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以青木为其塑,以命为易,及葬,遂同棺。”
即便是尽力查了史书原文,但其中诸多语句都有些含糊,似乎是有什么事必须为之记载,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清晰地记录下来。
谢崇在后世的称呼便是昭帝,以青木为其塑,以命为易,及葬,遂同棺……
谢崇是和什么人做了交易么?他既无妃子又无皇后,又是与谁同棺安葬?
史书中一切都不曾说明,容璟看过一遍之后,就将这点疑惑记在了心底。
这会儿他看着谢玄轻,心头一动,却是重新将这个疑点想了起来。
如果谢玄轻真是谢崇转世的话,那么那句以命为易……
是说谢崇用他的命格,乃至这一世的命格作为了交换么?
而能将十世帝命毫无阻碍拿走的,人选似乎也不做他选。
……天道。
能这么顺利地拿走十世帝命的人除却容璟本人之外,也唯有天道能够做到。
但谢崇用这十世帝命换了什么,饶是容璟也算不出来。
能算尽天下万事万物的周天卦在容璟一身灵力的支持之下,也只能空空地落出一个空卦。
谢玄轻只觉得容璟看向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什么。
熟悉的怀念、陌生的疑惑、还有一丝……不悦?
他脸上难得有这么明显而生动的神色,谢玄轻眨了眨眼,却是忍不住问道:“容先生在想什么?”
——是在透过他,去怀念着谁么?
容璟一瞬间回过神来。
只是他这会儿对谢玄轻的身份又多了一丝把握,对他的态度未免也发生了一丝变化。
“……没什么。”最终,容璟还是垂眸回答道。
他掩盖得极好,但谢家主是何许人也,自然能看出他掩藏的心思。
目光微深,谢玄轻笑了笑:“刚刚容先生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磁性,与谢崇亦是极为相似。
但一个是他曾经的挚友,一个却是曾经对他言明过心意的、很有可能就是挚友灵魂转世的青年。
容国师第一次面对这种关系,一时有些头疼:“……”
轻叹了口气,容璟轻轻移开面颊:“……你想多了。”
谢玄轻眼睫一动,不再多言。
他这次过来倒也不是真想着看剧组的筹备情况如何,在待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谢玄轻便起身告辞。
桑连云连忙想起身送他,但程渊在一旁喝着温水,却是伸手拉了他一把。
被自家爱人绊了一下脚步,桑连云没来得及过去,就看见那位谢家主忽然俯身,面颊与容璟贴得极近。
“下次再见,容先生。”
他低声说道,如以往一般向容璟告别。
容璟:“……”
如果每次再见都这么“惊喜”的话,那还是不要见了。
大约是谢玄轻亲近的态度实在太过自然,容国师在一开始的抗拒之后,便只能无奈地皱眉,任由他继续。
此时他冷冷地看了一眼谢玄轻,却是并未出声。
不过一瞬,谢玄轻便又站直了身子。
幽深的目光似是不经意间落到了牧云州身上一瞬,他轻轻笑了下,便带着岳丰离开了。
桑连云这会儿也来不及问程渊为什么拉一下自己了,起身过去亲自将谢玄轻送出了医院外面,这才松了口气回来。
“阿渊,你刚才为什么……”桑连云纳闷地问了一声,然后就被程渊轻轻瞪了一眼。
“你没看出来谢家主当时是在和容老师说话吗?”
程渊提点道。
桑连云:“?”
他知道啊,但那不是去招呼一下的事么?
程渊:“……”
算了,这就是个榆木脑袋。
摇摇头,程渊起身走了一会儿。
而另一边,牧云州却是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谢玄轻临走时投来的目光他并非没有注意到。
相反,在大家都在认真吃饭的时候,他的视线就一直在容璟和谢玄轻身上徘徊着。
容璟他……
虽然看着似乎对谢玄轻并不怎么耐烦的样子,但只看他们之间的相处距离,却是他与容璟在戏外从未有过的接近。
所以容璟身上的变化也是因为他么?
牧云州并不愿这么想,但是,谢玄轻的那个微笑,还有在他靠过去的时候,容璟的反应,似乎都说明了什么。
心口有些疼。
牧云州接下这个剧本,原先是想给自己一个肆意追求的机会,却没想到,他甚至还未向容璟说明自己的心意,便面临着失败的结局。
但……他还是想要继续试一试。
低下头,牧云州抿了抿唇,暗暗下定了决心。
剧组吃过饭后,桑连云又特地让众人消了十分钟的食,然后才拍拍手,招呼工作人员们准备下一场的拍摄。
有了美食的慰问,众人的工作动力自然高涨,没过一会儿,下一场的片场布置就准备好了。
容璟也从先前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
在位置上坐了几分钟,他就起身去了化妆间,准备下一场的开拍。
拍戏的顺序并非是按照剧本上的情节安排的,容璟上一场刚和牧云州演完剧本中段的剧情,下一场却是乔望之与钟应弦在医院精神科第一次见面都情节。
化好妆,容璟朝医院的精神科诊疗室走去。
第63章
就在剧组继续开拍的同时, 谢玄轻也坐回到了车上。
岳丰识趣地在副驾驶上坐好,谢玄轻透过车窗再看了一眼这个老旧的医院遗址,随后缓缓道:“回公司。”
司机沉默地调转车头, 平稳的车厢内, 谢玄轻坐了一会儿,便低头看向手机。
他自然有周松云的联系方式。
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谢玄轻并没有选择给周松云打电话过去,而是发了一条信息。
简单地说明了谢玄重的情况, 谢玄轻将城东那边这次出的事情的疑点也一并发了过去。
周松云那边大约正在忙, 并没有立刻回复过来。
谢玄轻看了毫无动静的手机, 随后便关上了屏幕。
回到总部, 谢玄轻处理了一下积攒下来的文件, 放在一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了眼上面显示的来电人名字, 谢玄轻抬眸示意办公室内的人先出去,随后才接起电话。
周松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中带了丝急切:“谢先生, 你在短信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周松云这会儿正在南省那边处理尸气泄露一事。
作为罪魁祸首,蓝家与黄家的态度十分配合, 那几件法器也在几位阵法大师的监督之下, 完好地放回到了阵法之中。
有了几件法器的镇压,养尸地中泄露出来的尸气终于开始消弭。
受害的那两座大镇, 情况也终于有所好转,蓝家与黄家在受害者的治疗上也极为大方,一力承担了所有治疗费用。
不管怎么看, 这两家都尽力弥补了自己犯下的错误, 整体风气看起来似乎还是比较正的。
但想到玄学交流会上, 蓝轻鸿一开始还想瞒着众天师用那些法器换取术法典籍一事, 周松云还是留了个心眼。
他让那几位阵法大师注意着蓝家与黄家的动向,自己也在暗地里调查了一遍近几年蓝家与黄家在南省的行事。
自蓝家与黄家的现任家主上位之后,南省这边的天师与特殊部门的联系便越来越少。
不过因为南省这边先前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国家方面也怕寒了那些和特殊部门有着合作的天师世家的心,便没对蓝家与黄家做出什么动作来。
但他们两家为了一己之私却将数万民众的生命安危置于不顾,尸气泄露一事发生后,特殊部门便有了理由将势力发展到了这边来。
周松云来到这边不过一周左右,就对南省玄学界的情况有了一些初步的了解。
果然,在他们与特殊部门疏远了的这几年里,蓝家与黄家的发展速度快得离奇。
十年前的南省乃是三个天师鼎立并存的格局,一为役鬼世家蓝家,二为专修炼心之道的黄家,最后一个,也是当时最强的一个世家,却是熟练驱鬼之术的宋家。
但十年下来,宋家日渐式微,倒是蓝家与黄家抓住了机会崛起。
如今特殊部门来到这边,宋家早已不见,蓝家与黄家结为盟友,剩余的闲散天师,也多是要受蓝黄二家的桎梏。
这几乎是土皇帝般的存在。
若不是尸气泄露一事被容璟点出,波及的范围又太大,实在瞒不住他人,这南省最后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格局。
暗地调查了一段时间,周松云还敏锐地察觉到,蓝家与黄家,似乎在策划着某个极为庞大的计划。
自然,他们明面上的做法都十分完美,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便做得再完美,只要国家这边想要查到,最终还是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就比如……蓝家的子弟们,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着役鬼离开南省,不知道去往何处。
蓝家的解释是家族历练,但有些子弟却明显是已经“历练”过了三四次——
这显然不太寻常。
但因为蓝家在行事时极为谨慎,周松云插手进来的时间也短,一时也还查不到那些蓝家子弟到底是去干了什么。
这会儿谢玄轻的信息刚好发过来,周松云在回来之后看见,心头一震,便立刻打了电话过来。
如果帮助谢玄重下手的人真是蓝家人的话,那或许可以从这边开始入手……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谢玄轻站起身,俯瞰着外面的高楼大厦,道:“嗯。”
周松云也冷静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着先前谢玄轻发过来的信息的内容,慢慢地问起了情况。
“……安全绳和搅拌机一开始也都检查过,没有任何问题是吗?”
“是。”
“好的,我知道了。”周松云将谢玄轻提到的信息都记在本子上,目光落到上面的“度假山庄”四个字上。
宁愿抛售价值千金的谢氏股份,也要换取资金维持这个度假山庄的运营……
这种事情在寻常人看来根本不正常,周松云笔尖在这四个字上点了几下,然后才回过神来,跟谢玄轻道了声谢。
“还有,麻烦也替我向容天师说一声谢,”周松云道。
……这几个消息来得太及时了。
如果不是容璟出手,他们这边或许还要耽误一段时间。
思及此,周松云也更加希望,特殊部门中的诸位天师,能真的从容璟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否则,华国那么大,只靠现在特殊部门的配置的话,实在是难以将事情都掌握得面面俱到。
又寒暄了几句,周松云挂断电话,便又联系到魏毅行,将这件事报告了上去。
他重点将蓝家这几年的动向,以及谢玄重的异样跟魏毅行提了提。这两件事看着风马牛不相及,但容璟提到的那句役鬼”,却是将这两件事都联系了起来。
魏毅行经手过之前换命阵一事,又亲眼见过容璟的存在,知道对方着实是有着真本事的,所以在听周松云说这件事是容璟让谢玄轻联系的他们的时候,脸色便立刻严肃了起来。
“嗯,好,我会派人去核查的。”魏毅行说道,“你在南省那边也要小心,如果蓝家和黄家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们肯定不会乐意看到特殊部门就这么扎根在那边。”
以他们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对方几乎是将南省当成了自己后花园般的存在。
这会儿特殊部门忽然插足进去,即便这一举动名正言顺,蓝家与黄家却未必会这般认为。
周松云闻言,也打起了精神。
伸手摸了一下口袋中装着的镇阴符,点头应道:“我知道的,魏部长。”
他出发前来南省之前,容璟曾叫住过他,给他他一张符箓护身,如今想想,莫非也是他看出了什么?
想到这个可能性,周松云心中的警惕性更盛,这也让他在后续的事情中,幸运地避免了血光之灾的结局。
而另一边,不过是看见了周松云身上隐约笼罩着的血煞之气,看在合作的面子上给了他一张符箓护身的容璟则仍是在片场中继续拍戏。
桑连云在拍摄上确实有着一些硬伤,他毕竟刚出校门,在一些拍摄手法的运用和镜头的切换上,确实比不上一些大导举重若轻。但他的镜头也确实灵气,一段画面落在他的手中,演员生动得几乎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就是剧本中的角色走了出来——
自然,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演员本身的演技也不能拉跨。
容国师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满打满算也只完整地演过两部电视剧,一部《天师录》,里面的“明渊天师”的成长轨迹部分取材于容璟的前世,所以容璟演绎起来,倒没有太过艰难。
而另一部《谁是第三个人》,容璟所饰演的法医宁尘,性格在某个程度上与现在《罂粟花》中的乔望之有些相似。
只是宁尘更多的是玩弄人心与挑战刀尖上行走的愉悦,而乔望之最本质的特点,却是贪婪。
他所做的伪装全部都是为了夺取因为病情而心知动摇的病患们的生机与灵魂,以至于他在对待病人的时候,往往会给人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诡异矛盾感。
他是拿了一张好人牌的狼人,循循善诱地诱惑着病患们走入更为恐怖的深渊之中。
“两位早上好,小茹今天的药吃了吗?”乔望之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微笑着向病人问道。
床边还坐着病人的家属,抬眼看见他俊美的脸上带着的温和而不带一丝攻击性的笑容,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劳烦您关心了,小茹十分钟前吃过药了,现在刚睡下。”
女儿在其他医院都看过,只是效果一直不好。自从来到这个医院之后,乔医生便极为负责地给出了好几个治疗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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