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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榷闭眼弯下腰伸手接了一捧清水，将水泼在脸上。
绵密的水珠将纤长的睫毛打湿成一绺一绺的，带着睫毛轻颤，再啪嗒落进水池。
洗完脸后，他顺手用湿漉的双手将杂乱的头发向后抓，露出光洁的额头。
回到电脑桌前，陈榷打开了游戏，登上了高哥发给他的账号。
刚一进游戏，就有人邀请他组队，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在训练室里的顾明意。
陈榷抿了下唇，点了接受。
“single？”顾明意的声音带着细微的电流传进陈榷的耳中，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让陈榷感觉自己像是四肢百骸都被电流激过，在椅子上小幅度地颤了一下。
他看着落在了电脑旁那个倒扣的相框上，只一眼便收回视线，调了下耳麦的位置，开口道：“是我。”
只是适应配合，所以也没有特意约人陪练，只是两个人双排下路组。
只不过高分段的排位等待时间普遍长，五六分钟甚至十几分钟都是常态，这也是为什么一些高分主播甚至职业选手在排队期间甚至能开一把欢乐斗地主的缘故。
但他们在双排，通常情况下这个排队时间里两人交流一下拿什么英雄怎么打配合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排队过了两分多钟，两边没有一个人开口。
陈榷一个人坐在家里都感觉到了一种无声的尴尬。
他抬了下鼠标再放下，重鼠敲击木板的声音有些闷，“噔”地一声透过麦克风传到顾明意耳中。
耳麦中响起了一阵指甲敲击塑料的清脆声音。
他在调耳麦。
陈榷想。
顾明意一向是这样的，调耳麦的时候修剪整齐的指甲会恶趣味地敲两下耳机，然后再将麦克风拨到嘴边。
呼吸声由远及近传到陈榷耳边，就好像……
顾明意在他的耳边轻声呼吸一般。
他感到了一阵慌乱，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也不管是不是昨天的隔夜水就那么囫囵灌了下去。
他听见一阵很轻的笑声。
“single，外设不错。”
“咳……咳咳！”陈榷一口水卡在嗓子眼，呛得直咳嗽，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你喜欢？”陈榷的嗓子还有些不适感，说话的声音有些沉，“那送你了。”
“那也不必。”对方说，“我没有夺人所好的趣味。”
“噌”地一声，进入游戏的圈圈在屏幕上闪烁，他赶紧点了确定，打算中止这段有关“外设”的无意义交谈。
“……主要是看看你的配合能力，所以你千万不要第一趟回家买了鞋子就跟着打野跑了。”
训练室的耳机隔音很好，所以即使高哥坐在顾明意旁边，传进陈榷耳机的声音也十分的轻。
两边分别ban完英雄之后，他听见顾明意开口：“想要什么辅助？”
顾明意的尾音有一点儿上扬，就好像一根羽毛故意在他的耳廓里挠了挠。
“锤石，我玩小炮。”陈榷说。
锤石，魂锁典狱长。
顾明意的成名英雄之一。
一半成名在他对锤石的熟练度上，另一半成名在“典狱长”这三个字身上。
峡谷高分段的野王们都爱惨了他的锤石，而AD则对此持保留态度。
进入游戏后，顾明意恪守辅助本分，在下路抢二级。
“二级直接跳。”顾明意说。
小炮配锤石是最为典型的二级爆发配置，通常看到小炮和锤石抢二级，对面便会直接后退到塔下。
不过顾明意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在还差一小块经验到二级的时候，锤石十分果断的闪现上前预判对方AD走位出勾，稳稳当当地将对方勾中后，顾明意刚吃下最后一个近战兵，他升到二级立马顺着钩子位移过去，一个钟摆将对面AD甩到了小炮能跳到的最远距离范围内，并且挂上了召唤师技能点燃。
小炮的W技能是往前跳一段距离，落地的小范围会造成减速和魔法伤害，在打掉升二级的那个小兵之后毫不犹豫地往前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对方AD的头上将其减速后给对方挂上E技能爆炸火花，触发丛刃的攻速加成，十分迅速地A爆炸弹重置W的跳跃，在对方辅助还没回过神来跳回安全的区域。
“first blood！”
顾明意的点燃拿下了对方AD的一血。
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和顾明意配合的感觉……
太棒了。
即使陈榷在SKG打了快三年，和原本的那个辅助磨合的也算得上很好，但在他心里总觉得没到那个界限点，和他配合的辅助还可以更默契。
就像顾明意一样。
对方的打野是灵活又输出高的盲僧，拿了一血的小炮自然会吸引到对方的打野来抓。
果不其然，在他们推线的时候，对面的瞎子顶着双buff从背后的三角草绕了出来，插了个眼摸到技能范围内，Q中了陈榷。
小炮和锤石的位置不算好，为了将线推进去他们两几乎是在对方塔下的。
“跳。”顾明意言简意赅。
陈榷却直接明白了顾明意接下来的想法。
在盲僧二段Q上来的一瞬间，顾明意走到小炮身前，一个钟摆将Q上来的盲僧甩开了，并且挡住了对面辅助蕾欧娜的控制技能，陈榷立马W跳到盲僧的技能范围外，给盲僧挂上了爆炸火花，一下一下地平A。
盲僧见不妙想跑，却又被锤石的钩子稳当地勾中，小炮在安全区输出，将盲僧的人头和双BUFF收入囊中。
此时对面只剩一个不到半血的蕾欧娜在塔下瑟瑟发抖。
陈榷将线推进对面塔下，回到自己塔底美滋滋地回城买装备。
“嘶……”高哥看着顾明意一件防装不买，给自己补了个五速鞋就开始倒抽凉气。
果然，不愧是峡谷知名孤狼辅助。
陈榷看着顾明意装备栏里的五速鞋，想到高哥现在的表情就没忍住弯起了嘴角。
估摸着在高哥心里，顾明意出了鞋子就要弃AD于不顾跟打野跑了。
但其实这套出装是很早之前他就和顾明意琢磨出来的出装了，锤石这个英雄强在他的高机动力上，高额的移速不仅仅利于他游走，更利于他在线上给予对方压制，打出效果。
令高哥欣慰的是，即使顾明意买了个五速鞋也没有跟着打野私奔，而是兢兢业业呆在下路。
高移速的锤石在线上的压制力这下便体现了出来，没有出钩子的锤石可以直接越过兵线将对方压出经验区，令对方苦不堪言。
而一直被人诟病的“不保护AD”，在这局游戏中也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十一分钟的时候，对面打野从后方摸出来，上单TP（传送）草丛，试图四包二终结掉小炮。
打野试图踢小炮，被锤石钟摆甩开，上单试图突进切小炮，被大招减速。
小炮不仅顺利逃脱，还在一片混乱中直取对方AD项上人头。
即使锤石除了灯笼那个几乎没有什么用的破盾，没有任何保护技能，但顾明意靠着控制硬是将AD保护的滴水不漏。
游戏结束后，陈榷顶着16/0/3（击杀数/死亡数/助攻数）的战绩稳拿MVP。
陈榷和顾明意两个人几乎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但配合却是极为默契。
就好像他们天生是为了配合对方的一样。
高哥、think和chijia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兄弟……”think颤颤巍巍地开口，“你线上这么强你为什么要在峡谷做孤……孤狼？”
chijia打包票这个傻逼顿的那一下想说的是“孤儿”。
顾明意指甲轻轻敲了下耳机：“没人能跟single比。”
陈榷听着他的声音耳朵有些发麻，藏在耳机下的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
“single，是不是？”顾明意尾音轻挑。
陈榷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嘴硬道：“坐牢似的。”
“那我下次再接再厉。”
“……”
“下了。”
说着陈榷逃一般地关掉了游戏。
训练室内，高哥对陈榷提议让moon试训这件事情十分满意，对moon的游戏理解和两人的配合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甚至想当场掏出合同让顾明意签了。
“moon，之前找你的战队提出的年薪是多少？”幸好高哥还没失去理智，与顾明意谈起了薪资问题。
“没提过。”顾明意摘了耳机，揉了揉被箍的有些发疼的耳朵，“我没加过他们。”
“那……”高哥有一些为难，即使试训效果令他满意，没上过比赛场也不能真正决定这名选手的价值，给低了怕对方不满意，给高了又怕对方赛场上打不出这样的水准。
顾明意活动了一下手指：“没要求，按青训啊替补什么的给都行。”
“我来是为了single。”
作者有话要说：
小顾：我来是为了老婆（x
第4章
高哥怔了怔，随即带上了这辈子也没露出过的和蔼笑容：“那也不能让你做廉价劳动力，这样吧，我和管理层先讨论一下，这几天给你答复行吗？”
顾明意知道他进SKG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带着和煦的笑说好。
“对了，single什么时候回基地？”他问。
“下周吧？”高哥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日程表，“对，下周。”
顾明意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距离到下周还有五天。
他垂眸掩住眼底兴味，开口道：“知道了，那我也下周过来吧？”
“欸行。”高哥说，“你还真是single死忠粉啊。”
顾明意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先回去了？”
告别了俱乐部的众人，顾明意本想直接回家，但转念一想家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便向司机报了小区地址，说去附近的超市。
·
陈榷关了游戏界面后，对着电脑屏幕出神，和顾明意一起打游戏的感觉很妙，但是太久违了，久违到陈榷甚至怀疑自己没有睡醒。
直到他的肚子承受不住一天没有进食，反抗般的“咕噜”了一声，陈榷才有了实感。
他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却发现冰箱里除了矿泉水之外没有任何东西，兴许是家政阿姨收拾房间的时候把他冰箱里过期的东西都一并扔掉了。
平常在基地里有专门的阿姨做饭，回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外卖不想点，饭不会做，只能去超市囤点儿速冻食品。
烦了，想回基地。
可是顾明意住隔壁欸。
陈榷对没出息的自己叹了口气，在他的印象中小区不远处有一个综合超市，陈榷走进房间添了件外套，戴上口罩拿着钥匙便出了门。
综合超市里东西五花八门，陈榷一手推车，一手拉开冷冻柜的门，挑选着不同口味的速冻饺子。
冷冻柜不远处是水果和蔬菜区，挑够了能吃一周的速食后，他推着车走到了水果区。
他爱吃葡萄，所以即使抽烟也是抽的葡萄味。水果区一小块区域的葡萄红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甚至没有瞧别的水果一眼，径直走了过去拿了两盒包装好的葡萄。
“我在超市呢，本来还说添点儿家具什么的，现在都不必了，我买点菜回去。”
熟悉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陈榷一手握着推车，一手拿着葡萄转过头。
白天比晚上匆匆相见的时候看的更清楚。
顾明意瘦了很多，也比三年前白了很多。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额前的碎发稍微有些长，将那双好看的眼遮了小半。
陈榷有一瞬间的冲动想上前跟他打招呼，但转念一想这人三年前不告而别，昨天面对面都没认出他来，又退缩了。
“知道了，胡萝卜、菠菜、猪肝，都买了，等会做饭的时候拍给你看就是了。”顾明意说话的语调尾音总喜欢往上勾一下，就像小猫从你身边过的时候还要用毛绒的尾巴轻轻勾一下你的小腿一样撩人。
“你也是，注意身体。”
顾明意电话挂断后，好似察觉了陈榷的视线，朝他的方向转过头来。
陈榷赶忙撇过头背对着他，把手上的葡萄放进推车里，推着小推车走向收银台。
顾明意看到那一头显眼的浅茶色头发愣了一会，然后很快意识到那是陈榷。
说起来他买这个小区的房子还是因为他还还没回国的时候刷微博看single的消息时，在营销号下看见了有人爆料single在这个小区买了房。
营销号说的有板有眼，以至于他回国的时候率先考虑了这个楼盘，一方面是这个小区的各方面确实都挺好，另一方面是他想碰一碰运气，万一陈榷真的是住在这里呢？
作为邻居和他偶遇的话，应该会把他吓一跳吧。
既然会在这个超市碰到陈榷，那公众号说的多半是真的，陈榷现在和他住在同一个小区。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栋哪一层罢了。
他想起昨天晚上那个黑暗中的男人，他的新邻居，一副十分难相处的样子，跟多年前的陈榷一样。
陈榷推着推车在收银台排队，但是心思已经飘远了。
顾明意在和谁打电话？是可以分享日常的人，是女朋友吗？
想着想着陈榷就觉得自己心脏像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地又酸又疼。
排的队伍逐渐变短，陈榷将购物车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台面上。
车轱辘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与之一起的还有顾明意喊他的声音。
“陈榷。”
陈榷默不作声地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没有听见一般忍着没有回头，看起来十分镇定地在收银台旁边的货架上挑着东西。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货架摆的都是硬糖软糖口香糖。
他随手在每一层都拿了盒东西放在收银台上，看起来十分镇定地找收银员要了袋子结了帐，提着东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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