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尤刃不耐,“我也不过听吩咐,仅此一次。别妄想下回老子还会干这麻烦事。”
尹南生犹疑:“那,请问沈……道友何在,我想亲自向他道谢。”
“沈道友?”尤刃嗤笑,“他是咱们魔修,可不是你道友。”
尹南生虽知如此,可他也不知该如何称呼了。
“沈道友此次相助,其后或许会有麻烦缠身。若是有我能做的,定力不容辞。”
尤刃上下打量他一眼。
“你还是先把衣服换换吧。”
尹南生低头,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身暴露的男宠衣饰。难怪一路过来一路侧目,原来不止是因为眼前魔修。
他闹了个大红脸:“在下、回去就换。”
尤刃不想啰嗦,径自跃上了弯月刀。又听身下人道:“沈道友既不在,还烦请兄台转告谢意。域内一事我会如实禀报,澄清沈道友名誉。”
尤刃:“有什么好澄清的。他本就是魔修。”
尹南生:“可他并非一般……”
“就算你这么做了,”
尤刃打断,“他也不定能活上多久。”
尹南生闻言一愣。
尤刃已不想理睬此人,仗着对方灵力尚未恢复腾空而去。转眼便拉开一大段距离。
低头下望,发现那人还呆呆立在原地。
尤刃收回视线,眉间紧蹙。
既要与魔皇针锋相对,自然不一定能活下来。
否则又怎会轻易解了他的从属契。定是已做好觉悟。
虽然这事已与他无关。可一旦想到此人打算以卵击石,心底深处便生出一复杂情绪。
大约是可惜。
分明得了那般修为,又受魔皇青睐,安生伺候不就是了?
真是蠢货。
雨帘织成密密丝网,连绵不绝。
风拂入,殿内轻纱微晃,在灯下泛着浅浅暗光。
萧霖本在榻上入定,倏地睁眼。漆黑眼瞳遥望栏外。
雨水湿了栏杆,天空黝黑,唯独血色钩月悬挂。一道身影破开那沉沉的雨帘,踏上围栏。
分明是大逆不道之举,萧霖却未生出什么反应。瞧着那人跃下,再走进屋内。
应是一路淋回来的,身上衣衫已经湿透。
一路走,便一路淌下那冰冷的雨水。形成数道长痕,白玉石地面染成了墨色。
“师兄此次出行可还玩得愉快。”萧霖下了榻。
“雨这般大,怎不设上护罩。”
他手指一勾,地上雨水便立即蒸发了。正要朝眼前人施术,手腕却被捉住。
腕部有灼烫传来,萧霖不觉低眼:“师兄怎么了。”
“……”
“你为何撒谎。”
耳畔听见这句,音色较之前略显沙哑。
萧霖重新抬头。
映入眼帘俊朗的面孔。雨水打湿纤长的睫毛,隐隐掩住那熠熠金瞳。
他嘴角扯开弧度:“撒谎?”
虽是笑着,眼却未弯,莫名显出几分渗人。
滴答。
衣衫雨水落下,汇成一汩晕染开来。地板再次染黑。
第86章 不在乎
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沈星丛瞧着萧霖的笑, 唯独只感受到了这点。
衣衫湿尽后,连带着体温也被一点儿点儿剥夺。清风吹来,他忽然觉得有些冷。
“你不解释么。”
萧霖看着他, 笑道:“我撒了什么谎。”
沈星丛手上力道加大:“你骗我,没有攻打灵渊洲的打算。”
萧霖:“我确无打算。”
沈星丛:“我已亲眼瞧见了!”
“师兄瞧见什么。”萧霖问,“是我派魔修潜入、亦或杀了谁?”
事到如今还打算瞒他。
沈星丛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情绪。
“那我问你, 你为何布下传送阵。”
“为何要将数座城池纳入?”
“又是为何在凡界设垒,藏了那么多魔修与灵器!?”
越到最后, 语气便越激动。
他所瞧见不过冰山一角,在凡间界暗中行动的也不止那一名魔将。而那人句句所言, 都恰与原著描写对得上。
这凡间界的普通老百姓, 不仅是挟制灵渊洲修士的人质, 更是众魔修补充灵气的工具。
杀人夺功。这一点不仅针对修士。
凡界老百姓灵气再微弱,只要数量够多,积累起来的灵气也足够客观。
正因如此,传送阵才会偏偏设于城池之内。
沈星丛再怎么想逃避、再怎么想相信萧霖。当亲眼瞧见这一切, 也不得不开始产生怀疑。
萧霖的本性, 萧霖的本心。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
听见他略显激动的质问, 萧霖情绪依然未有波动。
“不过是传送阵法。”
沈星丛:“你——”
萧霖:“一日是魔种,那些修士便不会放过。”
沈星丛:“所以便要提前一步除了他们?”
萧霖:“有何不妥?”
“萧霖!”沈星丛靠近一步,眼眶欲红。
“你为何不跟我走?不登魔皇之位, 隐姓埋名,谁又能找到你?”
萧霖笑:“可我为何要躲。”
沈星丛一时哑然。
他虽站在萧霖近旁、握着萧霖手腕。却从来不曾觉得, 二人距离竟这般遥远。
萧霖和他不同。
无论为人处世还是三观态度。这一点, 在起初遇见萧霖时他就早已心知肚明。
谁又能和魔种相近呢。
可他毕竟是喜欢上了萧霖。所以想要尽可能找到一两全之策。
事情发展至今, 既然正道不肯放过魔种;那么抛下一切隐姓埋名已是他能想到最万全的法子。
三界之大, 修士们不敢擅自扰乱凡世。藏于凡间界,以他与萧霖修为绝对能避人耳目。
可萧霖不愿。
因对方不解,凭己身实力,为何要躲。
良久,沈星丛再度开口,嗓音已然暗下。
“就算是为了我?”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确信。
“……我不想瞧见三界祸乱,民不聊生。”
萧霖看了他一会儿,转开头:“仙盟大会近了。”
忽然提及这点,沈星丛一愣。
萧霖:“此前我与师兄安然待于逍遥门内。只因我是魔种,便遭门人暗算。师兄亦是。”
沈星丛:“你若想复仇,我陪你。可这与旁人无关。”
萧霖闻言,轻扯了下嘴角。
沈星丛自知。
萧霖心中怎会存着复仇念想。对对方而言,所谓“门人暗算”亦无所谓。
为何要攻下灵渊洲、就同为何要隐姓埋名一般。
没有理由。
只在于萧霖更愿去做哪点。
而对方提及仙盟大会,大约是觉得如今这般做更有必要。
因“安然待着”无用,所以必须更加强势。
沈星丛五指扣紧:“你是觉得,大会之后时局会如何变化?”
萧霖没有回话。如墨的瞳孔映着不远浅浅的烛光,仿佛染上了红。
“无论如何变化。”
他些微眯了下眼。
“我不过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仙盟大会的日子近了。
仙门之间原本来往不多。但因这大会准备,彼此间交往也密切了起来。
尤其天道宗,光是这几日,就迎来了不少登门拜访的修士。
因林燃是仙盟盟主,这大会自然是由天道宗主责。
仙盟大会每五十年一届,多是商议近年来灵渊洲内发生大事,并决定其后五十年大致方针。伴随一些成员更替,或是门派排行更新。足足要开上七日。
修士们也可趁此机会交流论道,共同精进。称得上是全灵渊洲最为关注、也最为盛大的集会。
上一个五十年十分和平,会上也没说什么要事。气氛轻松自在,其乐融融。
但这一回,分明大会还未开始,空气便已然绷紧。所有人都面带肃穆,不敢放松。
近年来灵渊洲内魔修频出。尤其逍遥门内,短短数月,就出了两例魔修潜伏的例子。
逍遥门自建门已有数千年,曾是人人心之向往的大门大派。后来虽有衰败,却仍算底蕴深厚,人才辈出。经此一遭,竟险遭灭门。
而那罪魁祸首,却是人人闻之色变的天生魔种。
人人都听过传言,魔种一旦降世,将血流成河寸草不生。必须尽早毁之。
也不知那魔种是如何潜藏这么久。逍遥门大门大派,竟无一人觉察。
当朴九天带着随行弟子抵达天道宗时,便注意到了其余修士对他们眼神不善。天道宗门人领他们去的暂住处,也是宗内最偏僻的一座峰屿。
“连无名无号的小门派都比我们离主峰近些。”一逍遥门弟子抱怨。
“他们天道宗不是欺负人嘛!”
云琇:“近来宗主与林燃宗主交恶,难免如此。何况住哪里不是住呢。”
“师姐说的是。”弟子应道,“只是门内藏有魔修非我们所愿,怎么到头来把错怪我们头上。”
云琇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此次来行,各峰都挑了首席大弟子前来。一来见见世面,二来也是为切磋论道。
静心长老除却挑了她,还带来另外一人。
云琇看去,见那人立于人群边缘,不知在眺望何处。
明明身在此中,却又格格不入。
“寒凌。”她唤一声,“你对这里熟悉。此后准备,你就同我一起罢。”
沈寒凌望来,点了下头,接着又再度眺远。
不爱说话。
分明和星丛是亲兄弟,性格差异怎这般大。
云琇心中冒出这一念头。
可刚思及名字,就觉心脏揪住一般。她摇摇头。
不能再想了。
众人稍作安顿。而当此时,又有数名天道宗弟子御剑行来。
云琇第一个注意,立马出门去迎。
“诸位道友。”她拱手问,“请问还有何事?”
为首弟子掀了下眼皮:“不好意思,方才我领诸位太急,竟忘了宗主吩咐。因近日逍遥门内魔修频发,宗主实在担心又有魔修潜入。因此定了限制。”
云琇闻言一愣。
为首弟子:“云琇道友自不必提,已在门内多年,身份清白。只是我见其他同道有些陌生,以防万一,还是勿多留为好。”
其他逍遥门弟子出来听见这句,纷纷气极。
“限制?怕不是刚定的规矩,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我们入峰以后才说!”
刚刚御剑行来,他门修士都瞧见了。如今又灰溜溜出去。走这么一大半人,其他修士见了会作何感想?从今以后逍遥门又有何颜面?!怕不是认定他们逍遥门就是个魔修窝了。
“你怀疑身份总要拿出些证据。”一弟子道,“我们身上个个没有魔纹,你凭什么污蔑我们!”
天道宗弟子:“那么潜藏在道友门内的魔修,一开始也都有魔纹?”
“你——!”
“够了。”云琇蹙眉打断,“事关重大,我去请示宗主。”
云琇离开了,留下的逍遥门弟子皆对天道宗人怒目而视。
天道宗这边权当没看见,好整以暇立在原地。这会儿又远远瞧见立在边缘一人,唤出声:“寒凌师兄。”
沈寒凌抬眼。
“喔不对,”天道宗弟子笑道,“如今既已非同门,便不能唤为师兄了。”
沈寒凌不认得这些人,但认得他们身上所穿衣料。出于礼貌点了下头。
天道宗弟子:“沈道友既已入逍遥门,怎不穿门内制衣?”
穿的既非天道宗制式,亦非逍遥门制式,而是私服。
沈寒凌答:“我未入逍遥门。”
“什么,那日不是朴宗主风风光光将你带走?”弟子故作讶异,“怎么,是又后悔了?所以此次带你过来是送你回门?”
“可我门宗主纵然心胸宽阔,也容不下忘恩负义之徒。你天赋再是卓越,如此目中无人亦是走不长远。”
沈寒凌看了那天道宗弟子一会儿。
天道宗弟子不觉心慌:“怎、怎么。我说的有错?”
沈寒凌:“我不认得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么多。”
该弟子一愣,接着脸色煞白。
沈寒凌此前乃宗主亲传,可以说是立在顶峰的人物。他虽先进门,也只能偶尔说上话。
他心中对其憧憬。所以当听闻叛门一事实在难以接受。
他耿耿于怀了这么久,结果好不容易重逢,对方竟说出不认得他这句?
他又是羞耻又是愤怒。
不远传来嗤笑。
“人家都不认得你,还叭叭这么多。”
“就是,而且你们天道宗也太会颠倒黑白了。什么叫忘恩负义?是你们宗主先把人当作叛门弟子关去灵狱。既然那么做了,不相当于早已不认这个弟子?我家宗主是不忍明珠蒙尘,深明大义,所以才救人回来。”
“你们——!”
天道宗弟子气急,手已抚上了剑柄。却被一道身影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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