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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时代不同，从前他依靠网络，可以做很多事, 但现在没有互联网, 只能另辟蹊径。
他倒也没觉得愧疚, 虽然是空手先套来这两家厂子的几十万货，但他又不是骗了人家的货就跑路, 他是真心实意要做代理, 真心实意卖产品赚钱。
说到底, 他赚得越多, 那两家厂子就受益越大。他最终还是为这两个品牌做嫁衣。
因而, 他不但不愧疚，还觉得这两个厂子应该感谢他。
带着这种不愧疚，以及对这两个品牌的未卜先知, 确定对方装车发货之后, 他又忽悠人在京城报纸投放广告, 扩大品牌知名度。
他是代理商，投放广告的费用当然是厂家出。两个厂子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合同签了货也出了，大饼就在眼前，最终都一咬牙，掏了这笔广告费。
与此同时，小陆总抽空准备期中考试，几门专业课都拿了第一。没办法，这些过时的东西，对他来说，就好比高中生做小学题，确实太简单了。
但他也不能将真相告诉宿舍几个气得嗷嗷直叫的室友，只能昧着良心说自己虽然在外面忙，其实抽空就学习，还掰着自己眼睛说黑眼圈都出来了，这才被室友们放过，但一顿肯德基还是没逃掉。
当然，这都是开玩笑。
因为陆宁的人不可貌相，连李磊这种混不吝的南城胡同串子，都对他充满敬佩，知道他新公司缺人，跟着张大兴几个自告奋勇，去他公司勤工俭学。
如今，广告开始打了，货也马上要进京。他得赶紧想办法将这几十万的货，在三个月内换成钱，而要换钱，最重要的就是招到一个靠谱的业务员。
宿舍几个人虽然愿意跟自己干，但都是些毛没长齐的理工少年，要他们做业务那纯粹是扯淡，也就能去校园做做地推。
专业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干，但专业的人又实在是难找，尤其宁新商贸现在还是个刚开张的小公司，代理的两家品牌，在北方也籍籍无名，真有经验有能力的，就算能请到，也必然会趁机叫高价。
其实三胖就是销售高手，但他对京城不熟，将他叫来，三个月之内第一批货回款，显然强人所难。
因而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否定了。
不能总指着这几个大佬一直薅啊。
*
京城进入十一月份，枝头黄叶，在寒风中渐落，意味着冬天正正式来临。
宿舍还没来暖气，打水回来在水房洗澡太冷，只能去学校的澡堂。
好在陆宁上辈子大学也是在京城上的，对于没有隔间的大澡堂，他这个南方孩子已经习惯，跟室友一起，还能互相搓搓背。
这天傍晚，宿舍几个男生吃过饭，结伴去澡堂，走到半路，便碰到了正要回宿舍的周家遇。
对方见到陆宁，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问道；“干吗去呢？”
陆宁指指手中的袋子：“洗澡啊！”
周家遇当然看出他是洗澡，但看了看旁边几个人，目光尤其在李磊身上着重停留片刻，蹙眉道：“你们洗澡怎么还结伴呢？”
陆宁道：“一块能聊天呢，还互相搓背。”
没毛病。
周家遇当然知道结伴去澡堂洗澡很正常，以前云江机械厂就有个澡堂子，他从小跟大军三胖不知去过多少回。
但此刻看到陆宁与室友一起去澡堂，他顿时有种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尤其是旁边还有个疑似同性恋的李磊。
不是疑似，他确定是。
他思忖片刻，道：“你等我一下，我也去。”
陆宁想着自己也不着急，两人如今在一起时间不多，洗澡时还能相处一会儿，便对室友们道：“那你们先去吧，我等我哥。”
看着其他三人离开，周家遇心头莫名松了口气。
十五分钟后，京大男澡堂里。
这个年代的澡堂，十分简陋，放衣物的外间也没有柜子，全都凌乱地摆在一张长桌上。
因为没暖气，来洗澡的男孩儿们，个个三下五除二脱光之后，便赤\\条条撒欢似朝里面冲进去。
这场面，周家遇再熟悉不过，因为往常他也是其中一人。但今天，他却哪哪儿都觉得不对劲，进来之后，面无表情看着一波一波光屁股跑进去的男生，半天没动静。
陆宁也没注意这人的异常，清点好毛巾香皂，正要脱衣服，周家遇忽然出声道：“等等！”
“怎么了？”陆宁奇怪地看他。
周家遇蹙眉对上他茫然的眼睛，一时也有点茫然。
对啊，他这是怎么了？
反应过来，摆摆头道：“没事没事！”
说罢，站起身，脱下外套棉袄，又三下五除二将里面也脱光。
陆宁去年和他在那个逃亡之夜，就坦诚相见过，那会儿因为不熟，对方还是自己的偶像，不免很有些不自在，但现下两人相熟已久，又是在这个大澡堂里，满眼都是光屁股的男生，他也就坦然许多，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边脱衣服，边朝对方看去。这人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改从前豪爽做派，竟跟一些害羞的南方男生一样，脱了裤子还拿毛巾挡着身下。
那次是晚上，只有一堆篝火，看得其实不算太清楚。这会儿灯火通明，彼此全身上下一目了然。
陆宁瞥了眼他，年轻男孩穿着衣服是个瘦高个儿，但脱了衣服，肌肉是一点不含糊。大约是有些冷，浑身不由自主绷紧，也因此，从肩膀到腹部，肌肉线条流畅分明，
这是一具年轻而蓬勃的身体。
他笑问：“你不是说，天天不是上课就是去自习室实验室么？”
周家遇不明所以，点头道：“是啊！”
陆宁：“那你怎么还有肌肉？”
周家遇低头看了眼自己，随口道：“大概学习也很费力吧。”
陆宁：“……”放屁！
他脱下衣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虽然也有肌肉，但比起对方就差了好多，明明自己还天天跑步健身呢。
人比人气死人！
周家遇不经意抬头，朝他看去，看到对方的身体，也不知为何，忽然像触电似的，下意识将目光移开。
觉察有人进来，他猛得拉起他：“走走走，我们进去！”
陆宁赶紧拿了毛巾香皂，随他钻进了澡堂内。
这会儿正是人多的时候，水汽氤氲，朦朦胧胧。
周家遇拉着陆宁，一直走到最里面。
他自己占了倒数第二个喷头，将墙角旮旯的位置让给对方：“你用这个。”
陆宁一头雾水：“外面不是有空位，你跑这么里面吗？”
周家遇面不改色道：“人多容易被溅水，不干净。”
陆宁失笑：“你还挺讲究。”
京大澡堂水温适宜水流足，冲在身上很舒服，陆宁哼着歌儿，用热水前前后后冲了会儿，拿了搓澡巾，学北方人上上下下搓泥，搓完之后，将搓澡巾递给一直没说话的周家遇：“哥，给我搓个背。”
“啊？”周家遇像是从神游中蓦地清醒，“什么？”
陆宁：“给我搓搓背。”
“哦。”
周家遇接过搓澡巾。
陆宁转过身，感受到背上那挠痒痒一般的力度，道：“我四天没洗澡了，你用点力，多搓点泥下来。”
“嗯。”
周家遇手上稍稍用力，借着朦胧的光线，看到陆宁被热气熏红的白皙侧脸和脖颈，也不知为何，只看一眼就不敢再多看，赶紧将目光往下移。
往下便是清瘦的肩头，与凸起来的肩胛骨，像蝴蝶展开的翅膀。
他身体忽然有点热，脑子也莫名有点昏。
直到陆宁轻呼一声：“轻点！”
他才反应过来，手上稍稍缓了点力气，道：“现在呢？”
“行。”
“宁宁，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热？”
“热吗？我没感觉啊。”
“哦，可能这水温对我有点高。”
陆宁想他这种健康的年轻男孩，大都怕热不怕冷，便道：“那赶紧洗完了出去。”
“嗯。”
享受完对方的搓背服务，陆宁礼尚往来：“我给你搓吧？”
周家遇却摇头：“不用了，我一南方人没搓泥习惯。”
陆宁笑了笑，去冲水。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呼唤：“陆宁——”
是几个洗完的室友来找他了。
陆宁回应：“在这里。”
几个光着屁股的大小伙儿走过来，张大兴开口奇怪问：“你怎么在这犄角旮旯里？”
只是几个人没跑到陆宁身旁，周家遇已经不动声色挪动脚步，用自己的身体把陆宁严严实实挡在墙角里，装模作样地搓洗身体。
一双眼睛则是不动声色又如临大敌般盯着块头最大的李磊。
陆宁回道：“里面能少被溅点水。”
张大兴知道陆宁爱干净，点点头道：“我们洗完了，准备去小卖部买点吃的，你要不要带？”
陆宁：“不用了。”
李磊感受到周家遇不友善的目光，抬眼与对方在雾气朦胧中对上，先是愣了下，继而轻笑一声，不等张大兴继续说点什么，他已经先开口：“人洗澡别打扰了，我们走吧。”
“嗯。”张大兴点头，试图越过周家遇往里面模模糊糊的人影看，然而对方人高马大，什么都没看到，只能道，“那陆宁你慢慢洗，我们走啦!”
“好的。”
等三人转身离开，周家遇又才默默挪回去。
陆宁刚刚在专心打第二遍香皂，并未觉察他的小动作。
两个人又折腾半刻，陆宁自觉地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终于依依不舍离开热腾腾的澡堂。
来到外间穿衣服时，寒意扑面而来。
陆宁打着哆嗦赶紧穿上衣服。
周家遇刚刚昏昏沉沉的脑子，则因为这寒冷而清醒过来。
他想，刚刚应该是水温太高的缘故。
他不紧不慢套上秋衣，转头看了眼已经裹上外套擦头发的陆宁。
刚洗过澡的年轻男孩，脸上还带着一点红晕，鲜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连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都仿佛含上了水汽。
他知道陆宁是长得好看的，毕竟见过的人都会夸他。但因为他自己也从小被人夸到大，而且从前总觉得对方还是个小孩儿——一个聪明胆大的小孩，所以并没太在意这张皮囊。
但其实他也就比自己小了不到两岁，如今是年满十八岁的正经成年人。他的好看也并非是小孩子的好看，而是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俊秀。
确实是当下流行的奶油小生长相，但并不阴柔女气，就是一个再好看不过的男孩子。
他长久地陷入这样奇奇怪怪的沉思，及至出门，才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开口：“陆宁，我们以后去外面单间的浴室吧，别来这大澡堂子了。”
陆宁抬头，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
周家遇道：“公共澡堂鱼龙混杂，我总觉得不舒服。”
陆宁有些好笑道：“学校澡堂都是学生，有什么混杂的？”
周家遇道：“我最近才知道，咱们学校同性恋可不少，你想想，要是洗澡的时候，有同性恋盯着你看，你难道不觉得，会很不舒服吗？”
陆宁摊摊手，不甚在意道：“这有什么不舒服的？我是男人，又不是女的，还怕被男的看了掉肉？”
周家遇道：“说不定还会被人意\\淫你，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宁简直要被他逗笑：“你也想太多了吧？说实话，如果是在澡堂里，不舒服只会是同性恋，不会是我们。”
他原本以为对方只是开玩笑，然而转头一看，却见他神色严肃，分明是在很认真地在与自己讨论这件事。
“不是，你跟我说真的？”陆宁眨眨眼睛。
周家遇皱眉道：“我像开玩笑的吗？”
陆宁忽然想起那次去歌舞厅，在厕所撞见两个男人接吻，他很生气地骂人变态。之后开学，又总说李磊是同性恋，并且对人家莫名抱有敌意。
莫非，这人恐同？
而且因为担心有同性恋，连公共澡堂都要抗拒，这简直是恐同恐到病态了。
在这个时代，同性恋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都是不可思议的事。但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叫京大，是全国最前沿最开放的阵地之一，怎么还能有这种落后保守的思想？
陆宁俊秀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好整以暇道：“家遇哥，性向没有高低之分，很多同性恋都是天生的，我觉得对他们抱有歧视态度，是很不好的。”
“我没有歧视啊！”周家遇无辜地摊摊手，“我自己是无所谓，就是觉得你这样的男孩子，肯定有不少男生喜欢，我不希望你被人占便宜。”
陆宁：“……”我谢谢你啊!
周家遇正色道：“我说真的，刚刚我就是感觉有两个男生总朝你看，我感觉很不舒服。”
陆宁蹙眉，想到刚刚他让自己在犄角旮旯，难道真有男生对他心怀不轨？
原本他觉得周家遇恐同恐得好笑，但被他这样一说，细细一想，好像确实不大舒服。
思忖片刻，点点头道：“反正过阵子公司忙起来，我们也得在外面租房子，到时候洗澡什么的就方便多了。”
“行。”周家遇点头，又补充一句，“早点租吧。”
陆宁木着脸看他：“大哥，我们现在全部家当就只有几千块，货到了在回款之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钱我想办法。”周家遇道，想了想，又说，“算了，你也忙，房子我去安排。”
陆宁狐疑地看他：“哥，你不是说老婆本全部掏出来了吗？难道还藏着私房钱？”
周家遇勾唇一笑，揽住他脖颈：“那当然，哪个男人不留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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