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思忖,点了点头,冲穆泽泽道:“还真不是你身边的。”
“……”穆泽泽凉凉地看他一眼,司沛南眼神躲了过去,拿起旁边的方糖往里面又加了几粒。
“你这跟喝糖水有什么区别。”穆泽泽一脸矜贵,对司沛南的行为表示不屑。
“不一样,这比糖水贵。”司沛南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对他在自己面前仍然保持矜持的状态适当的表示了嫌弃,将兑了足够糖分的咖啡一饮而尽,拿起桌子上的方巾擦了擦嘴:“行了,该去还是得去,到时候一起。”
“你不跟你哥一起去?”穆泽泽惊讶地看着他。
司沛南笑了笑,大拇指划过下巴,把漏擦的咖啡抹掉:“客套话,客套话。”
穆泽泽气得翻了个白眼,知道现在的司沛南早就跟当初没进社会工作的司沛南不一样了,没想到变成了恬不知耻那一挂。
司沛南拍了拍他的肩,企图让他的火气消一消,“我跟我家里人一起去。”他冲泽泽竖了两根手指:“我家开两辆车,我跟司北一起,我爸妈一辆。好歹是娘家人,我的破雪佛兰开不出手。”脸上那明晃晃的笑,却丝毫没看出自己觉得自己开雪佛兰拿不出手。
穆泽泽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行吧。”
杨怀清订婚宴那天也算得上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司北和司书记还有陈湘君住在一起,时间也安排在了一起,来了两辆车过去的。司沛南前夜就给他们打电话说自己可能晚一点,于是家里也没有等他,先驱车过去了。
司沛南其实是很郁闷的,但那日泽泽又说只是订婚宴,不是婚宴,不见得人来得这么齐全,让他安心。司沛南回家后沉思片刻,觉得有道理,随后又埋怨自己又囿于感情里,离开五年,竟然还挂记他,只觉得很讽刺。
于是一觉睡来,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帘外早已天光大亮。手机上倒是没什么动静,想来订婚宴忙的应该都是父母一辈,表姐应该也没有发现他没有去。
于是他又懒懒散散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直到杨怀清给他发来信息,他才离开那床薄被。
司北开车过来接的他,难得的没有嫌他麻烦,沿街开车过来的时候还给他带了早餐,一屉小笼包,司沛南甫一上车司北就指了指副驾上的包子,“给你买的。”
“太阳算是打西边出来了。”司沛南拉开车门的手稍顿了顿,嘀咕了一句将包子给提溜了起来。
司北笑笑,“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不是?”
司沛南点头,但还是满目狐疑,总觉得事出蹊跷,司北余光看见他脸上表情啐了他一口,摆了摆手,笑骂道:“我心疼一次我亲弟还不行了?”
“行行行,您眼往前看,好好开车。”比起探究司北心里怎么想的,他更怕出交通安全事故。
怀清订婚的地方是个小礼堂,看上去有些年代感了,司沛南刚望见那礼堂的时候就想起英国那老电影里神父主持婚礼互相说祷告词的模样,在一众颇具东方美学的建筑里矗立了这么一处极具西方色彩的礼堂,司沛南也不知道表姐他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但这不是目的地,目的地是旁边的宴会厅,一众花篮还有两位准新人的合照被镶在了沉香木制的画框里,表姐依偎在准表姐夫怀里,看起来十分温婉。
司沛南下车后拧着眉看那画框好久,司北怼了怼司沛南的肩膀,下巴点了点前门:“该进去了。”
他点了点头,看着温婉的表姐感叹一声:“这哪有混世魔王的样子?”
司北没应声,拉着他往里面去了,入目清一色的俊男靓女,司沛南又在心底感叹于表姐的社交手腕。他懒得应付这些人,好在这次所在的订婚酒店他曾经来过几次,趁司北一不注意,从他身边溜入了人群中。
借着人群,找了一处僻静的包间,安安心心等着吃饭。
司沛南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他敢肯定霍斯尉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因为他从没有将自己的身份透露过半分,想到这里司沛南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按了按太阳穴,他自己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
更让司沛南感慨的是当初才二十岁不到意气风发的表姐,皱着眉头朗声教育司沛南:“婚姻是自由的坟墓,为了自由,爱情与生命皆可抛!”仰着一张脸信誓旦旦。司沛南被唬的一愣一愣的,搬着小板凳坐在台阶下给她“唰唰唰”鼓掌。
现在想起门口的花团锦簇,表姐终究还是落了俗,但只要她开心,那就是好事。
——————
宾客都在酒店厅宴里,难得还有人愿意来冷清的礼堂独坐。
里面早已经被布置得浪漫,高窗透进来的光线足以让霍斯尉将礼堂打量得清清楚楚,连阁楼式的顶端都被白色玫瑰簇拥着,霍斯尉收回目光,坐在礼堂的最后一排。
黑暗中依旧能看见最前面的被铺好的地灯,气球白玫瑰簇拥而建成的背景板。外观上承载了几十年风霜的老式礼堂在谌斯麒的用心良苦下早就焕然一新,一个从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男人竟然有这样的心思。
因为订婚仪式是晚上,几乎没有人过来。但霍斯尉依然听到了动静不大的脚步声,他没有抬头。过了好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在同一时刻,灯光大亮,整个大厅的灯光都在一个人的控制之下。
接着霍斯尉身边款款坐下了一个人,“是不是在感叹,斯麒竟然有这样的心思。”是周致宁,无意间看见霍斯尉过来后也跟着过来了,反正许斯航应对这些交际早已如鱼得水。
听了周致宁的话霍斯尉倒还真的认真打量起这座小礼堂来,目之所及都是谌斯麒的手笔,他忽地笑了笑:“我竟不知道他在长白戍守军区,什么时候还学了设计。”
周致宁微微一笑,揶揄道:“终于还是抱得美人归。”
“那你呢,你跟许斯航呢?”霍斯尉偏过头看向周致宁,他知道他玩世不恭,先前女朋友一个接一个,后来许斯航回来他就收了心,还带着人去国外结婚。
“我?”周致宁仰头靠在椅背上,看着一簇一簇白玫瑰,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仿佛能闻到白玫瑰的芬芳:“我一直爱他。”
霍斯尉收回了目光,点了点头,多余的不会再问,那是他们的故事,不是他跟司沛南。
“祝你们幸福。”霍斯尉说。
说完这句话,霍斯尉连自己都觉得恍惚,总觉得在什么时候,他也曾听见过有人这么祝福过他。霍斯尉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地垂下手摩挲着木制的长椅。
“我说怎么没找到你,你倒是忒会躲,不知道的以为你把来我订婚宴这事忘得瓷实。”女声带着些许的恼怒,又带着些教训的成分掺和在里面,司沛南刚一抬头眉心就被落在了杨怀清的手指底下,轻轻地一戳过去,眉心还带着几分温热。
司沛南无奈地摊摊手,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不会打牌。”
“不会打牌聊天不会?你姐夫的朋友都是个顶个的青年才俊,多认识几个也好。”杨怀清穿一身白色礼服,头发挽在脑后,用瓷白莹润的两根发簪别起来的,甭提多漂亮。
但她却丝毫不在意,大喇喇地往他对面一坐,从他面前的玻璃盘里抓了一把开心果,毫无形象地地嗑了起来。
司沛南看着他姐也是一言难尽,往旁边坐了坐,给她倒了杯热茶,推到了她面前:“别噎着。”
杨怀清瞥了杯子一眼,瞅了司沛南两眼:“小没良心的,还算你有点良心。”
“我看穆泽泽都已经跟你哥厮混在一起,你不去看看?”杨怀清身体往前倾了倾,钢铁不成钢地看着司沛南:“可惜你这幅好相貌,我挽着你转一圈也能让旁人晓得我司家还有这么漂亮的人。不过女眷委实不太多,多半都是夫人,太太们,小辈太少,不好给你介绍。”一句接着一句,丝毫没给司沛南回话的机会。
果然,就算是要结婚了,表姐还是以前那个性子。
司沛南听的眉心直跳,见缝插针地道:“挽着我可不行,我怕被人套麻袋打,更怕下黑手的是我未来姐夫。”趁着杨怀清还在剥手里的开心果,他又继续道:“你不要和我妈一样,每天盯着我的婚事,好好一个订婚宴在你俩手下能成我的相亲宴。”
看着司沛南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说出这些话,杨怀清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司沛南皱了皱眉,递给她一张纸:“擦擦,仪态,注意仪态。”
“得,我不跟你在这儿贫,我得去找你姐夫了。”提到司沛南准姐夫,难得的脸上飞过一抹红霞,司沛南挑了挑眉,“慢走不送。”
还没有出去两步,又提着裙子跑了回来,一把掀开帘子厉色警告司沛南:“别老一个人躲着!”
司沛南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知道了知道了。”
司沛南到底还是出来了,探出了身子,一出包间仿佛踏入了新天地。人人都挂着喜意,手里端着高脚杯,盛着一小汪的香槟。
司沛南环顾四周,现在厅里的人算不得多了,这里还分了男宾女宾休息室,有一部分去休息室休息聊天去了,还有譬如司北这种交际花一般的人物就揽了父母的活,在这里应酬。
外面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司沛南今天休息得格外充足,现在正是精神奕奕,他没想到的是今天一天都没碰见霍斯尉。他低着头琢磨,觉得乌鸦嘴穆泽泽这次终于判断对了一次,心里有几分释怀,也有几分空洞与失落,他敛了眉,情绪面上却不显。
“沛南!”女声不似刚刚一般凌厉,更多了几分娇俏,他低头沉思之际被人叫了一声,声音在好几米开外。他恍惚间转过头,就看见怀清表姐挽着一个男人冲他招着手。
司沛南轻笑一声,步伐也轻快了起来,司北和泽泽正好也在一起,陈湘君挽着司北脸上的喜意遮掩都遮掩不住。
“一整天都不知道你去了哪儿,赶紧来看看你姐夫。”陈湘君嗔怪地看着司沛南,甫一走过来就揽着司沛南跟杨怀清的准未婚夫打招呼。
司北也在身后催了催,司沛南挑了挑眉,难得母子合力不怼他。
司沛南这才把目光放在了他姐夫身上,看照片只觉得眼熟,看到真人,司沛南反倒愣了一瞬,这个男人十分眼熟,他绝对见过,但是想不起在哪儿了。
他冲谌斯麒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司沛南,杨怀清的表弟。”
“你怎么介绍自己这么官方,在我面前的威风呢?”杨怀清笑盈盈的,冲着司沛南挤了挤眼,仗着喜欢的人在身边,明目张胆地欺负司沛南。
“我哪里威风过。”司沛南小声嘟囔一句,对着姐夫又是标准的笑容。
但对面的谌斯麒自看到司沛南后脸色就不大自然,与司沛南握后手很快就松了回来,司沛南愣了一瞬收了回来。与陌生人打交道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虽说是未曾谋面的表姐夫,司沛南转了身准备同司北说话,就听见背后传来他表姐夫的声音。
谌斯麒声音沉沉,绕是司沛南这么有惰性的人也听得出语气不善,“我说怎么提起司家只知道司北,原来还有一个斯南被藏的严严实实。”他轻笑一声,司沛南脚步一顿,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了,于长白厚雪之上,绿色军用吉普旁。
司沛南转过了身,认真打量着男人的眉眼,他可以肯定那是霍斯尉的挚交好友。思绪也突然间明朗,原来这位姐夫喜欢表姐已经很多很多年,于是司沛南真真正正露出了笑意,对这位半路杀出的姐夫颔首一笑:“姐夫,我是沛南。”
杨怀清也轻轻捏了捏谌斯麒的胳膊,语气里带着撒娇的意味摇了摇手:“我表弟叫司沛南,才不是斯南,你怎么耳朵这样不好使。”
“是吗?”谌斯麒面对杨怀清半分旁的情绪没有,伸手把她乱了的头发拨弄别到耳后。
看着司沛南的那一对眸子仍是不太友善,好在陈湘君没有发现其中的暗流涌动。司沛南插在口袋里的手因为紧张握成了拳头,脸上一成不变的笑容从容又镇定。
穆泽泽心里有了揣测,觉得司沛南多半是之前就跟谌斯麒见过,心中暗暗懊恼自己当日没有多问司沛南几分。看着他低垂的眼眉,心里奔腾而过,轻轻把司沛南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心里暗自许愿希望不是姐弟之争。
谌斯麒与穆泽泽一向交好,他是个什么人穆泽泽心里一清二楚,扯什么听错了叫错了名那分明就是信口胡诌,可怜见的司沛南被穆泽泽拽着衣服低声咬耳朵:“你踏马怎么认识谌斯麒的,斯南又是怎么回事?”
司沛南沉默着不说话,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
穆泽泽看他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又紧扯了扯他衬衣袖子,嘀咕道:“你今儿甭走,给我好好解释。”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事儿弄清楚,他这个荒唐念头没升起来多久,下一秒就被来人打碎,在旁边看了不知道多久男人一身休闲服,看上去一副慵懒怠倦的样,凌厉的剑眉斜飞入髯,冲这边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穆泽泽和司沛南背对着他们看不见,陈湘君还拉着杨怀清说话,几个人都没注意。
等到谌斯麒都看到霍斯尉之后,他才款款站定,“斯麒——”霍斯尉似才看到旁边的人,往前又挪了几步,与司沛南错身而过,然后站定在司沛南母亲的面前,微弯了弯腰,笑着叫了一声:“伯母好。”
司沛南仿佛还能闻见他走过时带起的淡淡草木香,清冽又干净。或者说他叫谌斯麒名字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回头,他总觉得他叫的不应该是“斯麒”而是“斯南”。
他用手死死地掐着自己遮掩在衣服下的软肉,愣怔地看着前面彬彬有礼与自己母亲打招呼的男人。比起五年前更添了几分稳重,连情绪都收敛得让人堪破不透。
穆泽泽感受到了司沛南一瞬间的紧张,下意识地皱眉想问他怎么了,可下一瞬间霍斯尉就转过了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准确来说是对司沛南伸了一只手,可穆泽泽却觉得司沛南在浑身轻微地颤抖着。
“你好,我是霍斯尉。”脸上的笑诚意十足,日日夜夜司沛南曾用手描绘过的精致的过分的那张脸比一旁的穆泽泽还要漂亮几分,原来眉间的戾气早已经被收敛到了骨子里,他含着笑,云淡风轻好像真的从来没有见过司沛南一样。
司沛南看见伸到他面前的手,猛然间抬起了头,撞进霍斯尉深邃眼眸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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