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凉川随意地把烟夹在耳朵上,明明是很不雅的打扮,却让人赏心悦目。苏念看了一眼就赶紧垂着眼躲开。
徐明月在一旁看的有趣,天不怕地不怕的苏七爷居然躲人,不会是察觉到季小都督的“不怀好意”了吧?
“听说苏少爷喜欢去梨园?我这维也纳也不错,下次苏少爷过来,费用全免。”
苏念一听乐了,“好呀,冲着姐姐这句话我也要当回头客了。”
唔,肯定是之前他在梨园唱了几嗓子的事让人给传开了。苏念没觉得不好意思,他就喜欢跟聪明人做朋友,毕竟他觉得自己不算太聪明。
这姐姐很不错,完全把他当苏念看而不是白景文他们口中的苏七爷。苏念知道自己名声不太好,但他从没做过什么恶事,顶多就是调皮捣蛋了点,又没碍过谁什么事。
苏念没什么耐心,最不喜欢等待。撇了眼屋子里沉默地俩大男人就拉着徐明月闲扯。
苏念:“姐姐脸上的胭脂真好看,哪家的?回头我也想给家里的姐姐带几盒。”
徐明月:“苏少爷这可问对人了,“美人坊”新出的颜色,叫落霞银辉,不过这几天应该断货了。我倒是囤了几盒,苏少爷要不要?”
“太谢谢了!一盒就好。姐姐要是想买首饰了,带着这个去春来珠宝。”苏念弯着眼睛把手上的玉指环取下来给徐明月。
春来珠宝是苏念跟谢春红一起开着玩的,但里面的珠宝很多都是舶来品,特别受圈子里那些小姐,太太的喜欢。
“我正好就有一款想要的手表,银白色的还有钻石,这可真是太巧了。”
“姐姐说的是天使之泪吧?我手上的这款就是男士的。”苏念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表。这还是他们的镇店之宝呢!
季凉川不住地皱眉:不就是胭脂?女人的东西有那么好看吗?
白景文:收回我之前的定论,这不还是那个爱勾三搭四的苏七?
“扣扣扣……扣。”
突然响起来的敲门声让屋子里的人都醒了醒神儿。
“咳,磨蹭什么?快点进来。”白景文没好气地说道。这是他们局子里规定的敲门方式,三长一短表明有情况。
进来的人把黑色的警装脱了挂在臂弯里,胡乱擦了擦头上的汗,“头儿,李行长本来不是在这个包厢的,是个叫翡翠把人请过来的!”
白景文:“博文,那你找到翡翠了没?李行长家里有什么反应?”
书博文:“翡翠死了。一楼舞池里死的那个丫鬟就是翡翠。行长家里的几个姨太太一个个的都闭门不见。只有李夫人说李行长不常回家,工作的事也从不在家里谈。”
徐明月好奇地说道:“可房间里只有李行长一个人,翡翠也死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死无对证了?难道是翡翠是畏罪自杀?”
“哦,这人我见过几次,贼眉鼠眼的不太讨喜。”苏念随手拎起那什么李行长的画像看了两眼就放下了。
白景文见缝插针地问道:“苏少爷见过这人,他还得罪过你?”
“警官,这话可不能乱说。得罪过我的人多了,是不是都得死呀?”苏念挑眉,一双杏眼里闪过流光看向白景文。
季凉川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苏念,小少爷的那一对小虎牙看上去挺锋利的。
“我开个玩笑而已,你跟传闻很不一样。”白景文讪讪地耸耸肩说道。刚才被苏念那样看着,白景文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苏家的那位老将军。
苏念是个抓着杆二就不放的主,“你哪位?我应该没有得罪过吧?”他与白景文现在还不认识来着。
“苏七!这位可是……”在一旁看着的书博文不服气地撸起袖子,他打算吓唬一下中看不中用的小少爷。
“咳,博文,不能无礼。”白景文手里的扇子一转,挽了个花拦下了书博文,他摇摇头说道:“这好歹是苏七爷,打坏了你可得赔。”不能冲动行事。
“苏少爷,我自我介绍一下,安平城警署署长白景文。”白景文吊儿郎当地说道。
“哦。”苏念点点头坐回位子上,看戏还是坐着比较好。
书博文:就这就这?知道白哥是署长就这反应?!不科学!这个苏七最耍心眼用手段了。
“白署长这次居然亲自来了?”穿着白大褂的法医直接推门而入。
法医进去了五分钟左右才出来,苏念觉得五分钟算少的了,毕竟现场太惨烈了。
白景文:“这次的死者牵扯甚多,你刚才看的怎么样?”
法医:“白署长,我发现这名死者长期吸食大烟,死因也很奇特。死者身上最致命的伤是后脑勺的磕伤,现场大量的鲜血也是那样造成的。但除了后脑勺,死者脸上的皮组织也受损严重。
死者指甲里的皮肉成分已经送去检验了,但根据我的推测应该是死者自己脸上的皮肉。
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跟死亡状态推测,死者死时出现了幻觉。剩下的就要白署长自己推测了。”
季凉川风轻云淡地说道:“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我也是。”苏念连忙也跟了上去。再不走,留下去警察局做客吗?
“好,回头可能还会有再用到两位时候。”白景文揉揉眉心说道。
李行长死的太奇怪了,现场没有一点打斗的痕迹。可偏偏维也纳有枪声,死的偏偏还是把李行长从香山间叫到松山间的翡翠。最关键的是,李行长在香山间见的人是一个日本的亲华大使。
要不是这里面涉及点机密,白景文差点就去问在军校理论课,实践课都是第一的季三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13章 借手帕
苏念一出门就勾着脑袋,他三步并两步地越过前面的季凉川下楼去了。
他心里慌死了,今天他不该挂了季凉川这小气鬼的面子,万一季凉川记在心里找他讨回去怎么办?早知道就不逞一时之快了。
季凉川靠在五楼的栏杆上没动,等到苏念下到四楼的时候动了动嘴唇,“念念,等等。”
苏念当即脖子一缩,叫谁呢?管他呢,只管硬着头皮走就是了。
“念念。”又是一声,叫的苏念耳根子都软了。可苏念没忘,声音的主人就是个人间的“阎罗王”。
“苏念。”
这一声低沉又轻柔,威胁又克制,仿佛苏念再不停,声音的主人就要亲自下来了。
苏念不得已地抬头,直直地看向季凉川,挑衅地说道:“您这是叫我呢?我还以为这维也纳有个叫念念的小姐呢。”
奇了怪了,上辈子他死皮赖脸地巧遇季凉川不成,这辈子竟然还次次出门都能巧遇上。
他不懂,实在是不懂季小都督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季凉川眼神冰冷地问道。他用完了有限的耐心,阴沉着脸,大步走下楼梯,将苏念困在拐角里。
苏念全身的血液都僵了,但他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苏念,不能出错,错了你就小命不保了。
“苏念,我本来就叫苏念,季小都督下次别再叫错了。”
季凉川听到苏念颤抖的声音一愣,冲动了。他有十多年没有像这样情绪外露过了,眼前的不过就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小少爷。
“怕我?”季凉川自然地把手伸向兜里摸了跟烟出来,“四楼不禁烟吧?”
果然,季凉川还是那么小气,这是在跟他计较刚才的事。
苏念并不想把人得罪了个底朝天,接过季凉川递过来的火机,给季凉川点了烟,“稀奇,安平城人人都知道,这世上除了我爹就没我怕的人。”
季凉川吐出一个完整的眼圈,目不斜视地问道:“昌平军校的入校函收到了没?”很好,能点烟,还没怕到手抖。
苏念的眼睛里闪过一瞬的迷茫,“还有这个?我就一插班生哪用那么隆重……”
季凉川不提,苏念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他答应了他爹去念军校。但季凉川怎么知道这个的?难不成他调查他了?!
季凉川忽然轻笑了一声说道:“不隆重,规矩而已。”
他从不亏待自己,苏念到底有用没用,试试就知道了。
苏念直觉不好,往后退了退说道:“季小都督,你要是还想找那个叫念念的小姐我帮你去……”别在这儿烦他了。
季凉川丢给了苏念一个灰色的格子手帕,苏念条件反射地接住了,一脸迷茫地看着手帕。
季凉川指指苏念嘴巴上的奶泽,“这里,擦干净。”呆兔子。
“哦,多谢。”反应过来的苏念慌乱地擦擦嘴巴,“回头我洗洗再还你。”
季凉川的表情一下子缓了不少,“我等着。”
等苏念躺在床上再回想起来时,恨不得捶死当时的自己。不就是一条手帕?再买一条就是了。他为啥要洗洗再还回去?
戏文里也常有这种桥段,明摆着羊入虎口,是不是傻?
第14章 噩梦
枪声,炮火生不绝于耳,安平城差一点儿就沦陷了。戏台子上的人衣衫凌乱,脸颊肿的很高,这是他第一次唱戏没唱完。
老祖宗说过,干这一行的,只要登台就无论如何都要把戏唱完。要是没唱完,就是到时候了。
他的两条腿上都中了一枪,但他任然是站着的。
这场戏,他不唱,停唱,就会死一个国人。还好,他终于等到了要等的人。
一时间,梨园里安静的可闻针落。一群扛着枪的军人扶起了还活着的几个伶人,又给几十个安平城的百姓松了绑。
最后他们看看自己的长官,又看看台上那个虽然妆花了,但仍是个能让人魂牵梦萦的美人。扶,还是不扶?
梨园的玉面郎君苏念瞬间卸了浑身的力气,靠在台柱旁,嘴角笑出血,“三爷,你可算来了。”嗓子哑成这样,以后应该唱不了戏了。
那人皱着眉冰冷地说道:“压下去。”
白副官不忍地问道:“这,不去医院送去哪?”
“药那么贵,他配用吗?先送公馆地牢,稍后再审。”
这话冷的让活着的人都为之一震,若不是台上那人,他们可都要死绝了。
他无助蜷缩在宽大破烂的戏服里,好黑,他本不怕黑的。因为天上有星星,街里有灯火。可是地牢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到老鼠咬指啃墙角的声音。
“小少爷?小少爷?醒醒……”
躺在床上的苏念满头大汗地呓语道:“好黑……”
祁月笙无奈地托住少年的后背把人面对自己扶起来,轻轻地拍着苏念的后背,“这才五更天当然黑,做噩梦了??”
昨天打探完弟弟的消息祁月笙就回苏府了,在路上的时候听了几耳朵维也纳的枪杀案。小少爷这是被吓到了?胆子真小。
苏念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哦,原来是梦啊。”
刚从噩梦里醒过来的苏念揉了揉眼睛就瞪着眼看向关紧了的木门,“那是什么?!”
祁月笙顺着小少爷白玉一样的手指看过去,小少爷指的是门外挂着的俩灯笼。灯笼有什么可怕的?这边的大户人家过年的家家户户都会挂一对大红灯笼,以前这小少爷又不是没见过。
祁月笙:“那啊,是下人怕扰了你趁你睡熟时挂上的灯笼。”
苏念:“太红了,能不能撤了?”
祁月笙:“……”事真多,莫不是麻烦精转世?
对着祁月笙,苏念明白地说道:“我不喜欢红色,特别不喜欢。”
祁月笙太刚正不阿了,苏念没有来地信任。
少年软声软语,像是在撒娇一样,偏生祁月笙很受用。
祁月笙晃了下神,“知道了。可是今天就是除夕夜了,外面都挂着红布条,红灯笼。”
要是小弟还活着,应该是跟小少爷一样的年岁,有着少年人无厘头的喜恶吧?
“大不了我不出去就是了。”苏念嘴一撇,焉焉地说道。
祁月笙:“是不是也不放鞭炮了?”
怎么忘了放鞭炮这么重要的事了!苏念一下子就变哑巴了。
“真是小孩子脾气,我这刚好有个西洋那边的小玩意,戴上了看红色的就是蓝色,到时候借你。”祁月笙笑着推开门出去取灯笼。
苏念赶紧揪着被子喊道:“那你晚上可别忘了!”
祁月笙人真好,苏念看着门外利落地把灯笼取下来的祁月笙想。
第15章 除夕
天还没亮,就从街角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唔,除夕……”苏念恍然想起祁月笙的提醒。
除夕这天家家户户都忙着收拾还没弄完的琐碎活,为过年做准备。但也不是忙上一整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是年尾了。
下午包饺子,傍晚饺子下锅,煮上三滚,饺子要出锅的时候,要放鞭炮。满个城都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响声震耳欲聋。
年长的人先盛出一碗带着汤水的饺子敬灶王爷,再一家人围在圆桌上比赛吃饺子。谁要是吃了带铜钱的饺子,谁就是这一年里福气最旺的人。
微弱的天光透过窗户扫到床头,天快要亮了,可外面吵得厉害。乍一听有人说话的声音,搬东西的声音,还有小孩儿跟小狗玩闹的声音……
“祁月笙,祁月笙?人呢?”苏念难受地撇撇嘴,说好了要在他屋里伺候的,怎么跑没影了?难道是睡着了?
侧屋的素锦弯了弯身,小心翼翼地问道:“七少爷要起吗?”
她这两天在老夫人的院子里,是一个时辰前才回来伺候的。她又些许的私心,没说祁月笙被管家叫去了前院。七少爷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虽顽皮了点,却很乖。
这两天的苏七的反常被素锦归结为:七少爷这是遇上事了,还藏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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