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媛媛:“他希望我能够尽快嫁人,或者出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这个时代,多数的长兄长姐都要为家庭牺牲,像方媛媛这种作为长姐,还坚持读书的实在不多,冷九程试探地问:“你家的情况,供养你读书确实困难,为什么非走这条路?”
方媛媛紧抿双唇,半晌才说:“我想离开这里,离开他们,放弃读书将来的生活,会和我的母亲一样,嫁个平庸的男人,生一窝孩子,过着贫穷又悲哀的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只有离开他们,离开那个牢笼,才能够过我向往的生活。”
冷九程微微诧异,没想到方媛媛如此有想法,他试着一点点把话题引到梁程身上,“你以后想考去哪?”
“还没想好。”
“梁程呢,他想考去哪?”
“他想去。”话说一半戛然而止,方媛媛警惕地看冷九程,“我爸跟你们说了我俩小时候的事吧?我没跟你们说实话,是不想惹上麻烦,我和梁程小时候关系确实不错,长大后有了各自的生活圈,也就没什么交集了,像这样的朋友,冷警官也有过吧?”
方媛媛心思通透,发谎言被戳破,立刻用另一种解释来掩盖之前的说法,说法在逻辑上解释得通,但这种行为反映她心中有鬼,她知道梁程向往的大学,说明她和梁程近期内有交流沟通,而不像方父说的一两年没有联系。
方媛媛戒备心强,不是三言两语能掏出真话的人,问得越多反而越容易引起戒备,冷九程没再多说,骑车将她送回家,临别前想到方媛媛的安危,冷九程提醒:“丁崇暂时没谈恋爱的想法,你还是和他保持些距离。”
方媛媛没说话,羞涩地跑了。
冷九程回家,少年凑过来急迫地问:“谁在我家门外偷听?”
冷九程如实说了方媛媛。
“她为什么偷听?”
“她说跟父亲吵架心情不好,来找你聊天,怕你觉得丢脸所以没进去。”
“没什么丢脸的,我爸的事大家都知道。”丁崇黯然失神,低落地补了句“只有我不知道。”
丁崇记忆中的父亲和蔼可亲,喜欢喝酒但没打过人,一家三口逛公园,欢笑打闹吃饭,记忆里每一帧画面都温暖幸福,丁建民的行为让他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果记忆都不可信,还有什么是可靠可信的?丁建民一直是这样的人,还是重生后过去的事发生了改变?
丁崇望向家里黑漆漆的窗户,冷九程则在一旁望着丁崇想,丁建民夫妻后来去了哪?为什么失踪?如果死了,凶手是谁?按照丁崇的性格,父母被人杀害他不可能坐视不管,没追查凶手,没去报案,其中有什么蹊跷?
各怀心思的两人,坐在院中各自沉思,直到夜深人静起了凉风,冷九程朝丁崇坐到凳子腿上轻轻踢了脚,“进去睡吧。”
几天没来冷九程的床支起蚊帐,大热天两人挤一张床,还裹着蚊帐,怎么想怎么诡异,丁崇茫然:“怎么睡?”
冷九程面无表情道:“躺着睡。”
丁崇:“……”
冷九程:“你在里面还是外面?”
“我在下面。”
冷九程嘴角轻轻的勾了下,“你爱好挺特殊,但我不喜欢与人上下摞着睡。”
“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我在床下的地上睡……”丁崇急得脸都红了。
冷九程面不改色道:“我想的什么样?”
“……”丁崇放弃解释了,破罐子破摔,扔掉拖鞋钻进蚊帐,在靠窗户那边躺下。
冷九程关灯,屋内陷入黑暗,月光下少年紧绷身体,一动不动像在受刑,冷九程勾了勾唇钻进蚊帐,躺在床外侧,中间隔着被子,谁也不说话。
夜静谧无声,弯月悬挂空中,淡淡光洒进窗子,映在少年脸庞,丁崇睡不着,虽然不是第一次和人挤一张床,但跟冷九程一起睡就别扭,莫名紧张,为缓解这种无声的尴尬,丁崇偏头说:“冷哥,教我抽烟吧?”
“别学了,没什么好处。”
“那你怎么还抽?”
“我命硬。”
“我更硬。”
冷九程:“……”
丁崇越过被子往冷九程身边凑了凑,“让我试试嘛,看你们抽烟还蛮有意思的。”他学抽烟的模样吐出口气,正巧吹到冷九程耳朵。
温热的气息萦绕耳边,像根羽毛轻轻撩拨耳廓,身体仿佛被电流穿过,又酥又麻还有点痒,冷九程心里倏地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他马上坐起来,和丁崇拉开距离。
丁崇一脸懵,“你干嘛?”
冷九程坐床边穿鞋,“出去抽根烟,你先睡。”
听见烟字丁崇“噌”一下从床上弹起来,抓住冷九程胳膊,“我跟你一起去。”
掌心温度透过皮肤钻进冷九程体内,他猛地甩开丁崇,站到离丁崇一米多远的位置,“你......你......别过来.......”
丁崇:???
万事不惊的冷警官怎么了?
抓下胳膊说话还不顺了?
“不抽” 话没说完,冷九程已离开屋子,丁崇靠床头坐着,偏头看向窗外,院中冷九程依靠墙边低头抽烟,暗夜中眼眸深邃幽暗,装满了心事,眸光比白天更清冷,白烟围绕周围,平添了几分孤寂,熟悉感油然而生,他好像在哪见过冷九程,可究竟在哪见过却想不起来,索性直接对着窗外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夹着烟的手指轻微一顿,冷九程扭头,视线落在窗前少年明朗容颜上,岂止见过,他们曾一同在金山角地带生活过5年,只是那五年恨意蒙住冷九程双眼,除了工作需要,从不曾正眼瞧过丁崇,想起过去鲜血淋漓的画面浮现眼前,那些刻进骨髓的恨意厌恶再次涌上来。
少年丁崇的眼睛干净清澈,如一阵清风吹散了时光留下的灰尘,冷九程回收视线说:“没见过。”
丁崇:“那你为什么一见面就掐我脖子?”
冷九程摁灭烟,往屋里迈步,“因为你长得帅。”
丁崇:“......”
*
隔天冷九程踏进办公室,李寻顶着黑眼圈跑过来说:“队长,除由你负责的丁崇外,其他几人这几天都很安静,没发现他们五个聚集,李敬维没有想走的迹象,近期没其他案子发生,没可疑人员出现......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梁程一案目前警方掌握的证据全指向丁崇等人,盯着他们没发现异常,也没有新情况新进展,案子彻底进了死胡同。
李寻犹豫道:“要不再带丁崇那伙人来一次?”
近一两天丁崇都在冷九程眼皮底下,没表现出半点可疑迹象,关于梁程眼下还剩梁国祥和方媛媛隐藏的情况没搞清楚,冷九程说:“你跟我再去一次梁程家,叫高清武再去梁国祥老家走访,核实清楚案发当晚梁国祥的情况。”
再来梁程家,梁母瞧见冷九程直接关门不见,李寻软硬皆施讲了好一会儿,房门才打开,梁母端着没洗完的盆,一脸不悦,“你们又来做什么?一次次来我家,不如去学校把赔偿金要出来,好让梁程死个明白。”
梁母未请他们进去坐,冷九程站在门口,垂眼看梁母,自带威严,不说话便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梁母低头看盆,避开冷九程视线,“你......看我做什么?”
冷九程锋利的目光追着她看过去,“真想让梁程死个明白,就不该隐瞒梁国祥和梁程的事。”
“咣当”一声铜盆落地,下一秒梁母赶忙蹲下身捡起,怒瞪冷九程,“再瞎说......我去警察局找领导举报你。”
冷九程眸中毫无波澜,平静道:“局长今天在办公室,你可以随时去。”
“你......”梁母将盆往地上一放,掐腰说:“我家老梁对梁程比亲儿子都好,左邻右舍全看得见,你别血口喷人。”
冷九程指了指主卧,“好到同睡一张床?同盖一床被?作为女主人你看看那间卧室,哪有一点你的痕迹?别以为用父子身份就能满过所有人,梁国祥的喜好,你比谁都清楚。”
梁母身体靠在墙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间卧室,像被冻住了,许久眼角流出泪,呓语似的说:“我对不起梁程......梁国祥就一畜生,他.....”
第16章 暴雨将至
“他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开始以为他嫌弃我结过婚,为让他高兴,菜做他爱吃的,话说他爱听的,一切以他为中心,日子一天天过去,无论我怎么做他始终对我不冷不热,结婚头两年他一直睡沙发,迫于婆婆给的压力才跟我同床,本以为有了我们自己的孩子,他会舒服些,会对我好点,没想到孩子出生后又开始分床睡,生孩子对他来说像任务,完成任务一切回到最初状态,我母亲告诉我多生几个孩子就好了,于是我又给他生了两孩子,结果梁国祥还是对我不冷不热,有段时间我心灰意冷,跟他维持表面和谐的夫妻关系,直到”
梁母说不出话,颤抖肩膀轻轻抽噎,冷九程掏出手帕递过去,梁母接过那块规整的手帕擦了擦眼角,“两年前梁国祥开始对梁程特别好,起初我没在意,时间一久慢慢发现他看阿程的眼神不对劲,还提出让阿程跟他一起睡,有一天我收拾屋子,在他床下发现几本外国杂志,文字我看不懂,但图全是.......两个男人纠缠一起......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去楼下闲聊提起这事,听说邻居们说有的男人心理变态,不喜欢女人专喜欢同性,我震惊过头,回家找梁国祥对峙,开始他不承认,我闹了半个多月,他受不了终于说出实话,他十几岁发现自己喜欢男人,所以一直没谈对象,后来被家里逼得受不了才跟我结婚。
我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又不知道该跟谁说,该怎么办,每天除了哭就是哭,他说对不起我,愿意跟我离婚,我跟梁国祥已经是二婚,再离婚我怎么面对亲戚朋友?带着四个孩子在城里又该怎么生活?
走投无路我回了娘家,爹娘得知此事死活不同意离婚,婆婆又来道歉求情,这事也就过去了,重新回家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跟他过那守活寡的日子,可他却变了,不再对我隐藏,还直接跟我提出条件,说他喜欢梁程......如果同意让梁程跟他,他会加倍对我好......我没承受住他的花言巧语,一时头脑发昏答应了。
从那之后梁程再没笑过......是我害了我儿子,我对不起梁程,对不起梁程他亲爹......可我没有办法,一个乡下女人想在城里立住脚,必须要有个依靠,没有梁国祥,我们母子现在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梁程更不可能上高中,我想.......梁程当报恩了吧.....只能怪梁程命不好......”
三人围靠门边,梁母泪流满面悲痛不已,李寻已惊得目瞪口呆,唯有冷九程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他淡淡道:“这么说梁程是被迫的,他可有向你求救过?”
冷九程的话像根刺扎进梁母挺拔的脊背,她顺着墙壁一点点弯下腰,双手捂面泣不成声,“他求过我......可我......我对不起梁程......阿程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我让他忍一忍,为自己也为妈妈忍一忍,忍到高中毕业找份像样的工作离开这个家......他不愿意......我就、我就用扫把打他......只有梁国祥高兴,才能对我们好.......我没有办法.......”
冷九程望向客厅那张全家福,梁程嘴边没有一丝笑容,眼里布满忧伤,他冷道:“带四个孩子一样可以好好生活,其实有很多办法,只是你没做。”
梁母抬头瞪着发红的眼,吼道:“你胡说。”
冷九程没再激怒她,平和地说:“梁程有没有关系较好的朋友?”
梁母眸中怒火少了几分,她想了想,“以前跟方家那个大女儿关系好,两人经常一起玩,自从他......跟了梁国祥后,两人不知怎么突然不玩了,碰到面话也不说。”
梁程妹妹闻声从客厅抛出来,“妈妈你说的是媛媛姐?”
梁母:“没你的事,快进去看弟弟。”
冷九程抓住小姑娘胳膊,蹲下身与她平视,“你认识方媛媛?”
小姑娘点头,“媛媛姐跟大哥关系很好,他们经常说话,但都是两个人偷偷说话。”
“两个人?”
“是呀,我经常帮大哥找媛媛姐出来,他们在河边见面,两人话可多能聊好久,但平时他们在街上撞见却不说话,很奇怪。”
梁母惊讶,“他们经常在河边见面?我怎么不知道?”
“大哥不让我告诉别人,敢说出来他打断我的腿。”
梁母看向冷九程,“方家那丫头跟梁程死有关?她害死的梁程?敢害我儿子,我要让她全家不得安宁。”
冷九程体验过梁母撒泼的劲,赶忙说:“没有关系,我只随便问问。”
离开梁程家,李寻唉声叹气,“变态继父,自私懦弱的母亲,梁程挺可怜的......身世那么惨,还被人用锤子砸死,生而为人到底为什么?梁程社会关系简单,在学校除了惹过丁崇,几乎是个没存在感的同学,这么个平平无奇的人,到底谁用那么残忍的方法杀了他?
梁国祥?
可梁国祥为什么杀他?
难道他长大以后,不想再忍受梁国祥欺凌,梁国祥又不想放手,两人谈崩一气之下杀了人?
如果这样没必要选择在学校作案,为赔偿金?还是凶手另有其人?”
冷九程递给李寻一根烟,“先回局里看高清武那边怎么样。”
高清武这次走访结果跟之前无差别,案发当晚梁国祥睡在母亲家里,除了母亲再没人见过他,也就说案发当晚没人能给他做不在场证明。
一小时后,梁国祥被带来警局,他依旧是在校长办公室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领导,你们带我来警局干什么?梁程案子有进展?”
冷九程淡然地点头。
梁国祥眼睛瞬间亮了,“找到凶手?还是学校答应给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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