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林冬推门进来,把手机递给唐喆学,让他们俩看里面的视频。
说是一段视频,其实是一段音频配着字幕,声音是刻意变化过的电子音,内容着实令人震惊:是一段来自某位“知情人士”对郭昊轩的身份背景深扒,扒出他就是当年食人狮案死者的儿子,简依念;说他曾经偷父亲的信用卡刷游戏装备,还被列为警方的嫌疑人,后来出国上音乐学院,也是他妈妈花了大钱的结果;后半部分有画面了,几张医生的诊断书,证明他双手骨骼肌腱断裂,根本无法弹钢琴,连专业考试都无法通过。
唐喆学看完直皱眉头:“这谁干的?要毁了他么?”
“不清楚,”林冬说,“刚郭昊轩给我打电话,说暂停来局里体验生活的工作,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给我发了这个,说是网上已经炸了,资方决定撤资,电影不拍了。”
罗家楠是觉着这事儿挺扯:“不能让你们组秧子追一下视频来源么?”
“他没报案,我们不能随便插手,即便他报案,这也不是我们该干的活儿,”收起手机,林冬惋惜而叹,“真实情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清楚,我们没必要感情用事。”
“他确实偷刷他爸的信用卡买游戏装备来着,”食人狮案是罗家楠办的,他清楚其中的细节,“当时就是因为这个,我们才将他划入到嫌疑人的考虑范围内。”
“之前的报道也被翻出来了,现在网上都管他叫小偷,强盗,败家子,骗子,还有人去平台申诉,要求退还专辑购买费用,我听他的意思是,现在不光是名誉问题,可能还要真金白银的赔一大笔钱。”
唐喆学问:“那得赔多少啊?”
林冬摇摇头。刚和郭昊轩通电话的时候,感觉那边情绪非常低落,可能钱不是最大的问题,问题是,他以后再写歌也没人听了。当然他有实力,还可以去国外发展,只是根在这,那个发视频出来的人,把他的根铲了。不知那人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使用这种毁灭式的方式来打击他。
“会不会是他哥干的?”唐喆学遇事儿就爱分析,“当初嫉妒他比自己弹琴有天赋,弄断了他的手,现在看他功成名就,自己却身陷囹圄,就想再毁他一次。”
罗家楠并不认同:“简依涵?他还在牢里呢。”
“可以在外面找个人啊,那段录音也许是他录好了给对方的。”
“他找谁啊?我抓他的时候他都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了。”
“一般来说,这些反社会人格的罪犯,都会有狂热的粉丝吧。”
“这倒是,不过我就想不明白,这些人哪点儿招人稀罕。”
“全球七十多亿人,一个脑袋一个想法,各花入各眼呗。”
“行了你们俩,这不是咱该管的事儿,有那闲工夫不如把白玫瑰案的移交报告写了。”林冬及时出言制止了他俩的天马行空,“刚开会的时候方局不还催你来着,罗家楠,你别有情绪,好好配合上级部门的工作。”
就看罗家楠故作满不在乎状:“哈,我没情绪,爱他妈谁查谁查,老子正好有功夫休假带祈老师出去玩去。”
结果他还没得瑟两秒,手机呱呱叫了起来,苗红打来的,说有个港口仓库发生重大事故,两死四伤,让他赶紧滚过去出现场。等罗家楠骂着娘离开安全通道,林冬点上跟烟,神情凝重的望向窗外,目送鉴证和重案的车一辆接一辆的驶离。
旧案未破,新案又发,永远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想什么呢?”唐喆学问。
轻敲烟灰,林冬垂眼道:“我在想,当初林阳一直没离开国内,是因为要杀陈飞,那么龙先呢,他要杀谁?我们几乎对他一无所知,根本无法预判他的目标。”
“林阳那也查不到?”
“查不到,现在的网络太发达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交易产生。”烟雾飘散,林冬闭了闭眼,语气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先去排查向日葵案的嫌疑人吧,秧子那已经对比出了四十多份疑似黑黄毛和虎牙的人员信息,这案子也拖挺久了,昨儿于副厅长还打电话问进度来着。”
是啊,想想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卷宗,唐喆学不免头疼——不管新案还是悬案,能结一个是一个吧。
—
回到办公室,唐喆学看岳林在办公桌前吃橘子,没跟他客气,直接上手掰走一半儿。岳林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神幽怨的看着他。明明旁边就有没剥的,唐喆学还非得吃他手里的,摆明了是自己懒得剥。橘子是何兰给他介绍那学妹送来的,人家刚才到这边办事,说客户送了一箱橘子,挺沉的不好拿,想起他在这附近上班,就打电话叫他过去分一部分拿回办公室。
见林冬回来了,何兰起身递给他一份资料:“林队,刚我和英杰一起做的分析,感觉这个人很有可能是虎牙。”
左手接过何兰递的文件,右手被唐喆学塞进了半颗剥好的橘子,林冬边吃橘子边看资料。资料里的人和虎牙的画像对比有一定程度的吻合,叫孙勇平,十多年前曾因贩卖少量毒品被判入狱两年。缴税记录显示,他现在在本市的一家汽车租赁公司工作。
往后翻了翻,林冬没找到此人入狱时留存DNA备案的记录。根据规定,只要进看守所就会取DNA留存,但是早些时候很多地区都没开始这项工作。像陈钧是因为当时尚未发育成熟,从他遗留在金婉婉尸体上的体/液中无法提取完整的DNA信息,所以用DNA对比不到他。同时也说明虎牙和黑黄毛后面没有坐牢,至少近些年内没有,不然一对比向日葵案件中的DNA即可查证。
考虑到孙勇平坐过牢,那么他对警方的工作程序和手段必然了解。让一个坐过牢人的自证其罪,可能性不大。所以不能用警察的身份和此人接触,深思熟虑过后,林冬决定以“生意人”的身份来接触孙勇平。
听完林冬的想法,岳林当即自告奋勇:“演毒贩啊?林队,我来呗。”
“算了吧,就你那三好学生的面相,谁信啊?”唐喆学当头泼了他一盆冷水,随后扯开领口的风纪扣,弓身向前,语气眼神瞬间阴沉,“要说演毒贩,还得我来。”
“不用你俩,我找一真毒贩去。”
林冬无视了岳林和唐喆学的大眼瞪小眼,起身离开办公室,奔三楼缉毒处去找庄羽。他一向秉承的信念是,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那个叫“养猪专业户”的禁毒UP主,应该能借来用用吧?
对于林冬请求,庄羽一开始完全不想理会。没错,谭晓光是差点卧成真毒枭,可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才导致那人现在不得不隐姓埋名的生活。但林冬一句“你看他闲的都开始在网上做禁毒科普了,就不能让他在案子里发挥下余热么?”,又确实触动了庄副处的某根神经。
谭晓光是那种经精力充沛到上蹿下跳的人,现在却只能圈屋里剪视频,见天跟庄羽叨叨自己快要憋出毛病了。就像庄羽以前和局长拍桌时吼过的,谭晓光这辈子就想做警察,事实证明即便暂时无法重回警队,他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志向——发个科普视频还能从评论里揪出毒贩,上哪说理去?
又听林冬话里话外提起,自己帮着打探常金轩那案子里有关毒品来源的事,庄羽认真的考虑了一番,感觉还是得把人情还干净了踏实。他不爱和林冬打交道的关键点就在于此,像林冬这样的人精,要是给出去一颗糖,那绝得是打着要回一亩甘蔗地的主意。
不怎么的情愿,庄羽应付道:“这件事还是得问问他自己的意思,毕竟,他现在抛头露面还有一定的风险。”
林冬眉眼含笑的立在原地,没走的打算,看起来是打定主意现场等结果。庄羽被他缠得没脾气,转身走出二十米,压低声音打了通电话。不一会,返回到林冬身边,给了他一个餐厅地址:“今晚八点,他在那等你。”
“谢谢。”记下餐厅地址,林冬又问:“你去么?”
庄羽没好气的:“晚上有临检任务,不去。”
——嗯,那我省钱了。
林冬放心的吁出口气,要是庄羽去的话,怎么着也得找个自助餐厅才能配的上人家那无底洞似的消化系统。不过也有可能被餐厅经理轰出去,毕竟庄羽一顿加餐五包方便面,还说随便吃一口。
【第四卷 完】
TBC
作者有话要说:
光哥:重出江湖
放心,所有案子到最后都会破的,虽然中间会转手2333333
下一卷,《蛛丝马迹》,敬请期待~
感谢订阅,欢迎唠嗑~
第5卷 第五卷蛛丝马迹
第九十二章
谭晓光约这地方还挺难找, 本以为在街面上,结果下了车跟着导航走才发现是在小区的居民楼里。店在三层,一二层是地面车库, 楼里没电梯, 从单元门里走楞找不着店门在哪。唐喆学和林冬只好下来,绕着楼转了一圈,在侧面找着个防火梯一样金属梯,沿着梯子走上去才看到店门。防盗门紧闭, 门上贴着福字和对联,完全就是户民居的样子,要不是窗户上贴着“私家小馆”的字样, 真看不出是个餐厅。
这一看就是无照经营啊, 唐喆学和林冬无奈对视, 抬手摁响门铃。很快, 门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位年纪约莫六十上下的阿姨, 圆脸, 很有福相。
就听阿姨跟特/务接头似的, 压着声音问:“林先生和唐先生?”
“对, 是我们。”让她给带的,林冬也跟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音。
阿姨点点头, 将二人让进屋内。穿过一条窄而长的过道,他们被带到一个装修过时且简单的房间里。一张圆桌, 四把椅子, 正对屋门的那把椅子上, 坐着个身穿黑衬衫、低头看手机的男人。听见门响, 男人抬起头, 冲他们俩客气一笑。
这位就是谭晓光了, 唐喆学点头致意。这是他第一次和对方面对面接触,以前只看过照片,实话实说,感觉照片有点骗人。不是说长相,而是气质。照片上的谭晓光严肃正经,眼神坚毅,可眼前这位……简而言之,看着不像个好人,就是现在给他身警服,可能都穿不出正义的感觉。作为在毒枭身边埋伏多年的卧底,谭晓光和罗家楠那种满身匪气的感觉还不太一样,而是从骨子里透出股心狠手辣的劲儿,黑衬衫敞着三枚扣子穿,隐隐可见胸肌上的纹身。不知那些在平台上关注他禁毒科普专栏的粉丝,见着UP主真人会做何感想。
“坐,别客气,跟到自己家一样,”谭晓光抬手招呼,又冲他们身后喊了一声,“二姨,上菜吧,今儿就我们仨,米饭闷一锅就行,庄羽没空过来。”
林冬目送那位阿姨消失在走廊的另一端,坐到唐喆学为自己拉开的椅子上,问谭晓光:“那是你亲姨妈?”
“啊,是啊,我妈不在了,她就跟我亲妈一样,这小店儿是我让她开的,方便带人来谈事,本来今天晚上有两桌预定,庄羽说你们要来,我就让她把地方给咱腾出来了。”边说话,谭晓光边敲出烟分给他俩,自己也点上一根儿,将手搭到桌面上,视线在林冬和唐喆学之间游走了几个来回,嘴角勾起丝让人捉摸不定的笑意,“初次见面,二位,别的不多说了,我是什么情况你们应该知道,你们的要求庄羽也说了,确认目标是否是你们要找的嫌疑人,再从他嘴里套出另外一个共犯的行踪,对吧?”
林冬非常欣赏对方的干脆,直言道:“密取DNA也可以,对上的话,我们来审。”
“密取DNA你们自己干也行啊,还找我干嘛?”谭晓光笑的随意,眼里却没有丁点的玩世不恭,“卷宗带了么?”
“在车里,”唐喆学接下话,“等会吃完饭拿给你。”
谭晓光面露失望:“啊?你们开车来的?那不喝酒啦?”
“我喝我喝,待会组长开车就行。”唐喆学来之前就做好了舍命陪君子的准备。之前没合作过,他琢磨着按谭晓光在职时所受到的影响来看,应该还是那种老派作风,酒桌上看诚意。
“嘿,那就好,我这一天天跟屋里憋的,庄羽又忙,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言语间谭晓光拎起放在椅子旁的酒瓶,“咚”的顿到桌上,“说好了啊,不醉不归啊。”
唐喆学看着那瓶一斤二两装的高粱酒,默默吁了口气——不知道谭晓光酒量如何,要是罗家楠那级别的,今儿林冬又得给我扔沙发上睡去。
等开喝了,他意识到自己的酒量应该不够使。谭晓光喝酒跟喝水一样,杯子一碰,仰头咕咚见了底儿。上一次唐喆学见人这么喝酒,是跟林冬去内蒙交接逃犯的时候。那回是真给他喝桌子底下去了,再睁眼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林冬说是当地一位同僚给他扛回宾馆的。
喝着喝着,唐喆学发现,谭晓光这种喝酒的方式,不是因为性格豪迈,虽然面上看着是个痛快人,但其实咽下去的不光是酒,还有某些想说却又说不出的委屈和苦楚。他总是在一句话将说未说完的某个点上,挂着笑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无奈,同时端起杯子,把那些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就着辛辣的液体倒回心里。就像他提起自己坐牢,母亲去世却不能回家奔丧时,生生将那声“是我不孝”就酒咽下,取而代之的是带着酒气、不痛不痒的“坐牢嘛,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有些话他不会说的,唐喆学能感觉的到,在那些不得不伪装成另一付面孔的日子里,这个人已经习惯了隐藏真实的想法,用钢铁般的意志支撑自己,不被任何人看穿。突然之间,他有些理解庄羽的固执和刻板了,作为谭晓光唯一可以依靠信任的人,庄羽必须比这个躬耕于黑暗之中的男人更硬,更坚不可摧,才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来消弭双人份的负面情绪。
照着谭晓光的喝法,唐喆学脑子里的浆糊越来越稠,到后面只能用手撑着脸冲林冬傻乐了。见唐喆学眼神儿开始迷糊了,谭晓光没继续灌。他对于唐喆学的爽快相当满意,抄起茶壶给倒了杯茶让对方醒醒酒,然后将脸转向林冬:“怎么样林队,我二姨手艺不错吧?”
林冬低头用面巾纸裹走嘴里的煎蟹壳儿,诚心赞道:“非常好,是家里的味道。”
“喜欢吃以后常来,给我二姨捧捧场。”谭晓光笑着笑着,表情渐渐趋于凝重,“林队,我帮你们查案子,那是应该的,虽然我现在不是局里的人了,但我穿一天警服,我一辈子都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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