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欺辱更是一种讽刺,这也是为什么活下来的火蟒村人当时如此痛恨火神的原因。
笼子里关押着的大多都还穿着官服,也没一刀给个痛快,就是用绳子绑着,看队伍的方向,是要押送到北楚的皇宫。
队伍的最后还有不少被擒获的原梁百姓,这些人不少是住在原梁外城的,早在灭国前就已经归顺了。乱世下懂得趋炎附势得倒是能尚且留下一命,只不过在原梁被骂叛国,在敌国也活的一文不值。
林景墨看着这一张张面孔,在众多被押解的百姓中忽然看到了一张熟脸,他冲唯一跟他一起见过的苏安道:“这不是那个给钱的状元郎?”
苏安道:“要不怎么说他可惜呢。”
十年寒窗苦读,终是熬成了新科状元,不想才没几日便成了衣衫褴褛,苟且偷生的布衣。
“这状元郎名叫潇竹风,家中本是做生意的大户,只因当官之人不得在做生意。他父母当即弃了大好前程,一心供儿子读书,可惜啊,生不逢时。”
林景墨听苏安讲解,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苏安摊手道:“管人气运的神殿如今无主,闲得无聊就去查了查。”
林景墨:“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除了那些本不归神界管辖的人,你们如何能断定他人生死?”毕竟那位原该管生死的都被贬了。
苏安指着被关在囚车里的几人道:“你看见他们头上的黑气没?”
“看见了。”
“能有这黑气的,便是活不长了。”他又手指一伸,指向人群后一个偷鸡摸狗的小偷。
这次没等苏安问,林景墨先答了:“什么也没有。”
“正是什么也没有,常人受神明庇佑,头上肩上会有三把火。火头旺便是运势好,好比身体康健,财源广进,火头弱便正好相反。临到快死时,火头便会熄灭,成了一团黑影。像这种犯了错作恶的,便是什么也没有,也就是我们不能管的人。”
这话倒是让林景墨想起跟后世洛川一道进二丫小区碰到的小店老板,当时那老板神神叨叨地说他应堂发黑,难不成就是这个意思?
渡玄生在制造杀人利器的火蟒村,一个信奉火神却不归神明管辖的地方。照洛川的说法,渡玄早在六岁时就该没命了。也许当初那场火雨,还真是洛川下的,一举剿灭了也好过活着受罪。
只是最后不忍,还是放过了他们这些少年,还因此弄得一身伤。一人一道雷刑,也够他受得了。
他喃喃道:“神界这破规矩还真是拉闸,都当神了还有这么多限制。”
苏安道:“这你就不懂了,世间万物,皆有宿命……”
“打住打住。”要不是碰到了洛川,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他才不信,更别说讲这些大道理了。
洛川拽过林景墨,冲苏安道:“不用跟他说这些,他无须明白。”
苏安无语,没好气道:“你就宠吧,迟早有一天宠出事来。”
林景墨:“……”
北楚的军队已经走完,城门重新关闭,苍梧把队伍中所有的原梁人都看了遍,而后冲洛川摇头道:“没有。”
林景墨暗松口气,他倒是庆幸没有,要不然看到那些老弱妇孺,又或是悲苦之人,哪里下得了手。
其实论说不该管的人也挺不公平的,就好比那位长得像玄光的云阳。在乱世中,为求活命偷盗,可也懂得知恩图报,本性不坏。
做错事是该罚,却也不能因此将其定死了。他本也是个凡人,是人便会犯错,如果能改过自新,好歹也给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不是?
苍梧道:“如今到处都在打仗,哪里都难寻净土。北楚尚且结束了,用不了多久必定会有大批的难民赶来这里。要不我们分头找,也好过在这里守株待兔。”
提议不错,几人皆是一副同意的嘴脸。苍梧冲苏安伸手道:“我去隔壁几座城池找找。”
苏安习惯了苍梧这个动作,条件反射地往袖子里摸钱,然而摸了一阵后说道:“我……忘记带碗了……”
苍梧:“……”
洛川:“……”
“你们等等我,我回去拿一下,城中后山有个月老庙,我们晚点在那里集合。”说罢,匆匆忙忙地跑了。
苍梧叹气:“算了,大不了在对付一晚。”说罢,手起画卷立于半空,转眼也没影了。
林景墨看着在半空中烧没了的画卷,担忧道:“苍梧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些人要是一直活着会怎么样?”
洛川道:“不会怎么样,苍梧只是担心空冥会降罪与我。”
“是吗?”林景墨没再多问,他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看苍梧那着急的样,好像不杀了那些人,死的就会是洛川。
洛川看着愁眉苦脸的林景墨,突然问道:“你觉得那些人该死吗?”
林景墨摇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你想管吗?”
林景墨犹豫道:“说实话,要是没看见我还真没这慈悲心,可若是看见了……”他顿了顿,想到了救他与水火的洛川,坚定道:“我想。”
洛川解下腰间长刀,转手扔给了他。林景墨堪堪接住,不明白这人是什么意思。
洛川站定,满脸正派的垂目看他,道:“邪神渡玄,我以火神之名封你神位。若是遇到本性纯善,并非为非作歹之人,你想管便管,想救便救。邪神名邪,却并非恶名,专管这世间神明不管之人。”
他顿了顿,又道:“天地在悍,雷雨在烈,都有为师替你挡着。”
洛川右手凝聚火焰,猛地拍向林景墨的心口。一股清透炽热感穿透着他的四肢百骸,脚下火焰环绕,绑着银铃的乱发杨撒成了长发。
象征着神明的暗纹白袍自鞋尖开始向上一一呈现,轻纱环身,银冠渐成。四肢骨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干瘦的皮肉变得饱满,身高也变得如正常的成年人一般。
“师父……疼……”
林景墨想退缩,洛川拽过他的手紧握着。左手手腕的红绳泛起一道红光,如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皮肉。
在这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人来车往却看不见神明的地方,一位不归神界管辖的邪神手握长刀立于凡尘。
大好的天光陡然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却不带一丝雨露。
林景墨浑身胀痛难耐,身体就好似火烧一般,洛川将自身半数神力打进了他的心口。在黑暗降临前,他只记得那站在身前,替他阻挡着雷刑之苦的洛川。
作者有话说:
从此渡玄便是洛川的刀,洛川则是渡玄的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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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几章会不定期撒糖,这两人好起来的时候,我也控不住手!
默默问一下,大家更喜欢哪个时间段更新啊?
第47章 落难状元(二)
炽热渐渐退却,林景墨一身白袍银冠,从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不过十五六模样的少年成了一位意气风发的男人。
长发挽与发冠,还随带着一条时不时发出脆响的银铃。
耳边火焰灼烧柴火的噼啪声将他吵醒,他皱着眉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那只比先前要大上许多骨接分明地手掌。
洛川将他的上半身放于双膝躺着,就如同两人在动车上初见时一样。
林景墨坐起身,是在一间月老庙里。这庙也不知建了多久,只可惜北楚不兴鬼神,一直被荒废着。窗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除了眼前的火堆外,就只剩深山老林的虫鸣。
回头看,洛川靠着破旧的月老像睡着了。抬头望去,泥像并未带有白光,轩鹿不在庙里。说起来,这位人们印象中该是个老头儿模样的神,其实是位清丽貌美的女子。
很多地方修建月老庙塑的都是男身,只有原梁的月老庙修的是女像。原本他还挺好奇这位究竟是男是女,毕竟做APP的时候主持也不知道,直到去了神界大殿才看到,确实是位女子。
他把洛川扶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这回身体健壮了,也不至于让人硌得慌。洛川好像有些脱力,这么碰他都没把人吵醒。
他拉过洛川的手十指交扣,这人右手腕上没根红绳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他捡起一根烧黑的木枝,翻过手掌在洛川的手腕上沿着画了一圈。
画完了觉得不够,举着树枝凑到洛川地睡脸前,琢磨着要不要在上面画个大王八。可怪就怪在这小子生得好看,从眉毛到嘴唇,实在招人。
古人常言那如仙如玉的公子哥儿,大概就是面前这幅美景。他丢了手里的木枝,侧头在那薄唇上亲了一口。
分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人都是他的了,趁机多亲几下应该也不算过分。可正当他打算趁火打劫的时候,庙外长得高于半身的杂草丛响起了一阵唏嗦。
“谁?”
林景墨话问出口,手势也没落下,反手便是一掌打了出去。带着气劲的火星子打着圈袭向草丛,火焰如毒蛇过境,把草丛烧出了条足有一米宽的焦黑过道。火头带着冲劲打在月老庙的围墙上,眨眼间,墙面四分五裂,生生打出个洞来。
这一声动静不小,愣是把洛川给吵醒了。林景墨惊叹地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就随手那么一挥,居然有这么强的破坏力!
一道带血的身形从草丛里翻滚到被烧焦的地方,人趴着瞧不见脸,倒是先看到头顶上冒着的黑气。
将死之人?怎么跑到了这种地方?
他看了眼洛川,起身把这人提到了火堆旁,就着火光在看这人满是血污的脸,惊叹道:“状元郎?”
这人白天看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晚上就成了将死之人?难道原梁归顺的百姓也没能留下一条性命?
不应该啊,白天被押解的人里,只有囚车中的人有黑气。如果到了晚上便会死,这些百姓也该是浑身黑气,而不是等到现在才有。
洛川伸手在状元郎的头顶挥了挥,黑气散去,三簇火苗唯剩一簇。
“这怎么又有火了?”
洛川皱眉:“竟是有人要用这黑烟掩盖常人的真火。”
“掩盖?”林景墨懵了,“掩盖做什么?为了让我们以为这人将死不用管?那直接宰了不就完了,留一把火煲汤啊?”
洛川没搭理他的冷幽默,“本不该死的人若是杀了,必定会受到反噬。”见林景墨顿了顿,解释道:“你不会。”
林景墨干笑一阵,他这个开后门的系统漏洞还真是逆天。
洛川叹气:“这人被取走了两把真火,只留一把给他活命,运气自然是差到极致。又用黑烟掩盖怕被神明知晓,看来,此人对神界的事了解得还挺多。”
“你是说,神界有人下来偷真火?这火还能有别的用处?”
“许是要杀神。”
这话其实没什么依据,洛川也只是随口一说。可林景墨却是一阵心跳加速,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后世中要杀洛川的神秘人。
洛川从怀里摸出只玉瓶,扶起状元郎的头给其喂下。两人坐于火堆旁,洛川道:“常人身上的三把火,代表了气运、健康、宿命,缺一不可。除此之外,也是一种护佑凡人而存在的神力。你听过那些妖怪吃人修炼的戏本子吗?”
林景墨点点头,那可真是听得太多了。
洛川道:“取真火与这意思相同,不过用不着吃人。”
“那也跟吃人差不多了。”林景墨皱眉。
没了气运跟健康,光留条命能撑多久?看看面前这位状元郎,出气多进气少,这一身伤也不知道是被谁打的。
他不解道:“可神界的众神个个身怀绝技,还缺凡人的这点火头?难不成拿去还能只手遮天?”
洛川没应声,看来他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而已。
庙外忽然出现一道白光,苏安手里拿着药瓶急匆匆地进来。一看庙里情形,忙把药瓶往袖子里一塞。
“都在啊?我还以为你们要晚点才到。”在看那变了模样的林景墨:“我说这好好的天怎么还开起了雷刑,原是把你提成神了。”
他走到两人身侧坐下,冲洛川道:“你胆子可真大,先斩后奏。不怕告诉你,空冥跟那些老古板已经在商量着怎么处置你两了。”
洛川笑道:“还能如何处置,就是他自己下来了也不是我的对手。”
“嚯,口气不小啊!新火神大战前火神,我赌你赢行吧。”苏安说话间,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半死不活的状元郎。
林景墨挑眉,“火神既是战神,怎么还打不过洛川了?”毕竟在他印象中,洛川也没想象中的那么上天入地唯我独尊,甚至很多时候还觉得这人老受欺负,怪可怜的。
苏安惊叹道:“你以为你师父是谁?邪物古兽在他手里都跟玩儿似的,就他那只手……”
洛川咳嗽两声,苏安赶紧闭嘴,好一阵才对林景墨小声道:“你以后少惹他,这人比洪水猛兽恐怖多了。”
林景墨看向坐那儿烤火的洛川,说实话,半点儿没看出来哪里恐怖。洛川顺着他的目光,冲他勾唇笑了笑,他顿时有种这人怎么能生得这般可爱的错觉。
“没有啊。”
苏安满脸嫌弃的挪开几步,一副你约莫是眼瞎的表情。
“苏安……”
几人身形一顿,这声苏安叫得清楚,是那昏睡的状元郎叫的。苏安忙摆手道:“你们别误会,我也是有信徒的,信徒落难时叫神明名字很正常。”
洛川挑眉看着他没吭声,林景墨却是直白:“你俩有一腿啊?”
本也是句玩笑话,不想苏安顿时涨红了脸说道:“胡说八道!洛川,管管你徒弟。”
洛川果然依言对林景墨教育道:“不可胡言乱语。”
“苏安……别走……”
洛川:“……”
林景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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