹缠身而上,异于常人的瞳色隐隐散发暗光。
对方低头。他便与那双金瞳四目相对。
那一刻时间静止。
仿佛回到数百年前。他发现周昊天真身,对方那双猩红的眸子目不转睛注视他,脖颈间隐隐可见魔纹。
因他不忍,念及从前种种,帮其隐瞒了真相。最后却害得师父身死,师门破败,一落千丈。
“无论从前,”兰谨睁眼,“一旦堕魔,绝不可心软。”
沈寒凌:“……”
兰谨:“你也应警醒。万不可因魔修伪装心生同情,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因轻信魔修落得那般下场,这等蠢笨之人有他一个就够了。
沈寒凌:“我不懂。”
兰谨:“你资历尚浅。看的事多了,自会懂的。”
“我知不可轻信魔修,”沈寒凌道,“可兄长不同。”
兰谨五指不由扣紧:“正因此前亲近,你才会觉得不同……”
沈寒凌:“可兄长早已堕魔。”
兰谨身体顿住。
“兄长早已堕魔。”
沈寒凌看着他,“最早我不知何时。但至少在我与他初遇,遇见那医修莫申之前,他便已是魔。”
“前辈经历种种,许是有自己见解。但个人不同,兄长是兄长,别人是别人。我愿信他。”
沈寒凌拱了下手。
“先告辞了。”
脚步声远去。兰谨一个人伫在原地,忽觉呼吸有些困难,抬手扯住胸襟。
他确是不知……星丛何时堕魔。
可若是那么早之前,星丛已成魔修,又为何要替他寻来医修?
他残病之躯,只剩渣滓。就算救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与萧霖不同。星丛即使被众修士围追堵截,也未出手杀一人。那么大的阵仗,全员平安无事。
“……”
兰谨抬起眼,望向沈星丛曾经居所。
里边早已无人。可总让人错觉只要经过此地,那眉眼带笑的青年就会推门而出,唤他先生。
仙魔殊途不共戴天。尤其他个人过往,更是对魔修恨之入骨。
可是星丛……
兰谨一手攀上围栏,沉沉垂头。
手背几乎爆出青筋,将那衣襟攥得愈紧。
花好容匍匐在地,余光瞥见不远处唯一那人立着,心道此人果真是尊上要寻之人。
都怪那李越胡乱判断,竟说修为不足。害得他险些坏了尊上好事。
何况他方才听见谈话,此人竟敢直呼尊上大名,毫无尊重可言。
看来传闻不错。
此人必是尊上大敌。尊上此次亲自寻来,定是来复仇的。
因方才争斗,花好容想开口说些落井下石的话,但空气中弥漫沉郁竟使他不敢动作。
灵压沉沉往下,仿佛五脏六腑都要贴地。别说是开口,连呼吸发出声响都几乎觉得是罪过。
接着,他感觉身前有人影落下。
骇人灵压逼得愈近,他几乎鼻尖都要贴地了,长指甲因扣紧地面渗了灰土。
花好容向来爱漂亮,此时竟连这点都顾及不得。
尤刃亦是跪趴在地,感到那脚步声靠近。
每靠近一步,他血液便凝固一分。
他余光瞥见落在地上的弯月刀,此时却连反抗心思都无了。
虽然他答应带沈星丛过来,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目睹此事。
若是二人打起来,以他修为绝对无法独善其身。
更可恨的是他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沈星丛望着前方。
与萧霖数月不见,不知是否错觉,总觉对方连气质都要冷然许多。
浑身一股肃杀之气。刚一出现,便是浓烈的血腥。
定是杀了不少人。
沈星丛心想。
杀人夺功。如今修为,是连他都觉深不可测了。
他来找萧霖是为了此前约定,更是为了二人感情。分明是自己下定决心,可他现下忽然生出一丝不确信。
眼前这个被众魔修簇拥的“尊上”,是否还是他认知中的萧霖。
因在百荒魔域待了太久。萧霖,是否终于成了真正的“魔种”?
沈星丛垂下手臂,手指依然勾着面具。
身前人停步,目光投向下方。
“师兄为何要戴这个。”
沈星丛张了张口,音色略带上一丝嘶哑:“行动不便。”
萧霖收回视线:“若是无它,我本可早几日寻到师兄。”
沈星丛:“……”
萧霖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未追究。又抬手朝这边探来。
沈星丛脸颊触碰一股冰凉。对方体温依然偏低,指腹从他脸廓轻轻划过。
这触感分明熟悉,却令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师兄瘦了。”
萧霖轻声,“魔纹暴露后,那些修士对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
沈星丛伸手抓住萧霖手腕。
“只是听令追踪。我没事,他们也没事。”
萧霖扯了下嘴角。
沈星丛不知萧霖在笑什么。尚未反应,就觉一股力道袭来。
他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去,落入一略显冷然的怀抱。鼻尖恰好抵住身前人肩膀。
离得远时,他只闻得见血腥与肃杀。如今近了,倒终于觉察出几分熟悉气息。
他抬起眼,只瞧得见身旁人弧度好看的耳廓。凌乱几根发丝落下,遮住耳后一枚小痣。
这倒是他第一次发现。
“其他人如何,我不关心。”
耳畔响起声音。
音色冷冽。总觉相较从前言语,语气有些漠然。
“我一直在等。”
沈星丛张了张口,未能说出一句,便觉身上力道又大了几分。
因这力道,面具不由自主从指尖滑落,嘭地一声摔落在地。
萧霖下巴枕着沈星丛肩膀,漆黑眼瞳注视前方。
“欢迎回来,师兄。”
第78章 只需待在我身边
李越姗姗来迟。因尊上速度太快, 他紧赶慢赶也追不上。后来竟失了尊上踪影。
直到他经过无域城上方,发现这一大片地许多人跪着。
他连忙匆匆降下,拽起一人质问:“尊上呢?”
“尊、尊上……”
这名魔修不知受了什么惊吓, 连话都理不清。结结巴巴翻来覆去尊上大名。
李越不耐,干脆甩下这人,又去抓旁人。结果好几个都是相同症状。更有的膝盖发软,连站都站不稳。
“别难为他们了。”
一道男音自身后传来, 拿捏着腔调。
“尊上真容难得一见。既是天生魔种,修为深不可测, 大家都吓住了。就算是我也缓了好一会儿,又何况他们呢。”
李越转身, 见是花好容, 不由眉间皱紧。
他虽不想搭理, 但现下似乎只有这人能说得上话,问道:“尊上去哪了?”
花好容慢条斯理拍打衣衫灰尘:“尊上去处,岂是我等能够揣测?”
浪费时间。
李越不再与之啰嗦,正要腾空而起, 又听身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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