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纪云川走到跟前了,只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又招手示意外边的小太监上茶,才轻笑一声说:“三殿下终于来了,我还当三殿下不来了。”
纪云川看都没有看李全昌一眼,只冷冷说:“唤名字便是,我已不是皇子,何必总唤三殿下。”
这便是意思很明白了,李全昌一听便知晓纪云川想说什么,嘴角笑容一收,将茶往旁边一放,抖了抖袖子才说:“云川的意思是打算拒了那位子?”
“本就不是我的,我也无心当皇帝,生平还最烦那御门外的勾心斗角,争这位子来给我添堵的吗?”纪云川掀了掀眼皮瞥李全昌一眼,对上他那狐狸般的眼睛。
“是不是你的,你说了不算,争到了才算。且徐玥华也想要那个位子,我估摸着就是想要一个并非皇室血脉的皇子坐上那个位子,想她原本还打算等解决了太子,你坐稳东宫之后再杀了皇上。而在皇上临死前,想她还会将这件事告诉他,叫他好生气上一气,叫他死得更快一些。”李全昌笑眯眯地说着这些话,仿若徐贵妃要杀的人根本不是他伺候多年且感情不错的主子一般。
这就是徐贵妃的遗志吗?
纪云川微微瞪大眼,震惊于李全昌的话,但他并不怀疑李全昌那些话的真实性。
他原先不觉得徐贵妃会有那样狠的心,可人一旦被伤害到了一定的地步,便是再柔弱的人都会愤怒地咬人一口。
何况对徐贵妃来说,皇上是她的仇人。
若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样,皇上杀了徐贵妃的心上人将她强抢入宫的话。那徐贵妃的动作也是可以理解的,参与夺嫡更可以理解,坐上那个位置便不用担心被人发现,还能恶心一下皇上。
而且徐贵妃想来也有那般想法,觉得那位置皇上坐得,凭什么纪云川做不得。
可是,一切都是基于徐贵妃恨皇上。
根本不是基于纪云川想要那个位置,从来就没有人问过纪云川想不想要当太子,没有人问他想不想坐那龙椅。
他不想的。
纪云川垂着眸子想了想,抬眼朝身旁的李全昌看去,看李全昌挂着笑容一副纪云川必定会为了徐贵妃答应此事的模样。
他也笑了,上下嘴唇一碰,问出一句话来:“李督主这是觉得我是个很好操控的傀儡吗?”
第15章 命案(三)
东暖阁内安静得可怕,纪云川端坐在原处没有动,只冷眼看着面前的李全昌从面上笑容彻底消失到发出一声嗤笑。
“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一些。”李全昌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不知想到什么停下来,“可你如今除了相信我还能相信谁呢?纪云羽吗?”
纪云川只看着李全昌,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一个。
他根本没有当皇帝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必要一定从他们之间选一个人。
而且,在李全昌手里当傀儡跟在纪羽身边有区别吗?
都是受制于人,不过名头不同罢了。
既然已经谈崩到这个地步,纪云川也不欲多留,站起身看向李全昌时略一犹豫,还是朝他行了个礼。
只不过并非宫女见到主子的礼,而是寻常男子之间的。
纪云川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宫女看待,纪羽不在,且又没有人抓他把柄的时候,自是不会主动去守着所谓的宫女名头。
李全昌倒也没有计较这个,只跟着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深深看他一眼,并没有阻拦。
纪云川心中警觉起来,转身离去的时候多留了个心眼,却发现李全昌半点动作都没有。
难道是他太过警惕了吗?
纪云川蹙眉往前走着,将要走出福康宫时,却是感觉到身后一阵疾风划过。他慌忙侧身一躲,往旁边退了两步避开扑来的人,才转头朝来人看去。
来的是几名太监,其中一名还是李全昌的徒弟小雨子,想来这些人来拦他是李全昌的意思。
这般放他走,又叫人在门口拦他。
若方才他反应慢一些,怕现在已经被他们拿下了。
纪云川环视一周找着离开的机会,可那些太监一步步逼近他,李全昌也从福康宫内走出来,站在不远处笑着看他。
得意,很是得意,像是料定他逃不走一般。
可纪云川还是有些不明白,他都拒绝与李全昌联手了,为什么还要强留于他。
李全昌像是看出纪云川心中不解,轻笑一声过后抬脚朝他走来,张口解释道:“纪云羽想已经知道你来我这儿了,你这般回去他一定会怀疑你,与其这般回去被他折磨,不如留下来与我联手。怎么?那个位子你不想坐吗?”
纪云川冷冷看着李全昌,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能明显听出他并不大高兴,他说:“不想坐,且被你留下与被太子折磨并没有什么区别,莫要把我当三岁小儿来哄骗。”
这话说完,纪云川就想冲开挡在门口的太监离开此处,可他实在是自小体虚,比不得这些做惯了粗活累活的太监。他那点力气根本没办法推动那些太监,只能在一动之后被众人抓住,又被混了迷药的手帕捂住口鼻,渐渐失去了意识。
李全昌满意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纪云川,瞥一眼他眉心花钿,笑着吩咐了一句:“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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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羽见过霍文远之后便一直烦躁不已,一方面为本就不对付的霍文远,一方面是纪云川还没有回来。方才他看见纪云川往内宫城的方向去了,原只当是有什么活儿要做,可等了小半天都没将人等回来。
此前又有李更衣将明珠按在池子里淹死的事,如今纪云川不回来,叫纪羽不得不多想一些。
只是纪羽并不觉得自己是担心纪云川,他只觉得与明珠的死一样,只是觉得因为有人挑衅东宫而不高兴罢了。
“他去哪了?”纪羽唤来明环,想着明环如今身为东宫正儿八经且唯一的大宫女,该是知道手下人去哪里了的。
可明环秀眉微蹙,淡淡开口:“殿下,奴婢不知。”
纪羽抬眼看向她,他不觉得纪云川能跑出皇宫,他也不觉得会有谁蠢到在这个时候帮纪云川。
所以纪云川到底去哪里了?
纪羽眼睛一眯,袍袖一甩便往外走去。
也许对方并不是真的想将纪云川带走或是藏起来,纪羽找人并不没有费太多的时间。
只是纪羽找到人的时候发现那人一身衣裙被扯得几乎难以蔽体,头发散乱着,那唇角也带着一抹红,明显是唇上口脂被人抹到边上去了。
纪云川醒来的时候便是如此模样,他也没能做什么反应,便看见了脸色阴沉朝自己走来的纪羽。
“纪羽……”纪云川蹙眉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纪羽,刚唤了一声便被狠狠抓住本就被扯开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怒视着他。
可这般粗暴对待之后,纪羽却又脱下外袍将纪云川裹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后才将人打横抱起。
纪云川根本不习惯被人这样抱着,他感受着方才纪羽无意抓到脖子生出的红痕的疼痛感,抬眼去看纪羽,解释道:“我一醒来便是如此,我不知道……”
纪羽根本不打算听他说这些,只是斜睨了他一眼,骂道:“闭嘴。”
纪云川止住还未说完的话,垂下眸子也没再开口,想纪羽既然不想听那就不说了。
左右抓都抓了,纪羽堂堂太子也不会让他抓回去。
二人就这样回到了东宫,明环领着几名心腹等在门口,想着上前接下纪云川,却被纪羽避开。
“去准备热水,再找一些孤从前的衣衫来给他。”纪羽冷冷留下这话,抱着人往殿内走去。
“是。”明环福了福身,也没去看纪羽离去的身影,只吩咐下去后亲自去取纪羽的旧衣。
纪羽心中烦躁得很,瞧见纪云川那副模样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想那般对他,但手上动作却比心中想的还要快,就那样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平日里纪羽很少后悔,在这个时候才别扭地尝到那么一丝后悔的味道。
被人绑走与变成那副模样也不是纪云川想要的,找到人之后怪罪纪云川实在是没有道理。
纪羽明白的,可就是控制不住地想,纪云川不出去就好了,一直一直都留在东宫就好了。
这样想着,纪羽抓住纪云川的手腕时多用了一些力气。
纪云川只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抓得疼,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也没出声,只等着纪羽抓够了自个松开。
“你到李全昌那儿去干什么?”纪羽抓着纪云川的手,将人带到了备好的热水旁,粗暴地将那本就已经被扯破的衣裙扯下,将人直接扔进了水里。
纪云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样扔进去,一下呛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他才缓过来,单手抓着浴桶长出一口气,才抬起头与纪羽对视。
纪羽一直看着纪云川的挣扎,看他在失神之际下意识朝自己方向看来的模样,心中不禁舒坦许多。
“他说知道一些我娘的事儿,我便去了。”纪云川的声音又恢复从前那般冷冷的模样,只看了纪羽一眼便别过头去。
“这样的事不能问孤吗?”纪羽嗤笑一声,伸手掐住纪云川的下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又因为刚好俯视的角度瞧见了对方身上些许淤青,眉头一皱,“这是谁打的?”
纪云川顺着纪羽的目光看去,发现是小腹上有一块淤青,略想了想,说:“兴许是小雨子抓我的时候撞到了。”
纪羽眯了眯眼,咀嚼着这个名字,问:“李全昌的徒弟?”
纪云川点点头,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回答纪羽的话而已。至于纪羽会因为他的回答去干什么,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纪云川并不觉得纪羽会为了自己去做什么,所以他觉得纪羽问这些也就只是问问而已。
“洗干净,往后没有孤的准许,不许出东宫一步。”纪羽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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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好些日子,纪云川又穿回了男子的装束,但只被允许穿纪羽前几年穿的旧衣,若是不穿纪羽的旧衣就只能穿那些艳丽衣裙。
纪羽没有给他别的选择,二者只能选一样。
纪云川想着左右不出东宫,穿了太子从前的衣物也没人抓他,便选了纪羽的旧衣。
就这样穿着纪羽的衣袍,纪云川在东宫里等来了纪羽的生辰。
八月十七,秋分这日,正好是纪羽的生辰。
不过今年因为皇后疯病缠身,皇上又重病不起,纪羽忙着监国倒是有些顾不上生辰。
纪云川也想去岁皇后疯了纪羽也没过生辰,今年想也该是不过了。东宫上下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关于纪羽生辰这件事根本没有人去准备什么。
直到黄昏时分纪羽回来,扫视一圈之后竟是吩咐他们去准备酒菜来。
明环一向不是过问主子之事的宫女,应下之后便张罗宫人去准备了。而纪云川在微微惊讶之后也想转身去给他们帮忙,以免此时要留在明显有些不对的纪羽身旁。
可纪羽根本不打算让他走,一见他准备离开,伸出手便将他拽到了怀里。
“走什么?孤总不能一个人吃这生辰的酒菜,就让你来陪孤好了。”纪羽扣着纪云川的手腕,看着在自己怀里挣扎的他,不知想到什么,额角青筋跳了跳。
纪云川眉心微蹙后便要问对方发什么疯,没想还未开口便被纪羽拽了进去。
第16章 生辰(一)
有时候纪云川真的看不懂纪羽在想什么。
厌恶他,憎恨他,可却每次都要救他,还在生辰之日拽着他一同饮酒。
生辰这样的日子,见到厌恶之人不该是觉得恶心的吗?
可为什么纪羽硬是抓着他坐在身旁,一个劲儿叫他喝酒。没再说那些羞辱人的话,只是抱着他的腰灌他酒,若不肯喝也没骂他打他,只掐住他的下巴叫他一定要喝。
粗暴倒还是粗暴,只是与从前比还是好上很多。
纪羽今日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是对他这般不同。
纪云川蹙眉避开纪羽凑到他唇边的酒杯,冷冷回绝道:“我不喝,你不用再喂了。”
纪羽没有像平常一样黑脸,只是讥讽地看着他,问:“孤喂的你不喝,是不是得喊霍文远来喂你才喝?”
提霍文远做什么?
纪云川眉头一皱,冷声骂道:“提他做什么?我与他没有关系,少牵扯无关之人进来。”
纪羽嗤笑一声,仰头将那杯中酒倒入嘴里,扣着纪云川的后脑勺强迫他靠近自己,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看得纪云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里暗道不好,就要挣扎着推开纪羽。没想纪羽的动作更快,扔开酒杯便将他抱进怀里去,一手扣着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凑近直接含住了他的嘴唇,将酒就这样渡过去。
纪云川根本不想喝这酒,挣扎下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顾不得去推开纪羽,只按着胸口别开头去咳着。
纪羽盯着纪云川看了小一会,也没管他呛没呛到,只讥讽地说了一句:“都到宫里来见你了还是无关之人吗?”
“他与解三娘有婚约,今年便要成亲,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好得很,与我不过是同窗伴读情,少玷污别人纯粹的感情。”纪云川冷笑着骂了这话,手还按在胸口没放下来,便被纪羽抓住手腕将人扯进怀里,又将他抱到了腿上去坐着,只按着他灌酒。
纪云川被灌得脸色发红,心里想纪羽一定是疯了,疯了才会这样抓着他做这些怪事,还要将霍文远扯进来说这些奇奇怪怪的话。
纪羽也没管纪云川如何想,他灌纪云川酒,自己也喝,喝完了便叫人再上,喝了一壶又一壶,喝到纪云川软绵绵的再没有力气去挣扎的时候都不肯停。
纪羽酒量不错,但这般喝下去便是酒量再好也遭不住。
等到纪云川几乎要在纪羽怀里睡过去的时候,纪羽终于是醉了。
可纪羽醉了却不会直接睡着,他只是看了纪云川一眼,不知想到什么一般摸起了对方的脸,还挑起他的下巴亲了他一口,醉意朦胧中说了一句:“他们说你不出东宫是因为夜夜被孤弄得晕了又晕。”
纪云川被这话惊得酒醒了不少,抬眼看向他时不免带上几分震惊,心中想纪羽今日这般发疯不会就只是因为这个吧?
纪羽没管纪云川有没有反应,他只扣着纪云川的腰继续往下说,他说:“他们还说霍文远是你姘头,才会特意来宫里见你,还说你二人见面像极了被迫分开的相爱之人。而孤……孤是拆散你们的恶人,但孤此时又与你好,他们便说孤被你戴了绿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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