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知道这人又在嘲讽自己,算不上恼,反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好好休息吧,有事便同我说。”周浔说完这句,便走到了旁边坐下,看起了卷文。
军队内也有不少事宜,虽说很多都是让手下之人处理,但是也不至于让他这个大将军闲着没事干。
荒唐……
周浔看着这些文卷上的答复,脸都黑了。
这五王爷对待军队事务怎么可以这么随意?
喻霖言无聊,瞥了周浔一眼。
这脸真黑,和刚去挖了煤似的。
心有所感,他有感而发: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周浔:“……”
“你看我做什么?”喻霖言看了他一眼,“我背诗而已。”
“没什么。”周浔叹了口气。
喻霖言真的就是来气自己的。
他手一抖,旁边的茶杯打翻了。
茶水翻在纸上,却是映出了不一样的字迹。
周浔一愣,面上出现哑然之色。
见此,他默默地站起身,在自己的营帐内翻找什么。
喻霖言也没理他,就趴在床上不动,拿着一本不知道哪里找过来的书,自己默默地看着。
后来,兴许是周浔找了太久,喻霖言有些不耐烦地抬头:“你在干什么?”
“吵到你了?”周浔觉得自己还挺小声,没想到也是吵到了喻霖言。
“……你在找什么?”喻霖言挑眉。
周浔一顿。
倒不是他不愿意告诉喻霖言,只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方才自己将水泼在了纸上,却是显露出一行字迹。
那些字迹正是写着对军事的处理方式,而且以周浔的眼光来看其中也有不少称道之处。
难道说那五王爷是在装疯卖傻吗?
周浔有些不确定。
虚拟世界的研发仍在实验阶段,对于虚拟世界的信息接受也是存在局限性的。
比如说周浔能够知道这个世界的大致背景,人物的身份与性格,可却不能知道这个人物想要做什么。
甚至曾经做过的事情也有遗漏。
所以这个看字迹,那隐形了的字迹也是五王爷的手笔。
王爷是真蠢还是装傻,周浔并不能确定,他所做的最好是保持原样。
不过再次之前,他必须要找到那个可以让字迹隐藏的墨水。
虽然周浔也知道那墨水是什么材料做的,但是找材料难免会走漏风声。
“你未入黄泉,走路怎么可能没声儿,”喻霖言有些“担忧”地看着周浔,“你好端端咒自己干什么?”
“……太子是派你来气我的吧?”周浔哭笑不得。
“他没这么无聊。”喻霖言摇头。
况且在太子面前自己还算有所收敛,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气人。
就算喻家世代都是武将,但在自己入朝之前也是嘱咐自己要管好这张嘴的。
史书上早有教训,帝王从来不缺文臣,乱世尚且如此,又更何况盛世?
喻霖言知道自己的性格偏于狂士一类,心中也曾仰慕魏晋风流,但是他也不想踏他们的后路。
喻霖言也觉得奇怪,虽说自己对这个名义上的外甥没什么印象,但是见到他,自己就没来由得感觉到亲近。
在他面前竟犯了老毛病……
喻霖言也觉得有些好笑。
“你在找这个?”喻霖言从枕头底下翻出了一个小瓶子,看向周浔。
周浔一愣,接过那瓶子。
“你怎么知道?”
“我就在枕头底下摸到的,”喻霖言把东西给了周浔以后,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那本书上,“其他我也不知道。”
“谢了。”周浔又坐在桌子前,在毛笔上沾了瓶子里面的“墨水”,开始写字。
“……你不疑我?”喻霖言皱眉。
周浔就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面前用隐形水写军务,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自己表面上的军务是假的吗?
“疑你做什么?”周浔的注意力都在军务上,对于喻霖言的问题,只是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去,“若连你都怀疑,我都要无人可信了。”
喻霖言愣住了。
他的目光从书卷中抬起,有些诧异地看着周浔。
周浔相信自己?
他不是知道自己是太子的人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是他舅舅便相信自己?
喻霖言想起自己被这人从俘虏营中带出来疗伤,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外甥也太单纯了……
喻霖言皱眉,他的视线又落在自己的书卷上。
若周浔知道这么蠢,那自己的计划是否要更改?
……罢了。
喻霖言踌躇了片刻。
还是先按兵不动吧。
周浔自然是不知道喻霖言心里所想,他将军务写好后便交给了副官,之后便头疼地坐在位子上揉太阳穴。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便需要处理另外一件事。
为何五王爷要装疯卖傻?
难道是……
营中有其他人的耳目?
周浔想到的这个理由显然是最为合理的,可这内奸到底是何人?
他不清楚以前五王爷知不知晓,反正他如今是一头雾水。
可此事显然拖不得,如今兵临城下,皇城的军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进攻,而今日所部署的计谋,若真被他们知晓,便是一场灾难。
倒不如将计就计一场。
周浔看着面前的地图,用笔在画了几个圈。
喻霖言说到底也是个伤患,虽说给他用了上好的药物,但撑了许久也是累了。
他眼前的字愈发模糊,最终还是没撑住“砰”的一声,磕在了书上。
这声音让某位思考行军策略的将军抬起了头,望见这人趴在书上睡着的情形,不禁轻笑出声。
离开书桌,替他掩好被子,又帮他脑袋底下的书拿出来。
透着烛火,周浔知道这本被喻霖言看了大白天的书尊姓大名。
《晋王传》
周浔一时无语。
他没记错的话,自己的封号貌似就是晋。
他本以为喻霖言再无聊也是看一些史书,没想到居然看这个五王爷的话本。
不过……
看来喻霖言对自己这个身份也算不上彻底厌恶,否则也不会看这个了。
“霖言……”周浔叹了口气,透着烛火,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那人背上受伤,睡觉自然只能趴着。
那白皙的面庞偏向床外,将五官都落在周浔面前。
周浔的目光将他的五官描摹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喻霖言那有些苍白的唇上。
他知道自己和喻霖言是接过吻的。
那时候两个人受信息素的影响都情迷意乱,对那份柔软与温存只是存了一点印象,过后便只记得唇角的余香。
但是其他的便再也不记得了。
几乎是鬼迷心窍,周浔俯下身子,在那唇上落下一吻。
软的。
周浔忙站起身,他怕自己再做出什么轻薄的举动。
他以前对喻霖言都是发乎情,止于礼,毕竟喻霖言对他没那意思,自己也不好强迫,也没做过趁别人睡觉去轻薄的举动。
如今不同了。
周浔给自己找到了借口。
医生说要与霖言多接触,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帮他回去。
正如之前帮喻霖言上药一般,是为了让他伤口快些好,不是为了占他便宜。
周浔脑袋里很乱,一面谴责自己趁人之危,一面又说着特殊情况并非自己所愿。
可到了最后,周浔叹了口气,将所有思绪都扫了出去,徒留着一个在他脑海里面无限放大。
没有任何好粉饰的,他就是想要同喻霖言亲近些。
周浔叹了口气,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第17章
周浔不知怎么,竟在桌上睡着了,待喻霖言醒过来的时候,便瞧见了趴在桌子上的那人。
喻霖言强撑着起身,发现伤口居然已经有愈合的迹象。
效果真好。
喻霖言轻笑一声,走到了周浔身边,看着这人的睡颜。
太安静了。
他想着。
光看着五官,喻霖言都不相信这个人是自己传闻中那个又傻又狂妄的外甥。
喻霖言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把匕首,放在手里把玩着,最后竟逐渐靠近周浔的脖颈。
“你想要装睡到什么时候?”喻霖言皱眉,也没把匕首收回去,“你不怕我杀了你?”
“我说过,我不疑你。”周浔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说着,原本还睡着的人抬起了头。
也没顾忌自己脖子上还被人架着匕首。
喻霖言也怕伤到周浔,把匕首收了起来。
“我不懂,你为什么相信我?”喻霖言看着他,直接问道。
末了也不忘补上一句:“别说因为我是你舅舅什么的,说实话。”
“你不屑这些手段。”周浔看着他手中的匕首道。
“我怎不屑了?”喻霖言觉得好笑,看着周浔放在桌子上的手臂,扯了扯嘴角。
突然,他突然出手,匕首就朝着周浔的手臂刺去。
周浔就看着他,眼见着喻霖言把匕首刺在了桌子上。
刀面几乎就是贴着周浔的手臂。
“我搜罗了半天才搜出来这么一个防身之物,”喻霖言目光落在周浔身上,“主动上缴了。”
“你不帮太子了?”周浔看着桌子上的匕首,上面散着凛凛寒光,甚至还沾着血迹。
喻霖言的举动很明显,向自己交出武器,便是主动向自己示好。
“本来也不想帮他。”喻霖言叹了口气。
他和太子认识这么多年,也知道那人外表的儒雅都是装出来的,背地里则小肚鸡肠,心狠手辣,此人自然是不配为君。
不过对比如今的皇子,太子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至少还有脑子。
不过,他上次听见太子对自己的幕僚提及了喻家,言语里都是在说登基后要对付喻家。
喻霖言在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后自然不可能再帮太子。除非他想要自己全家被抄。
于是,喻霖言想到了周浔。
“……你的军队哪里来的?”周浔问道。
“那天在朝上把你骂了一通,并且表示身为你舅舅,应该把你捉回来,”喻霖言淡定道,“太子就借给我一队亲兵。”
这时候,皇帝已经病得下不了床,太子也算是亲政了。
周浔:“……”
不愧是喻霖言,临走前还要坑太子一把。
“你之前是在试探?”周浔问。
“对,”喻霖言点头,“在你不信任我之前,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信你。”周浔认真道。
“……我知道,”喻霖言看着那把匕首,“虽然我觉得莫名其妙但现在也没觉得这么奇怪。”
“为什么?”
“你太蠢了,做出什么事情都能理解。”
“……那还请先生为我出谋划策了。”周浔也不恼,笑道。
“就叫先生?”喻霖言看着他,“不应该叫舅舅吗?”
这句话喻霖言脱口而出,但当他说出之时便有些后悔了。
周浔现在是一军统领,对自己信任的原因虽然不得而知,但也容不得自己这么放肆。
正当他想将话题扯到一边的时候,就看见周浔面上露出一丝纠结。
“真的要叫?”周浔顿了顿,“叫先生不行吗?”
上辈子叫老师也就算了……这辈子要叫舅舅,就有些奇怪了。
周浔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算了,你这一张口我怕是要折寿,”喻霖言叹了口气,“毕竟以后你若败了,你这一声舅舅怕是把我算在九族里面了。”
“……就算我不叫,你也逃不了。”周浔无奈摇头。
“这也说不准,”喻霖言敲着桌子,一本正经道,“我说不准临阵倒戈一次便可以将功折罪了。”
“你不会,”周浔叹了口气,“来看个东西吧。”
他不想再和喻霖言说什么了,若不聊正事,这话题也不知道要歪到哪里去。
并非他不愿意和喻霖言闲聊,若放在以前他求之不得,但是……
如今的情况紧急,自然没那闲工夫。
“什么东西?”喻霖言抬眼看去,那是一张纸,上面写着几个人名。
皆是军中大将。
“你怀疑有内奸?”喻霖言挑眉,“这种事情要来问我?就不怕我抖露出去,扰乱你的军心?”
“我的军师,”周浔叹了口气,自己站起来,将喻霖言按在了自己坐的位置上,“我就相信你一个。”
喻霖言脸一红,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行。”
谈起正事,喻霖言是不会再趁机损周浔的,就如同上一个世界,在教导周浔题目的时候,喻霖言并不会嘲讽他什么。
虽然在教完以后也逃不过嘲讽。
“你有怀疑的人吗?”喻霖言看了这个名单,“这个上面写的人太多了,你别告诉我你一点儿也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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