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是没有办法。”
“——我听见了。”
“你赐死她的时候,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我都听见了。”
老皇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他微微睁大双眼,露出几分迷茫却又不可置信的眼神来。
因为那个时候,周淮晏才刚出生,而那天屋子里的所有的宫女稳婆,还有守在房外的侍卫,所有知晓的人,全部都被当场处死了。
哪怕皇后知道,也是通过蛛丝马迹猜到的。可当年皇帝和临死前的江悯说了什么,除了他本人就再无人知晓。
然而,周帝忘了,那天活下来的还有和江悯怀中刚诞下的婴孩。
“你说你爱她,可是你没有办法,因为她的哥哥权势太大了,会威胁到皇权。”
“你说你会留下这个孩子,可他不能健康地活着。”
“......”
听到最后,皇帝几乎是做出了骇然至极的表情,他挣扎着起身,大口大口喘息着,咬牙切齿,
“妖......妖孽......”
若非妖孽怎么可能在一生下来就有神智?若非妖孽又怎能做出那般可怕的武器?
“你到底......想要什么?!”
老皇帝死死盯着他,
“你想要我的命,还是皇位?”
“我想要什么......?”
周淮晏微微偏头,漆黑的眼瞳深如亡渊。
曾经他想要的,不过是像母亲给他取的名字那样,日日长安做一个闲散纨绔,哪怕一生孱弱,只要和舅舅一同,平安到老便好了。
“我想要的啊,你已经,给不起了。”
这几个月,皇帝哪怕病重,依旧使出了浑身解数,可依旧无法掌控,甚至阻止阿翡,既如此,便只能安抚。当初卫国公平定南北之乱,而如今阿翡的战功更加卓绝,便只能封王。
如此一来,老皇帝会更加地害怕,更加恐惧,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外姓的异族,将大周皇室拿捏在股掌之中。
周淮晏欣赏着,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如此孱弱病老的模样,心中流淌过刺锐一般的快意。
“不过,我不会让你痛痛快快地死,相反啊,我会让太医们竭尽全力保住你的命,让你活得长久,长长久久。然后,你就会看到你所在意的,筹谋惧怕了一辈子的,景象,一幕,一幕地出现。”
“你忌惮了我舅舅一辈子,可我啊偏偏,就是要捧出一个,比他更让你惧怕的人来。”
“周泓锦,你此生最在意的,就是皇权,是大周皇室的脸面。可我偏偏要把这些东西都踩到泥泞里。你会成为你最恐惧的模样。”
“一个受制于人的,苟延残喘的,傀儡皇帝。你哪怕坐在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上,从今以后,也只能像一条狗一样,向人摇尾乞怜 。”
最后一个字落音,老皇帝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半个时辰后,周淮晏缓步走出来。皇帝在宫中的羽翼已经全部被他剪断,再加上刚才李太医说,对方刚才,被他气得中风了。
真好,最后一步棋落子的时候,也很漂亮。
周淮晏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已经黑了。而前面,有两个人在等他。
一个是他的大宫女红豆。
而另外一个,则是如今权势滔天的镇北王,云翡。
周淮晏安静地注视着他,注视着对方曾经让自己迷恋的苍青瞳。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只是多了权势的衬托之后,倒是在璀璨中多出了几分尊贵不容侵犯的味道。
短短五年,对方就从铁笼里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奴隶,变成了如今权倾朝野,战功赫赫的异姓王。
谁能想到,对方今年,也还不满二十二岁。
真是,厉害。
如今,周淮晏麾下的亲兵都给了阿翡,在江南的制枪的秘密基地也交给了他,还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积累,资源,人脉,都给了他,还有一小部分,给了小十三。
周淮晏其实现在,并不憎恨他,若非阿翡第二次骗了他,或许这场复仇的大棋,周淮晏不会下得如此完美。
更何况,那是舅舅的意思。
不是阿翡骗了他,是舅舅又骗了他。
最后的决战结束之后的第二日,当初跟在舅舅身边的何金,何管家来找过周淮晏。只不过在战争时刻,何管家是舅舅的副将,他经历了鬼断崖之战,也亲眼看见了阿翡拼命救治卫国公的整个过程。
可人的生老病死,有时候,确实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
阿翡所有的努力,仅仅只是,延长了卫国公三个时辰的性命。
何管家告诉周淮晏说,
“是国公爷命令阿翡骗您的,保存尸体,骗您他还活着,甚至是半年的期限,都是国公爷部署下的。他说,若是有一天您亲自发现了这个谎言,就让属下向您转述,若是怨,若是怒,若是恨,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还望殿下,不要迁怒阿翡。国公爷说,江毅不仅仅是为周淮晏死的,也是为千千万万大周百姓死的。他不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怨恨谁。”
“只希望,小殿下不要辜负他,好好活着。若是可以,国公爷希望您能娶妻生子,不是为了姓氏家族繁衍后代,而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若是以后真有了血脉子嗣,定要记得给他们讲一讲,卫国公当年悍勇的战绩。”
“......”
所以那天之后,周淮晏就不恨了,他只是怨,怨自己的无能。
而如今这世上,周淮晏唯一放心,甚至甘愿把自己曾经所有的积累和部署交给的人,只有阿翡。
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九皇子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越过如今这位权势滔天的镇北王,离开。
“殿下,我们回栖梧宫,还是......国公府?”
红豆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小心翼翼。不过,周淮晏回答的语气倒是一如往常那般,只是有些虚弱,
“回别庄。”
所有的棋都下完了,他累了,现在只想找个地方休息,最好能,久久地睡一觉。
他不再关心任何事情,不关心朝堂,不关心北境,不关心江南,甚至几位皇子暗中争斗也不关心。
最好,打起来,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让老皇帝好好欣赏欣赏。至于小十三,有阿翡在,那孩子不会出什么事的。
周淮晏在别庄呆了一月,日日都在想舅舅的话。
若是可以,娶妻生子,日后,给他们讲讲卫国公当年的悍勇战绩。
听起来很美好,可,他做不到。
周淮晏曾经唯一的软肋刚刚才被拔出,碾碎。那感觉,太痛了,太痛了。痛到他不想,甚至害怕拥有新的软肋。爱人,家庭,孩子,都不是他应该拥有的东西。
别庄呆了一月,周淮晏的身体每况愈下。不是因为以前的病症,也不是什么伤寒,就像是剪断了根,然后被插入瓷瓶中的花枝,一日一日逐渐凋谢萎蔫。
周淮晏感觉自己或许是因为前二十多年用脑过度了,所以一旦放松下来,才会这般疲惫,疲惫到每天,只想睡觉。
偶尔昏睡迷蒙的时候,他甚至辨不清梦境和现实。
别庄闭门谢客,叶凌云,小十三,霍骁,很多很多人都来过,但没有一人能入内。
直到有一天,镇北王下令,派来了五万军队围绕着别庄,安寨扎营。然后,第二日周淮晏睁眼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日日侍候在身边的大宫女,而是一双熟悉入骨的苍青瞳。
周淮晏茫然地看了他许久,直到对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熟悉的温度从冰凉的指腹传来,他才总算分清了现实,周淮晏想收回手,可却抽不动。
“红豆呢?”
俊美的异姓王坐在他的床边,温柔地亲吻着他的指尖,
“殿下为什么,第一句不问问自己呢?”
周淮晏怔住,坐起身,散开的领口露出过分苍白而明显的锁骨
“问......我什么?”
问你为什么,要这般作践自己?
问你为什么,要亲手斩断自己的生机?
问你为什么,如此狠心,利用完,就丢得如此利落干净?
问你为什么,连国公爷最后的遗愿都可以不管不顾?
阿翡曾以为周淮晏恨他入骨,所以这么久以来他都不敢出现在对方面前,可如今看来,漂亮鸟儿是真的,连天空都不再有半分留恋。
他只是寻了个舒适的地方,然后蜷缩在那里,静静等待死亡。
既然如此,那阿翡就只好,为他做一个,漂亮的笼子,再放上精致的食物和干净的水,把小鸟儿抱起来,放进去,然后努力地,拼尽全力地,养活他。
阿翡伸手拨开他微微凌乱的额发,嗓音低沉缠黏,
“殿下可还记得,当初让阿翡去跟李太医学习医术时说过的话?”
【日后,本殿下的身子就交给你了。】
“......”
周淮晏记得,可不答。他只是伸手挡住男人凑过来的脸,微微侧头,避开对方的吻,语气疏离
“王爷,如今我病体残躯,你或许可以,换一个恋慕的对象了。”
“......”
话音落下,房间内一片死寂。周淮晏看着那双冰冷的翡瞳,在那更深处的里面,似是涌动着一场可怕的风暴。
“唔......”
掌心的软肉被男人锋利的齿牙咬住,周淮晏下意识皱眉闷哼,然而下一秒,他的双手就被死死钳住,压在头顶。
这对于一个尊贵的,成年皇子来说,是一个尤其被动且略带耻辱的姿势。
周淮晏有些恼怒,
“赫律北......唔......”
可他下一秒就被男人亲得说不出话来,甚至对方还要用锋利的虎牙咬住他的唇,然后迫使周淮晏因骤然的疼痛张开口,他用这样极具亲呢又强制的接吻姿势,还要一边吻着,一边问他,
“怎么......不叫王爷了?”
明明是个问句,可对方并没有给周淮晏回答的机会。过分高大的异族男人压过来,就像是擒住了猎物的凶兽一般,将他堵在床角,因为常年征战而变得有些粗粝的指腹,贴上了漂亮皇子金尊玉贵的肌肤。
就像四年前,周淮晏曾经狎弄赏玩他的猫那样的,抚摸着。
不知道是因为羞恼,还是愤恨,漂亮皇子过分苍白的脸色总算泛出了几分绯色,
“赫律北,给本殿下滚开!!!”
周淮晏这辈子唯一的弱点,就是不会武。然而刚好,对方戳死了他的弱点。
阿翡舔了舔唇,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扫过漂亮皇子的脸,心想,
——他还是只会这么一句。
但骂起人来的时候,倒是漂亮多了。
阿翡忍不住去吻他白生生又烧红的耳垂,然后还要恶劣地卷进唇舌间,吮出一种更加艳丽到滴血的颜色来。
“本王就喜欢,被你这病体残躯......”
他还要贴过去,舔着漂亮皇子的耳廓,哑声补上最后一个字。
“——操。”
“......”
作者有话要说:
发总说能he就能he
第62章 本王会让殿下有心情
周淮晏想过会遭到阿翡的阻止, 却没有想到,大猫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甚至还......还说出这种......
【喜欢被病体残躯......】
“赫律北,你......真是......”
周淮晏的衣襟已经被扯开了。不知道是羞还是怒, 漂亮皇子苍白的脸泛起了艳丽的绯红。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对方截断,
“殿下想说本王贱?”
他们太熟悉彼此的身体了, 甚至精确到每一寸皮肤。阿翡灵活地挑弄着漂亮皇子身上的敏感地带,欣赏着他因为怒气而越发美丽的脸,
“殿下能不能换一些新鲜的词?比如......”
他含住对方另一侧的耳垂, 低沉微哑的嗓音,裹着蜜糖般拉丝的浓情, 传入周淮晏的耳中。
那些污秽辱骂的词,都是异族侍奴营里面用的,不是像周人这边喜欢问候别人家亲戚祖宗,而是关于身体器官,关于野兽牲畜,极尽淫/秽。
备受宠爱的小皇子,自幼就生活在最安逸最干净的宫殿之中,哪怕身边的奴仆,都是受过高级教养的人。
红豆每次训斥下人,惩戒下人, 都会远远地把人弄到周淮晏看不到的地方去。
她最常用的话就是,莫污了殿下的眼睛。
或者, 莫污了殿下的耳朵。
可现在,这位权倾朝野的镇北王正在用最缠黏暧昧的, 仿佛情人耳语般的口吻, 对漂亮的小皇子, 说着最淫/荡又污秽的词句,
那样的话,简直烧得周淮晏浑身都烫了起来,可对方力气太大,他几乎是被压着听完了全部。
哪怕周淮晏作为一个成年男人,可最多最多说过的荤话也只是拿山茶花做个比喻。
哪里听过这么直白......甚至于近乎赤/裸的?
“你......!”
周淮晏的胸口大幅度起伏着,震惊之下,甚至说不出话,只发出急促的喘息。
冰凉的墙壁抵住后背,让周淮晏下意识皱起眉来,他急急用膝盖去顶住对方压过来的身躯。
“赫律北!我现在没心情!!!”
然而男人完全不阻止他,甚至直接长腿一跨用最中间迎上周淮晏顶起的膝盖。俊美的异族男人看着他愠怒又震惊的脸,侵略的目光毫不掩饰,他缓缓勾起唇角,仿佛势在必得,
“本王会让殿下,有心情的。”
“......”
这个男人已经完全不要脸了!
周淮晏不太理解,他其实大概了解阿翡对自己的恋慕,可即便如此,也不至于如此......膝盖逐渐感受到了熟悉的湿热,周淮晏只能伸直腿,可下一秒,对方就顺势跪坐了下来。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姿势。
可这样的时候,周淮晏的确感到愤怒,可当对方熟悉的体温贴上来的时候,他却是又产生了一种想要拥抱的欲望。
——因为很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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