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还是怀疑沈世奇可能拿了他父亲留下的信件。
到现在,爷孙两人都完全相信,他们的父亲/儿子,不可能什么都不留下。
这还是这么多年以来,瞿秋离第一次主动给沈世奇打电话。
电话响了八声,终于接通了,“阿离?我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帮忙吗?”
“我是找你问点事情。”瞿秋离直奔主题,“当初我被院长拣回孤儿院的时候,你有没有碰我襁褓里的东西。”
握着手机的沈世奇,喉头发紧,片刻后,他又云淡风轻的问:“阿离为什么要问这个?”
“你就说动没动?”瞿秋离态度有些强硬。
“没有。”沈世奇冷着一张脸,眸中却翻涌着情绪,“我没有动你的信。”
瞿秋离笑了,“我有说过是信吗?信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沈世奇勾着嘴角,“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挂了。”
挂了电话,沈世奇猛灌了一口酒。
“我说,沈先生。”施诚翘着腿,抱着身边的小男孩,“你该不会是又心软了吧?”
沈世奇嗤笑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提前就得知了那封信,但他之后肯定会来找我的,施少爷就等着吧。”
这也算是他们的计划中的一环了。
施诚跟他碰了一杯,“那我可就等着了。”
“我先走了。”沈世奇站起身,“施少爷好好玩,我去安排那边了。”
离开酒廊,沈世奇眼神中露出意思恨意。
他记得当年父母都死了,亲戚们像踢皮球一样,谁都不肯接受他,最后他只能去了孤儿院。
在孤儿院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想有个家,而不是跟那些鼻涕虫一起抢两块肉吃,而他还要装作很懂事,去照顾那些鼻涕虫。
直到他遇见了那个叔叔。
叔叔会给他洗澡,会给他买玩具,会教他识字读书。
后来有一天,叔叔给他洗澡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那叔叔身上的怀表,他好奇心重,拿到手里玩了一会儿。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位叔叔发脾气,他当时害怕极了。
虽然后来那叔叔给他道歉了,说那块怀表只能留给他未来的孩子,不能随便玩。
他记住了。
他也记住了叔叔说下次过来的时候,带他去游乐园玩。
他等啊等,等了大半年,叔叔没有再出现过,可院长某一天却抱回来一个婴儿,婴儿身上挂着那块怀表。
他当时心里震惊的无法言语,不是说怀表只能给自己的孩子吗?
为什么会在这个婴儿身上。
婴儿哭闹得很厉害,孤儿院的阿姨带婴儿去还尿布,他跟着去了。
解下来的襁褓中,有一封信,他看见了,阿姨没有看见。
他在孤儿院的时间不短了,知道这种带有信件的男孩儿,最后都会被什么亲戚,或者是爷爷奶奶带走。
那时候年岁小,信里的内容他也只认识一小部分,依稀只记得有个联系号码,名字是什么他都忘了。
他看着那块怀表,再看到那封信,一念之间,他把那封信藏了起来,最后撕得细碎,冲进了厕所里。
凭什么这个只会哭闹的婴儿能做叔叔的孩子?而他却不能?
可他始终没有等来叔叔带他回家,只等来了蔺家的资助。
他原以为这样也好,至少蔺家有钱,后来真少爷被拐卖了,蔺家就他一个孩子,他觉得只要自己好好表现,肯定能被蔺家收养,成为蔺家正式的养子。
可是他没想到三年后,蔺家又带回来了瞿秋离。
他当时一眼就认出来了,鼻尖上的小痣不会有错。
后来……
瞿秋离这边挂了电话,满眼都是愤怒,“我就知道肯定是他拿了信件。”
“时间过去太久了,那封信还在不在都不一定。”苏延卿也很感慨。
他甚至都想不通,一个五岁的孩子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叹了口气,“没有信件也没关系。”
反正怀表还在就好,只要怀表还在,他们就还有希望。
第二天,瞿秋离陪着老爷子吃了个早饭,处理好现代的信息,又准备穿越了,“爷爷,这几天我就不回来了,免得那边出什么意外。”
毕竟是住在客栈里,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他凭空消失,那就麻烦了。
苏延卿颔首,“你自己看着办吧,书房的门,我出门之后会关起来,没有钥匙,外面打不开,你回来再打电话通知我给你开门。”
“好,我知道了。”瞿秋离拨弄着怀表,穿越了。
睁眼间,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公子。”店小二在小声的敲门,嘴里还嘟囔着,“昨晚就回房了,怎么现在还不见出门,有这么能睡吗?”
说完,他又对后面跟上来的男人说,“这位老爷,真的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可能还没起床,要不您再楼下等等。”
要不是收了这位老爷的银子,他都不想上来敲门的。
瞿斐焦急得来回踱步,他昨天连夜骑马下山,先是去找了祁明哲。
祁明哲跟他说什么墨弦公子,他哪里知道墨弦公子是谁,还说什么墨弦公子是他父亲,当时就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
直到他看到了祁明哲书房里的仙人抚琴图,说起了墨弦公子鼻尖上的小痣,他才算有了猜测。
拿到准确信息,他又找了苏三儿,问了苏三儿那边了解的情况。
再然后,他又找到了那个车夫,看到了车夫手中的画像。
如今,已经基本上可以确认了。
就是他的儿子来了。
他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一路狂奔到客栈。
只不过,他儿子昨晚回了客栈房间,一直没出过门,还特意吩咐了店小二不准打扰。
门也是在里面锁住的。
他心中有猜测,毕竟自己也不是没有这么干过。
瞿秋离在屋里,整理好了着装。
他吩咐过店小二,不要来打扰他,现在这么早来敲门,要不是出什么意外了,要不就是那边有消息了。
他开门的手都有点颤抖,来来回回几次,门都没有被拉开,或许是近乡情怯吧。
深呼吸两口,先开口问:“小二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不是故意要来打扰您休息的。”小儿高声回答,“有位老爷过来找你,说一定要见到你。”
瞿秋离又问:“那位老爷什么样子?”
“那位老爷就在门外。”店小二说,“他看起来还挺着急的。”
来了,终于来了吗?
瞿秋离再次深呼吸两口去,一鼓作气,拉开了客栈的房门。
房门外,店小二唯唯诺诺的道了歉,然后下去了。
“你是……”
“你是……”
四目相对的青年人与中年人,异口同声。
其实不必再说什么,就这么一眼,双方都认定了那是自己的儿子/父亲。
瞿秋离看着面前的青衫男人,他从未想过自己跟他这么相似。
不是长相,长相上他们只有眉眼有几分相似,相似的是气质,一种独特的气质。
他不合时宜的想,难怪,难怪当初文物中心的那些老师们要说自己跟瞿斐很像了。
“你还好吗?”瞿斐看着儿子居然都跟自己一样高了,心中的感慨和遗憾都溢满了。
瞿秋离咬了一下唇角,“先进来说吧。”
这里是客栈,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有些话,这里也不方便说。
关上了房门,两人对坐,相顾无言。
瞿斐有太多的话想问了,可看到儿子的这一刻,他居然什么都说不出口。
二十多年了,他错过了儿子的成长。
儿子会怪他吗?
还有他父亲,父亲还好吗?父亲都该八十岁了吧,也不知道是否还在世。
瞿秋离看着瞿斐,心中也是十分的感慨。
这个父亲,其实跟他想象中的模样还是有差别的,今年他五十岁了,但似乎保养得还不错,看起来没有五十岁那么大的年纪。
也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帅小伙儿。
“爷爷现在很好。”最终,瞿秋离开始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他一直都很挂念你。”
瞿斐眼眶泛红,“是我对不起老爷子,老爷子是在怪我吗?”
要不然,为何会等到今天才让儿子来找他。
“没有,爷爷没有怪你。”瞿秋离心知,他这个父亲也不知道现代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没有在苏家长大,在孤儿院待了三年,后来被蔺家收养。”
瞿斐顿时就站起身来,他浑身颤抖着:“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呢?老子也就算当初生我的气,他也不可能不管你。”
他在信上写得明明白白,这是自己的儿子,老爷子看了信,就算不认自己,那孙子总是要认的。
“你留的信,爷爷没有收到。”瞿秋离解释,“信被当时孤儿院里的一个小孩藏起来了,我也是前段时间,爷爷看到了怀表,这才跟我相认了。”
瞿斐颓丧的靠座回椅子上。
当初,为了把儿子送回去,他还特意守着孤儿院,看到了院长,他喊了一声,也看到了院长朝他这里走来。
然后他这才穿回来,把怀表套在孩子的身上,拨弄怀表,让怀表把孩子带回了现代。
因为怀表只能带一个生命体穿越,如果不是这样,他当初早该带夫人一起回现代了。
所以他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这个结果。
儿子流落在外,在孤儿院住了三年,瞿斐红着眼眶,不敢看他,哑声问道:“你的养父母对你还好吗?”
“他们对我很好,待我如亲子。”瞿秋离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父亲,心里也难受得紧。
他把自己这些年的成长,经历,挑了些有趣的事情,讲给他听。
这事情,驾轻就熟,就跟他当初讲给爷爷听的一样。
“对不起,对不起,孩子。”瞿斐眼眶里的泪珠还是没能留住,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我没想到会是这样,我对不起你。”
瞿秋离递了一方手帕过去,“我没怪你,毕竟,我这些年过得也还算可以,有家人,有朋友,也有自己的事业。”
--------------------
作者有话要说:
呜啊啊啊啊,今天又迟到几分钟。
第47章 故事
瞿秋离能理解父亲当初的无可奈何。
但错过的成长和陪伴, 终究是无法弥补的。
“您能跟我讲讲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瞿秋离试图转移一下父亲的注意力。
这是新任儿子,最笨拙却又最真诚的关心了。
瞿斐到底是个中年人了,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他擦了擦眼泪, 讲起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也是瞿爸瞿妈之间的爱情故事。
要说起来,还真是个才子佳人再加救风尘的故事。
当年的斐然公子, 与瞿秋离这个墨弦公子有着迷之相似之处, 所以邀请斐然公子参加诗会酒会的那可不少。
甚至比起低调的墨弦公子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穿越, 他都能忙得脚不沾地儿。
而汤朝,对女子本身也比较宽容,那些闺房小女儿们也有自己的诗社。
就在一场诗会上,斐然公子和一名才情出众的女子有了第一次的邂逅。
那女子原本是个五品官员家的庶女,庶子庶女在这个时代, 是没什么地位可言的。
她当时在一众王公大臣的嫡女,郡主县主中的诗会上并不显眼,但她却从不露怯。
曲水流觞, 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那庶女都能说上几分, 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斐然公子也在那一场诗会上记住了那名庶女。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不能跟这些古代人有过深的交集, 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接触过那么庶女。
虽然知道有点遗憾,但他也知道无可奈何。
再一次见面, 就不如诗会上那么体面了。
庶女的家父犯错倒台,这个时代, 官员犯错,那他的家人可是要被连坐的, 轻则满门抄斩,重折株连九族。
庶女的父亲犯的错不算大,所以保住了一家人的性命,但也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运的,家中男丁被判充军,而女眷都被送去了教坊司。
教坊司,说得好听点,归属于礼部,负责庆典,迎宾奏乐,但它同时也是官方妓院。
年纪大的女眷,还能被罚去干点别的活计,像那位庶女,正直二八年华,长相又十分出挑,毫无疑问的被无情的充作了官妓。
斐然公子见到她的时候,正是庶女被送去教坊司的路上。
他看着那名庶女身上戴着镣铐,寒冷的冬天里,就穿了那么一身薄薄的囚衣,但她脸上无悲无喜。
显然已经绝望到放弃自己了。
庶女在人群中发现了斐然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明媚,但很快,她就垂下了头。
可就那么一个眼神,让大名鼎鼎的斐然公子动了恻隐之心。
可斐然公子名声再好听,也抵不过他也只是个平头百姓,为此他还做了不少的努力,几乎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和所有他在这个时代经营的人脉。
这才让庶女免于接客的命运,只卖艺,不卖身。
斐然公子也会偶尔去看看她,跟她聊聊诗词歌赋,聊聊人生哲学,顺便再开导开导她。
可这样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半年。
到底是罪犯的家眷,不可能一直让她过得如此舒心,还博出了一个风尘才女的名声,教坊司的管事儿一看,坐不住了。
这事情万一闹大了,上头不好交代。
可他们这些小管事,也被斐然公子动用的那些关系打点过了。
54/84 首页 上一页 52 53 54 55 56 5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