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遇轻笑了声:“那你随便拿,我这不算多的,大军家里有两抽屉,他喜欢听英文歌,还有很多外国的打口磁带,你要想听,去找他借。”
陆宁笑:“大军还挺时髦的。”
“那是,你瞧他那发型没有?每天都得用摩丝定型。”
陆宁:“你不也留着郭富城头么?”
周家遇:“我这是帅,他那叫装逼。”
陆宁:“……”倒也不必。
他仔细挑了两盒没听过的专辑,正要跟周家遇报告,却听到屋子里响起了低低的鼾声。转头一看,床上的人摊着长手长脚,已然是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陆宁默默看了片刻,将抽屉轻轻关上,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将棉被给他盖好,轻轻出了门。
这天晚上,宋春梅和方志刚两口子,从店里回来,对陆宁夜不归宿的行为,进行了一番温和又不失严肃的教育。
陆宁表示知错就改,绝不再犯,于是这事儿就彻底翻篇了。
今年是陆宁来到方家后过的第一个年,宋春梅和方志刚都很重视,提前几天就关了店。
开店两个多月,刨去最初的三千块成本,结了冰箱冰柜的账和工人工资,竟然还纯赚了七八千,赶得上两口子从前辛辛苦苦干两年。
宋春梅过惯了节省的日子,手中乍一下有这么多钱,又赶上过年,难免想为家里添置点大件东西。原本是想换台彩电,但二十一寸的大彩电,就得三四千,实在是舍不得。最后在陆宁的建议下,花几百块买了一台双缸洗衣机,将自己辛劳的双手从冷水中解放了出来。
只是方家阳台窄小,放了一台洗衣机后,简直是寸步难行。陆宁每天上厕所,侧着身过路时,便忍不住暗暗琢磨换房子的事。
如今云江市的商品房正在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价格不过几百块一平米,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也就几万块钱,按着梅记现在的营业状况,买一套像样的房子,大概需要两年。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在自己上大学前,将这件事搞定。当然接下来几个月得专心备考,赚钱的事还得等到暑假再说。
*
不管日子好不好过,新年都得好好过。
先前下岗给筒子楼蒙上的寒霜,这几日终于被热闹的年味所取代,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迎接新年的到来。
唯独周家没半点年味,周家遇爷爷还在医院,祖孙二人轮流去照看,哪里有心思准备年货。
自从那天从周家离开后,陆宁也没怎么见到他。不过他倒也没为这人担心,周家遇虽然年纪小,但心智显然比同龄人要成熟很多,他是个内心强大的年轻人,毕竟这可是未来首富级人物。
到了腊月二十七,宋春梅非拉着儿子去南城最大的百货商场买衣服。陆宁的衣服其实是够穿的,只是没什么高级货。今年赚了钱,宋春梅这个当妈的,就想着一定要给儿子买一件贵衣服过年。
百货商场的衣服都是牌子货,陆宁这个年纪,最常穿的是运动风格。宋春梅让他自己挑,他也没客气,选了一件价格三百多的中长款深蓝色棉服。
他长得白白净净,眉眼又颇精致,虽然清瘦,但个子却不低,是个高挑修长的少年。换上这身质感上佳的新棉衣后,简直是青春又阳光,引来不少注目。
听到售货员夸奖儿子帅气,宋春梅这个当妈的直笑得合不拢嘴。
结账的时候,宋春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售货员道:“再拿一件大号的。”
陆宁以为他是要给方志刚买,但方志刚只是比自己胖许多,身高去要矮一截,哪能穿大一号的?而且这也不是中年人的风格。他正奇怪要问,宋春梅已经开口替他答疑解惑:“家遇和他奶最近都在医院,估计也没空备年货。家遇是男孩子,奶奶不管,他肯定想不到给自己买新衣裳。我们家开店他办了大忙,我给他也买一件。”
陆宁了然地点点头,远亲不如近邻这话,放在九十年代的筒子楼里,确实无可辩驳。
他看了眼售货员正在准备打包的衣服,到底没忍住道:“也不用买一样的吧,可以给他挑件别的。”
宋春梅却是不以为然:“我刚看了,就这件最好,既然都买了,就跟你一样,买最好的。”
陆宁想了想自己和周家遇穿同款衣服的画面,有些好笑地摇摇头:“行吧。”
母子两人满载而归,回到机械厂,正要朝楼梯口走去,陆宁却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大奔。
他眸光微微跳动了下,瞥了眼车牌号,果然是自己见过的那辆。
他跟着眉飞色舞的宋春梅,从这辆车擦身而过时,朝紧闭的车窗里看了眼,隐约见到驾驶座里坐着个身形壮悍的男人。
这车窗是半透明茶色玻璃,在他朝车内看去时,这男人仿佛是感觉到一般,转头看他看过来。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陆宁不动声色地回过头。
虽然周家遇交代过他,让他忘了那晚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但看到这辆车,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跳得有些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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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郭建阳在大年二十九那天被带走调查。
“哎?小倩?你回来过年啦!”
随着宋春梅的一声轻呼, 陆宁抬头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年轻时髦的姑娘,画着淡妆, 肌肤胜雪, 明目皓齿, 身形高挑, 穿一件深咖色呢大衣, 海藻般的长卷发披在肩头,是让人眼前一亮的明艳美丽。
她朝宋春梅露出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声音清脆爽朗:“宋姨, 好久不见了,去买衣服了?我买了点年货给家里送回来,团里过年要去慰问演出,今年又不能在家过年了。”说着笑盈盈的目光落在陆宁脸上, 咦了一声, “这是您儿子吗?来了得有小半年吧?我还没见过呢。”
陆宁没见过这姑娘, 不过也猜到了身份,十有八\\九就是叶军那位美女姐姐叶倩。
宋春梅道:“是啊, 我儿子陆宁。”又对陆宁介绍, “这是叶倩, 大军姐姐, 你跟他们一样叫倩倩姐就行。”
陆宁对从善如流唤人:“倩倩姐。”
叶倩走下来, 站在两人跟前,大大方方打量他一番:“哟,小陆长得真是俊。”
陆宁朝她笑了笑。
儿子被夸, 宋春梅自是开心, 不过嘴上却很谦虚:“男孩子俊不俊的有什么重要。”说着话锋一转, “哎呦,你们歌舞团怎么这么忙啊?这都几年没在家里团年了?”
叶倩摊摊手:“干了这行也没办法。”
她话音刚落,便听上方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什么没办法?我看你是怕在家过年,被叶叔叶婶催婚。马上就二十五了,再拖两年该嫁不出去了!”
叶倩回头,对上慢悠悠走下来的英俊男孩,啐了一口,笑着大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倩倩姐这不是在等你长大么?等你到了法定婚龄,我就拉你去领证。”
周家遇一口气差点噎住,赶紧举手投降:“倩倩姐,我错了!请您高抬贵手,放过祖国的幼苗。”
“看你还敢不敢编排我!”叶倩道。
“不敢不敢了!”
叶倩又问:“臭小子,去哪里?先送我一程去公车站。”
周家遇一副怕了他的样子:“行,女王大人。”
叶倩笑眯眯对宋春梅和陆宁挥挥手:“宋姨小陆,我走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
“你也是。”宋春梅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周家遇道,“对了家遇,我给宁宁买过年的新衣服时,顺道给你也买了一件,回头我让宁宁拿给你。”
周家遇也没客气,笑说:“谢谢宋姨,您就是我亲妈。”
宋春梅被逗得花枝乱颤。
周家遇又看向陆宁,道:“陆宁也是我亲弟弟。”
叶倩抬起她那穿着小羊皮鞋的脚,毫不客气地踹他一下:“我看你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周家遇再做投降状:“女王大人饶命!”
两人打打闹闹下了楼,陆宁的心情却没办法像他们那样轻松,因为脑子里还想着刚刚那辆黑色大奔。
回到家里,他坐在桌前,将窗户打开。
黑色大奔还在,一个夹着皮包的男人走到车边,正要开门上车,恰好与推着二八车的周家遇和叶倩撞上。
钟从山道:“哟,这不是倩倩和家遇么?”
他话是对两人说,眼睛却是直勾勾盯着叶倩。
钟从山离开机械厂六七年,几乎没再回来过,但当初在这筒子楼里生活了好几年,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居,他自然还记得两人。何况钟从山从前追求过叶倩,那时叶倩才十七八岁,虽然钟从山上过大学,也算一表人才,但两人年龄相差了七八岁,别说是叶倩自己,就是叶父叶母也不会同意。
离开机械厂发迹了的钟从山早不缺女人,也早将筒子楼那个漂亮姑娘抛掷脑后,这会儿时隔几年再见到人,惊觉叶倩比从前更加美丽动人,顿时又心猿意马起来。
叶倩从前不喜欢这人,现在自然对他也无甚好感,但她是个热情大方的姑娘,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她笑道:“钟老板?怎么有空来我们厂了?”
“还以为倩倩你不记得我了呢?”钟从山笑道,“机械厂也是我老家,前几日听说我师傅身子不好,这不快过年了,回来看看他么?”
叶倩点点头,显然是不欲与他多说:“那钟老板忙,我们就不打扰了。”
钟从山却不接她这茬话,转而道:“对了,家遇是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几年没见,都长这么高了!”
周家遇淡声道:“没上大学呢。”
钟从山:“那现在是在哪里发财吗?”
周家遇轻笑:“发什么财?就游手好闲混日子。”
“是吗?”钟从山从腋下的皮包里掏出两张名片,一张先递给他:“家遇从小就有本事,我公司正是缺人的时候,要是不嫌弃,可以来我公司做做看。”
又把另一张递给叶倩:“倩倩,听说你在市歌舞团,回头你们有表演,我一定去看。”
周家遇目光落在手中的名片上,临峰集团董事长钟从山。
钟从山还想说点什么,不想手中的大哥大忽然响起,他放在耳边接听,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眉头一皱,一边应了声“行,我马上过来”,一边对周家遇和叶倩挥挥手,匆匆忙忙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他挂上电话,吩咐驾驶座的男人:“大龙,马上去西郊。”说着,低声骂了句脏话,“他妈的,记者怎么会忽然去西郊厂里采访?”
大龙名叫李龙,是钟从山表弟,板寸头国字脸,模样凶悍,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
他应了一声,启动车子,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刚刚跨上单车的年轻男孩。直到大奔从二八单车旁驶过去,他才将目光收回,然后沉声问:“哥,刚刚跟你说话那小子是什么人?”
钟从山道:“还能是什么人,就机械厂子弟呗。”
“他干什么的?”
钟从山摇头;“说是没上学了,游手好闲,谁知道呢?反正从小就是个招猫逗狗的混孩子,你想说什么?”
李龙道:“我看他个头挺高的,得有一米八多吧,这在南方不多见呢。”
钟从山道:“机械厂人杂,东南西北来的都有,刚那姑娘不也快一米七的高个么?”
李龙道:“那晚在墙根留下的两个脚印,一个四十一二码,一个四十五码。四十五码的脚,正常来说,身高应该在一米八以上,在南方不算多。”
钟从山失笑:“你什么意思?看到个一米八多的就怀疑?这就是个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他去我厂里干什么?”
李龙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钟从山摆摆手:“行吧,先去厂里看看忽然来记者是怎么回事。”
李龙点头。
钟从山心里也为这事很上火,那日晚上,因为发现有人进了仓库,他当即就将货物全部转移,然而因为没抓到人,除了留下的那两个脚印,也没有任何其他线索,所以转移了货物,也并没有让他安心。
原本他想着,不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但如果是冲着他这些生意的,势必会来联系他。可几天下来,他没收到任何消息。现下听到工厂忽然去了记者,不免警铃大作。
待他驱车赶到西郊工厂,只见一个手中拿着本子,胸口挂着相机的男人,正隔着铁门与里面的保卫激情论战。
黑色大奔停在门口,保安赶紧将门打开,让汽车进来。那男记者立马要往里冲,被两个保安拦住。
男人大叫道:“我就是采访一下你们工厂,你们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么?”说着便去拍大奔车窗,“钟总?是不是钟总?”
钟从山摇下车窗,不动声色道:“采访是要预约的,你要采访什么?”
“我是云江晚报的记者刘进,”男人拿出记者证给他看了眼,“我打电话给你们厂办约了几次,都不同意,只能直接登门。我收到云江机械厂员工的举报,说厂长郭建阳用折旧报废的名义,将国营厂的许多设备,贱卖给你的工厂。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这种事?”
钟从山能混到今天,自然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他眯眼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车外的男人,确定他说的是真话,而不是拐弯抹角有其他目的。
他沉吟片刻,道:“我要是不回答你的问题呢?”
刘进道:“那我只能怀疑你是心虚了,并且会继续来登门,直到你愿意让我进你们生产线,实地调查。”
在没有网络的年代,调查记者的本事堪称侦探。而且记者也是国家工作人员,要打发这些人,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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