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晹在礁城中寻找着,突然瞥见整个礁城少数幸免的地方之一——
礁城城主的宅邸。
子晹四下张望,果不其然看见了礁城城主在一群修士的掩护之下,磕磕绊绊跑回了自己的宅邸,子晹连忙跟了上去。
礁城城主的路线很是奇怪,先是绕着宅邸走了一圈,像是确认着什么。接着他一打开门,迎面便扑来一只半鲛族,礁城城主早有准备一般,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修士推了过去。
锋利的爪牙贯穿了那个修士的喉咙,最后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而那只半鲛族也在其他的修士围攻之下,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子晹眸色微沉,没有谁可以阻止这一切了。
这场战争中,没有正义,有的只是屠杀,但却公平。
子晹连忙追了上去,但看见礁城城主似乎已经草木皆兵,除了自己培养的修士,谁也不相信了。
“自作自受。”子晹啧了一声,选择绕到宅邸后方想办法混进去。
可刚绕了过去,迎面便撞上了一只半鲛族。想起之前缠人的半鲛族,子晹握紧了自己的剑,脑中飞速想着不惊动礁城修士的脱身之法。
但当他再次看向那个半鲛族的时候,发现对方似乎更害怕。
子晹一愣,视线便落到了那半鲛族的脖子上,那个黑色的、沉重的枷锁。
这个半鲛族明显和其他半鲛族不太一样,满脸惊惧,浑身是伤。
而且她的尾巴是银色的……
“往西走,那边人少。”
子晹垂了垂眼眸,说完便离开了。
银尾半鲛人看着翻墙进入宅邸的身影愣了一下,甩着尾巴朝着西方飞快的离开了。
刚进宅邸,子晹正好看见礁城城主惊慌失措地朝着自己的后院走去,正准备跟上之时,子晹瞥见自己所寻之人往另一个方向一闪而过。
“那个方向……”子晹皱了皱眉,仔细回想:“是武器库?”
当子晹赶到的时候,那道银色的身影刚从武器库中走了出来。
而他的背上,多了一把剑,一把极其普通的剑。
礁城城主的武器库到处都是特别珍贵的法器,相比之下,云谏背上那把剑,很朴素,甚至算得上粗糙,在这些精致的法器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子晹看着那把剑,突然知道为什么了。
“那是见云庄的剑,是吗?”子晹走进武器库,直接问道。
云谏没有回答子晹的问题,像是无视,又像是默认。
子晹走到云谏面前,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对方。
看着云谏将阵法全部拆除,看着云谏毫不留情地将半个武器库的法器全部都毁掉。
末了,对方终是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对子晹道:“有的事情,我必须去做。”
“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
子晹看着云谏勉强扯了扯嘴角,笑笑:“没关系,不用明白。”
“师尊能给我一个解释就已经很好了。”
云谏沉默了半响,终只是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摸了摸子晹的脑袋。只不过此时,需要微微低头俯视的是子晹。
然后云谏便离开了武器库,直直地往礁城城主的院子走去。
两个前脚刚离开武器库,身后便传来了爆炸声,武器库所在是半个院子都被夷为平地。
子晹看了看云谏,什么都没有说。
他跟着云谏一路来到城主的院子,看守的修士皆躺了一地,不知生死。
云谏一推开礁城城主房间的门,便看见礁城城主坐在地上,拍打着四周的阵法。
当礁城城主看见云谏和子晹一进来,连忙道:“小道友?小道友快救我!我可以满足你任何——”
话未说完,便被云谏的一声嗤笑打断了。
云谏将背上的剑取下,抵住礁城城主的脖子,一寸一寸的往下,轻笑着问:“不知道城主还记得这柄剑吗?”
礁城城主斜着眼睛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浑身颤抖。
他能感觉得到凌厉的剑气,他也能感觉到杀意。
若是在以前,这种剑绝对是他最想收集保存的剑之一,但若是这剑是他的收藏,他断不会忘记这样一把绝顶的好剑。
“误会、误会。”礁城城主连忙道,“这是真的是一个误会……我、我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可能、可能就是我那不成器的手下,不小心……”
云谏轻笑一声,又将剑压低了几分,一道血痕顺着剑缓缓流下。
“看来是这把剑太过于普通,礁城城主认不得了。”云谏轻声道,“我来让城主回想回想?”
说着,云谏一挥剑,将礁城城主在自己房间布置的所有阵法全部撕得粉碎,而剑气划过,留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的印记。
“是、是见云庄……”
“想起来了?”云谏擦了擦剑上的血渍了。
礁城城主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血迹,满脸惊恐,瞬间趴下求饶道:“我不想死,求求你,我这里什么东西,你想要都可以拿走!只要你放过我……”
云谏笑了笑,“可是我只想要一样东西——”
说着,提剑便刺了过去,但瞬间礁城城主面前的阵法突然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哈哈哈哈,想要老子的命,还嫩了点!”礁城城主见阵法起作用了,大笑着爬了起来。
“真没想到,云家还留了后。”礁城城主站起身来,子晹一下就看见了对方竟是用自己的血在刚刚跪下求饶的时候,悄悄又改了阵法。
看着子晹眼神,对方忍不住得意道:“我房里的阵法本就是我布下的,哪怕你们篡改了又如何?”
“谁又能比我更熟悉它——”
“轮阵法,修仙界可没有几个是我的对手。”
说着,礁城城主在旁边的柜子上按压了一下,他的身后出现了一道暗门。
“糟了……”
子晹本以为门后面会有一条路,连忙上前,但当门彻底打开的时候,里面什么都没有。
云谏笑了笑,问他:“你在找什么?”
“或者说,外面混战,你不趁机逃跑却又回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礁城城主瞳孔瞬间缩小。
子晹看见暗牢里的东西,地上的锁铐、杂乱的鱼鳞、暗沉的血迹,一下子就能猜道这里曾经关着什么。
是之前那个半鲛族?
子晹想着,便听见院子外面一阵杂乱。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眼前,当她看见子晹和云谏站在一起,行了一个半鲛族最大的礼。
“像你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必不会放心将自己的命交付在他人手中。”
院子中半鲛族发出震天的怒嚎。
“现在,所有的底牌没有了。”
“准备好在地狱中的忏悔词了吗?”
第四十二章
云谏轻笑一声, 拿着那把剑正准备取对方的颈上人头,子晹微微伸出手想去阻拦,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落下了。
不论怎样, 他终究还是觉得师尊这样的人, 手上不该沾染这些人肮脏的鲜血。
“大人,等等。”身后那个银尾半鲛人突然唤住了云谏, 她咬了咬下唇, 鼓起勇气对云谏道:“大人, 您对我族的帮助我族没齿难忘, 但小女还有一事恳求大人。”
银尾半鲛人看向礁城城主的脸, 看着那张脸银尾半鲛人的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低落, 落在地上, 与地面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想知道一百年多前的真相。”
“然后……亲手复仇。”
云谏看着重获新生的银尾半鲛人, 沉默了片刻, 将自己的剑递了过去。
“谢谢。”银尾半鲛人又对着云谏行了一礼, 接着便转过头看向礁城城主,看着那张熟悉至极的面孔。
礁城城主看见银尾半鲛人眼中的不舍, 心思微转, 正想开口打感情牌时,对方一剑划下, 直接破了礁城城主的皮相。
“啊——”
银尾半鲛人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息片刻,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甩动着银色的鱼尾,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
礁城城主眸色微沉,但看向银尾半鲛人的时候, 更显得眸色深深,“阿淼你说什么,我就是季成啊……”
“撒谎!”
当阿淼听见季成这个名字,双眸瞬间变成竖瞳,锋利的爪牙疯长,她一爪瞬间在礁成城主的胸膛上开了五个洞。
礁城城主错愕的看着自己胸膛的那个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膛,里面原属于心脏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个地方没有鲜血喷涌而出,仿佛如同一个可拆卸的傀儡,只是损失了一个小部件罢了。
他艰难的抬起头,而自己的心脏,自己最重要的心脏在那个银尾半鲛人的妖怪手中,在阿淼的手中跳动。
“我再问一遍。”阿淼便慢慢缩紧自己的掌心,看着对方一字一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随着阿淼掌心的紧缩,那颗心脏就被抑制跳动,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然后在身体上放大。
“啊!我说、陆常……”
“我叫陆常……”
阿淼听见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问道:“他是你害的?”
“没有!绝对不是——”陆常似乎被疼疯了,拼命捂着自己的胸口,“我只是见过他一面,他、他本来就病入膏肓……”
阿淼笑了笑,银色的鱼尾在水力打了一个旋,浮坐在水面上,声音轻柔,却让陆常不寒而栗:“那现在说说,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我高兴了,说不定让你死痛快点。”
“不然,我就算将你所有内脏掏空捏碎喂鱼,你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生不如死。”
陆常本不敢开口,但这真正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完全忍受不住:“我说……”
“当时,我就是在礁城附近看见他的……不、我看见你们两个。”陆常开始回忆。
当时他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鲛人族,在那之前,大家都认为鲛人族只是上古的一个传说。
但伴随着鲛人族神秘美丽的传说,还有眼泪化珠、心间鳞治百病、收集异宝无数的传闻。
于是不该产生的念头就诞生了。
接着就是处心积虑的接近、套取信息,但当陆常第一次独自出海未见丝毫鲛人踪迹,还遭遇的海上风暴。
可他活了下来,昏迷之时他更坚信鲛人的存在。
他修为不高无法追踪鲛人,而鲛人也不会为了他而主动现身。
修仙界有很多半鲛族不能理解的东西。
比如易容术。
修仙界能轻易被认出来的东西,但单纯远离人世间的半鲛族不会知道。
听见陆常将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摆在阿淼面前的时候,阿淼温和的本性终究是维持不住了:“当真是处心积虑……”
“陆常,你不得好死——”
阿淼以为一百多年了,自己还为此吃了这么多的苦,总该有点怨恨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怨的竟是对方没有遵守他的承诺。
天道好轮回。
不过,云谏对折磨人并没有兴趣,转身离去。
但刚踏出房门,阿淼便追了出来,她将法剑双手捧着还给了云谏,“多谢大人好意,只不过小女还是不想让那恶人的血玷污的大人的宝剑。”
“很多事情都是他教我的。”阿淼看了一眼云谏,见对方愿意听自己百年都找不到人述说的往事,感激的笑了笑。
“那是我捡的第一个人类,还是一个疾病缠身的凡人。”
我说我可以帮他,只要他陪我玩,跟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然后我带着他走遍了整个东海海域,都没有找到他听说的那味药材。
——“那这药材除了很漂亮还有什么特点吗?”
他只是笑:“没了,我记不太清了。”
那时候我总感觉这个人族在故意逗自己。
然后突然有一天,他跟我说神医出世了,他想去碰碰运气。
让我等他回来,他想和我说一些事情。
后来我的族人,只是因为这件事,便承受了百年的剥削和痛苦。
“我有时候总会想,我是不是该自私一点,别让他离开了,或者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就别救他。”
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不是你的错。”云谏沉默了片刻,安慰道:“只是你一人无法抵御人心的贪婪。”
说着,便接过阿淼手中的法剑。
“哪怕再锋利的剑,也无法抵御。”
阿淼盯着云谏手中的那把剑,不明所以,但子晹闻言却微微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发觉这不是恰当的场合。
“成王败寇,此地随你族处置。”云谏看了看不远处的各大门派,“我还有他事,再会。”
云谏一离开,子晹就立马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大有一副跟到天荒地老之势,宛如当年。
“你要跟着我到哪里去?”云谏在前面走着,突然发问。
“师尊去哪,我就去哪。”
云谏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地狱也去吗?”
“去。”子晹毫不犹豫地道:“为何去不得?”
云谏笑了笑,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一瞬间,子晹感觉到那股疏离感又回来了。
不多时,云谏走到一处山坡。
这个地方地势颇高,可以看见整座礁城,但如今已经是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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