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璟也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手里端着一杯清茶,神色淡然地抿了一口。
表达过谢意之后,邹正平便提到了这次他过来的另一个目的。
——修缮祖坟。
邹家并非是京市本地人,而是从华国腹地的湘省迁徙而来的。在邹正平发家之后,他便回过湘省老家,将先祖的遗骨从湘省迁到了京市这边。
所以这次邹正平请容璟去看的祖坟,也是指现在京市的这个。
不过他也担心这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手掌在拐杖上摩挲了几下,邹正平还是将自己心中的这个担心问了出口。
容璟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从邹正平的叙述之中来看,邹家的祖坟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当初邹正平迁坟的时候已经初具身家,请来勘选坟地的人也是如今有名的大师——
说起来,那位天师与特殊部门也有着合作,之前去参加玄学交流活动时,容璟也曾与对方相处过一段时间。
那位天师擅长风水堪舆之术,虽不如容璟这般精通,但只是替人选个阴宅,却也绰绰有余了。
他简单地跟邹正平提了一句,但他并未亲眼看过那个祖坟的风水,此时便也不曾直接断言。
邹正平听到他的说法,心头稍微一松。
只是转念一想,他又未免有些想要叹息。
要是祖坟也没什么问题,那就说明他们邹家命数确该如此,不能强求。
邹明远也知道自家爷爷提出修缮祖坟这个想法是因为自己,但奈何他性格如此,却是不知道如何才能安下他爷爷的心来。
一时间,客厅里的氛围就有些低沉。容璟垂眸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却是将杯子放下。
“时间差不多了。”他提醒道。
其实距离适合修缮祖坟的那个最好的时辰还是有些时间的,但他们从容璟这边赶去祖坟那边,却也有段距离,再加上勘测地形风水的时间,却是要这时就过去了。
邹正平闻言,一瞬间么回过神来,歉意道:“麻烦容天师了。”
邹明远先前一直不怎么相信玄学之事,直到不久前他自己亲身经历过,这才对玄学有所改观。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没亲眼见识过天师是如何观测风水、改易地形的,此时便也产生了一丝好奇——
只是改变一下位置上的布置而已,居然能对人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吗?
这种事情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起码邹明远不觉得修缮祖坟能对自己的性格起到什么改变的作用,但万一要是成了……
那他爷爷也该放心了。
想到这里,邹明远心中对于容璟接下来的行动反而更加期待了。
一老一小加上容璟,三人下了楼。
邹正平早就安排了车子过来,这会下到楼下,邹明远自觉地给容璟和自家爷爷拉开车门之后,便坐到了副驾驶上。
容璟在他动作的时候,也顺便在他肩上轻拍了下。
清明乃是缅怀先人,祭扫坟茔的日子。
这也就意味着,在每年的这个日子里,游荡在人间的那些阴魂都会齐齐出来,有时候为了抢夺香火跑得有些急了,就容易冲撞到不知情的生人。
容璟虽然给邹明远补足了魂魄,但他会被卷入到度假山庄一事中,就说明他最近的时运不太好,这会儿被那只冒失的孤魂一撞,肩上的魂灯一下子又黯了。
随手给他拨了一下,容璟坐进了车里。
邹明远却是不知道容璟又帮了自己一次,只是他感觉着一点夹杂着淡淡冷香的气息在自己肩上擦过,本来有些酸疼的肩头便一瞬间好转了不少,立刻秒懂。
偷偷往后看了一眼,邹明远系上安全带,随后坐直了身子。
邹家的祖坟选在京市一座叫燕归山的山上,离京市的市中心有些远,甚至已经有点儿临近河省那边了。
一路上,前往市郊的车子不少,大多数也是去往墓园里,祭扫自己先祖的坟茔。
早上的蒙蒙细雨此时似乎落得更大了,邹正平看着外面的雨水欲言又止,有些担心下午修缮祖坟的情况。
然而这个时间是容璟亲自定下的,他虽有些担心,但最终还是不曾多说什么。
等到了燕归山下,那场清明雨奇迹般地就停了。
雨过天晴,明媚的阳光划破薄薄的云层,在空中折射出一条瑰丽的彩虹。
修葺过的山道在忽然出来的阳光的烘晒下很快就变得半干。
容璟在车上坐了一会儿,随后又看了眼天色,便道:“走吧。”
修缮祖坟的人邹正平早就找好了,这会儿容璟终于发话,他便第一个下车,带领中众人往邹家当年迁来的祖坟的位置走去。
一路绿树环绕,青草如茵,邹正平让人将环境保持得很好。
容璟感受着空气中传来的淡淡山水的气息,微微抬眸。
走了十几分钟,几座修整得十分气派的坟茔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邹正平先让那些修缮祖坟的人退下,随后又恭敬地走到容璟身前:“容天师,这就是我们邹家祖坟所在之处了。”
虽说是将祖坟都迁了过来,但实际上,邹家曾祖往上的祖先的坟茔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难以寻到了,所以真正迁到这边来的遗骨,其实只有邹家曾祖往下的那几位先人的。
不过邹正平骨子里也还是个念旧的人,虽然找不到那几位太祖的遗骨,但他还是在一旁给那几位先人立了个衣冠冢,每次过来祭扫,也都会给这几位先人捎去一些。
这会儿他也照例带着邹明远祭拜过一遍祖先,随后便也退到了一旁,看着容璟在几座坟茔间走过。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容璟便将几个坟茔所坐落的位置有了大致的了解。
邹正平小心地问道:“容天师看得如何?”
这位看起来极年轻极俊美的神秘天师,性情比起他在网上看到的视频中的那位年轻人来,要冷淡得多。
那张俊美的脸上不管遇到何事看起来皆是淡淡,饶是邹正平自认心思缜密,却也觉得有些看不透对方。
此时他有些紧张地问了一句,容璟闻声收回了目光,却是并未直接回答他什么,而是摇了摇头,道:“再去山上看一眼。”
他这话一出口,邹正平的心就提起来。屏住呼吸飞快地点了点头,邹正平自己腿脚不便,便让邹明远带着容璟往附近的一座矮山走去。
——说是矮山,但其实更像一个大土堆,远远地就坐落在邹家的祖坟后面。
一路爬上去,邹明远看着即便是在有些崎岖的小山道上也能走得健步如飞的容璟,一时有些茫然。
……到底是他带路,还是容璟带路来着?
不过他最终还是跟着一起爬了上去。
大土堆不高,但已足够将祖坟的全貌收入眼中。
邹明远之前从未关注过玄学方面的事情,这会儿和容璟站在一起,看着同样的画面,也看不出什么东西了。
但容璟却是不一样。他当年能改易龙脉重定天下,除却精通卜算之外,他在风水之上的修为同样不可小觑。
当年他能从天下近百万山中顺利找到隐藏的龙脉所在,这会儿自然也能一眼看出邹家这片祖坟的风水如何。
说实话,对方的这片祖地选得不错,虽然不是那种百年难得的风水格局,但青山有靠,绿水环绕,形似朱雀,口含丹珠,却是有展翅欲飞之象。
从这个格局来看,邹家的气数正盛,便是落败,也绝非是几年之事。
但祖正平先前的担心不似作伪,邹家儿子的性格有些木讷,也甘于在父亲的安排下做一个听话的高管,最后的指望,倒真只有邹明远了。
想到这里,容璟回过头,又仔细地看了邹明远的面相一遍。
他携功德转世,身上带着天道馈赠的气息,终其一生,除却先前度假山庄中所遇到的那次大劫之外,此后便都是福寿圆满、繁荣兴家之命格。
且看他的印堂明润,眼角带粉,本人亦是个十分难得的豁达之人,近日更是有姻缘相近。
——等等。
朱雀之局……
在玄学的说法中,朱雀还是凤凰的近亲。
若想朱雀化凤,便需经过浴火重生。
只是这能将朱雀转为凤凰的业火并没有那么容易得到,且这在玄学之中,也更多的是一种指代。
邹家一家人的命格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问题便是他们与这朱雀之局的契合度似乎不高。
所以他们要想让朱雀化凤,使得邹家与现在邹家祖坟所在的这个风水格局变得更为融合,那便需要找到那道能够催化朱雀成凤的“业火”。
而邹家最近并无什么变动,唯一可能会改变邹家局面的……便是邹明远那份隐约有些苗头的姻缘。
容璟垂眸想了一下,那天在度假山庄的地下室中,用锦囊帮他拖延了一下分魂举动的那个姑娘,似乎正是个火命。
而从他之前看过的两人之间的面相来看,两人之间很有可能会结为夫妻——
若真是如此,邹家的死局其实早已解开,只是时候未到,而邹正平身处局中又并非玄学界之人,却是觉察不到其中的因果。
容璟只稍微推算了一遍之后,便算到了这事的来龙去脉与其中的因果联系。
只是尚未发生的事他也不好贸然提醒,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男女情意的事,容璟便更加不好插手了。
左右要是邹家福缘足够,又或者是邹明远与那位姑娘的缘分足够深厚,邹家不必再多做什么,局面便能迎刃而解。
随意地挑出了一两个坟茔处理得不太好的地方,容璟便收回目光,又转身下去了。
邹明远刚刚被他盯得有点儿紧张,这会儿见他什么都没说就打算下去了,心里便是更加好奇了。
跟着一起下了这个大土堆,邹明远便看见自己平时走路都要撑着拐杖慢慢走的爷爷这会儿三步两步地就迎了上来。
“容天师可是看好了?”邹正平按捺住心绪,又问道。
“嗯。”这一次,容璟点了点头,却是给了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邹正平闻言,一瞬间心头狂跳,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继续问道:“那敢问容天师,老头子所求之事……是否与祖坟有关?”
他不过是想让邹家好好延续下去,若是造成邹家这般的局面是因为祖坟的风水的话……那即便是惊扰到祖先,他也得试试看再次迁坟了。
然而容璟的回答却是让他有些茫然。
他本以为如果是祖坟出了问题,那么另外迁坟便是了,可容璟的话中,却是说他选的这块地方风水确实不错,乃是朱雀高飞指局,最好是不要轻易改动。
“不过,邹老先生所求之事也确实与此地的风水格局有关。”眼看着邹老爷子的表情再次凝重起来,容璟并未卖什么关子,而是直接道,“且解局之法早已出现,不过天机不可泄露,邹老先生却不必再做其他事情。”
“若是机缘足够,最多三年,邹老先生所求之事便能实现。”
机缘足够、机缘足够。可那个机缘,又是什么呢?
邹正平心中乍惊乍喜,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次容璟却是摇摇头,仍是那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他虽不怎么尊重天道,但有时候,天道安排的事情,自然也有它的意义。
邹正平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下来,但他之前也交好过几位天师,知道有时候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所以容璟说的这句话并没什么怀疑。
只是,当真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邹正平叹了口气,随后便重新打起了精神。
“老头子刚刚一时着急,倒是为难容天师了。”他歉意地朝容璟笑了一声。
容璟淡淡垂眸,说了声不必。
不过关于朱雀业火一事不能透露于邹家知晓,但他刚刚看出的祖坟布置上的不妥却是可以与邹正平提醒一句。
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先前那位风水天师也确实是尽力按照着邹家先祖的生辰死忌将坟茔修整至了最合适的地步。
但十几年过去,燕归山这边的地形自然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先前刚好的布置,放到现在,却是有些疏散了。
不过问题倒也不严重,只需要将封土重新修整一遍,也就足够了。
邹正平闻言,顿时叫人行动了起来。
这会儿正是一年中修缮坟茔的好时辰,除却修改那几座出了些问题的祖坟之外,邹正平还让人将整个祖坟都重新修葺过了一遍,
大理石做成的墓碑被擦得锃亮,邹明远看着,也不由得拿过了抹布,给自家的曾爷爷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一阵清风吹过,树影摇曳,隐约有不知名的花香远远送来。
处理好邹家祖坟的事,天空也刚好暗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山,邹正平亲自将容璟送回到小区下,这才和邹明远一起坐回到车上准备离开。
在他们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容璟忽然叫了邹正平一声。
“邹老先生。”
邹正平上车的动作一顿,随后又撑着拐杖站直了身子,认真地等着容璟接下来的话。
他隐约有所预感,容璟接下来说的话,说不定正藏着解决邹家困局的真正方法。
意识到这一点,邹正平几乎是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一些。
邹明远也有点儿莫名地紧张,紧紧捏着安全带,从车窗往容璟的脸上看去。
“有时候,适当地放手,让他自己去经历,才能真正地改变。”容璟难得地提醒了一句,随后便收回目光,转身走回了小区中。
正所谓成也萧何败萧何,邹明远有宠爱他的祖父,有足够优渥的家世,这些优势让他在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过得顺风顺水、毫无挫折。
但也正因如此,他从未见过人世险恶,就犹如生活在桃花源中一般,性情又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沉稳下来?
邹正平之前就有打算将邹明远送到基层,让他从最基本的业务员做起。
只是等邹明远的身体好了一些,他看着瘦了点儿的孙子,一时又有些犹豫,
基层业务员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对员工的精神还有身体的要求都比较高。
邹氏集团旗下的员工福利不错,但邹正平还是有些舍不得放孙子下去吃苦。
但容璟刚刚的那句话,却是直接将他的那点儿犹豫击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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