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其他人尚且还保留有一丝神智的时候,王家上上下下已经全部陷入了睡梦之中。
而之前蜃妖在城中各处所布置下的‘引子’,此刻也全部被激发了出来。
仙居城中的人只觉得自己最近变得越来越困乏,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每天还没等入夜, 仙居城内便已经是一片寂静,仿佛是一座无人居住的空城一般。
檀山寺对于最近传出的流言也十分的头疼。
仙居城就在檀山的隔壁,若是那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檀山只怕也不能独善其身。
因此即便没发现仙居城有什么异样,寺中还是决定派弟子前去檀山寺查看一番。
慧净是没资格去的。
毕竟他现在年纪还小, 修为尚且,此次又事关重大。
若是仙居城没什么事情还好说,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慧净只怕应付不来。
因此寺中此次前去的是院中的一个执事, 辈份上算起来是玄度的师兄,法号玄慈。
和清隽淡雅如同佛子的玄度不同, 这位玄慈和尚的外号是怒目金刚。
也是檀山寺这一辈中修为十分深厚的一个。
玄慈在接到方丈让他去仙居城的这个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就提着自己的禅杖下了山。
他在这消息刚出来的时候就像过去看看了, 奈何那时候方丈严令所有人不得随意下山, 玄慈才不得不压下这个念头。
如今方丈既是点名了让他过去, 哪有不赶紧前去的道理?
因此玄慈一刻都没耽搁,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下山的第二天天黑之前赶到了仙居城。
因为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所以在要靠近仙居城的时候玄慈便开始小心起来。
他没有立刻进城, 而是悄悄的在外面观察了一会儿。
只是玄慈脚都快站麻了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来。
城中还是和往常一样,人群熙熙攘攘,各路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一点也没有流言中那种马上就要大祸临头的迹象。
玄慈提着自己的禅杖,脚步放慢,也走了进去。
玄慈在进城之后也没有乱走,而是直奔王家所在的那处宅院而去。
毕竟之前玄度可就是被王家请去的,按理说如今应该还在王家这里。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路上一切都十分正常,但是玄慈的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因此这个时候,玄慈就更希望快点见到玄度师弟了。
王家的下人见是檀山寺来的僧人,十分热情的便将玄慈迎了进去,而后又由一个管事将玄慈带到了专门会客的前厅之中。
那位王员外很快就走了出来,只是身体好像不是很好,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连走路都得由两个小厮在旁边搀扶着。
在听到玄慈说明了来意之后,这位王员外却是道:“玄度大师在帮着解决了小女的问题之后,前几日便已经离开了。”
“已经离开仙居城了?”
玄慈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王员外便道:“玄慈大师,我哪敢拿这个来诓你!”
说了几句话,这王员外的呼吸便有些急促起来。
一旁的管事看了,便赶紧吩咐着下人们带老爷回房休息,同时对玄慈赔罪道:“咱们老爷最近身体不大好,还请大师见谅。”
“天色已晚,不如大师就暂且在府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起程也不迟。”
玄慈握着手中的禅杖起了身,点头道:“有劳了。”
看着管事转身之时略有些僵硬的补发,玄慈的手不禁紧了紧,之前心中还只是隐约的不安在此时变得越发的浓重。
仙居城内出没出问题暂时看不出来。
但是这王家,却肯定是出了问题的。
而且是很大的问题!
只要再一想到,之前玄度还曾经来过这里,但是却没了音信。
玄慈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事情或许比他们先前预想的,都要更为严重一些。
......
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外面的山林间草木郁郁葱葱,路旁稀稀疏疏的开着几朵不知名的野花。
山间的道路有些泥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才被妖王宫的人搜查过一遍的原因,玄度和隰华两人在这里走了这么长时间,愣是一个妖物都没遇上。
此时离要从一苇渡口出去的时间还有一段时日。
玄度不知道从那里摘了许多的果子,兜了满满的一下带了回来。
自从隰华说要暂时待在他那串佛珠中之后,玄度就简直恨不得把那串原先随便丢出去用来降妖的佛珠给供起来。
要不是隰华拦着说不用,早就被他从腕上拿下来揣在胸口了。
即便隰华一再保证没关系,但是玄度还是时不时就朝自己手上看一眼,生怕磕着碰着了,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简直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似的。
隰华看着玄度的这个样子,有些不知道该是喜还是悲的叹了口气。
他在想以后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虽然说并不在他此前的预料之中,但是他自己确实也有着难以推卸的责任。
那么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把这段关系就这样继续下去吗?
还是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隰华看着坐在溪边,弯下腰身正在洗果子的玄度,微微有些出神。
承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并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困难。
他对于玄度,或者说,对于这段感情,并非是完全无动于衷的。
即便只有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即便在自己漫长的生命中来说,这段的时间算不得什么。
但还是那句话,这段感情太过浓烈鲜明,以至于到了他根本无法忽略的地步。
要不然的话,他在恢复记忆,回到仙界之后大可以就此甩手,不再关注这件事情。
可是他不仅没有放下,反而还瞒着众人,悄悄的下界了。
他一向是很怕疼的。
记忆中最疼的一次,是他成仙时候所历的雷劫。
他那时候的法力微弱,不过是机缘巧合,得了点化才有了成仙的机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别人那里还算是比较正常的雷劫到了他这儿直接变了个样,直接从公事公办进化为仿佛有着生死之仇。
隰华那次差点没扛过去。
后来成了仙,他也始终老老实实的在自己的地盘上修炼,千八百年过去,竟是也从最微末的小仙混了个仙君的名头。
成了仙君之后,除了住的地方更好了点,遇上的仙人们变得更有礼貌了点,其他的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仙界的日子每一天其实都差不多,可能你闭关个十年百年,等你再睁开眼,眼前还是那个云雾飘渺的天宫仙境,周围还是那群容颜不改的仙人。
就像只是打了个盹,或是睡了个觉。
时间的概念在这里被无限的削弱了。
他此前也见过几次帝君。
中天境的仙人们在帝君的管辖下比起天庭那边要幸福很多。
至少帝君不会有事没事的把他们聚在一起开会训话。
和天庭那位喜欢出风头的天帝不一样,他们平时连帝君的面都很少能见的着。
中天境因为人少,所以也没天庭内那么多的糟心事,大家一般来说都是比较安逸的咸鱼仙人。
每年想要调来中天境的仙人有很多,但是真正能进来的几乎没有。
因为想要来中天境,没别的要求,只要帝君点了头,你就能来。
到是就是这个条件拦住了一大片的仙人们。
因为他们连帝君的人都找不到,更不用说让帝君点头了。
帝君挑选仙人的条件,也很迷。
为数不多的几次,大家也没分析出个什么来,好像就只是他老人家随便指的几个一样。
隰华刚飞升的时候不知道,但是后来在仙界待的时间长了,才发现自己能在一飞升的时候就在中天境的这种运气,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后暗戳戳的羡慕嫉妒。
这样说起来,好像当初被劈个半死的这种倒霉遭遇也能勉强可以接受了——毕竟自己实际上并没死,还成功飞升了。
帝君每次接见仙人的时候,身周都仿佛笼着薄雾,叫人看不清容貌。
虽然说,也没有几个敢那么大胆的去直视帝君的。
刚来没多久的小仙们最喜欢的就是悄悄讨论帝君到底长什么样子。
隰华是见过的。
在没化形的时候,就见过。
他后来在仙界的时候一直喜欢穿着白衣金带,很难说不是因为受到帝君的影响。
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帝君就是这么一身打扮。
隰华看着玄度这么长时间,便是再迟钝的人这时候都能感觉到了,更不用说玄度本来就一直注意着隰华这边的情况。
于是等隰华回过神来,发现玄度已经坐在自己面前了。
即便知道触碰不到,但是玄度还是认真的伸出手从隰华的指缝中穿了过去,而后虚虚握住。
隰华看着对方覆在自己指间的那只手,只觉得心头忍不住颤了一下。
他抬眼去看对方。
玄度此时也正眼中含笑着看过来。
明明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隰华还是觉得自己的耳根有些发热。
好像玄度在发现自己并没有讨厌或是责怪他的意思之后,之前的克制守礼便全都不见了,反而变得越来越——放肆。
“你在看我?”
明明是个问句,但是由玄度此时说来,却像是十分笃定一般。
隰华唇角扬着,突然伸手点在了对方眉心的那颗朱砂印记上。
声音又轻又软,
他说:“是呀,我在看你。”
第113章 破戒的圣僧
“齐公子可是有些闷了?”
齐玉门刚朝小院的门口走了几步, 立马就有一个黑色鸦羽的青年从旁边的树上冒了出来,挥舞了两下翅膀而后变为手臂,站在树梢就这么有些警惕的朝着齐玉门看过来。
齐玉门在心中嘁了一声, 鸟妖。
他朝着这黑羽青年笑了笑, “你知道你们白鹿君什么时候回来吗?”
青年没回答,而是道:“白鹿君在临走之前叮嘱过我,不要随便和你搭话, 也不要去回答你的问题。”
说着他有些不忿的看了齐玉门一眼,嘟囔道:“你要是在别的地方, 早就被妖怪们分吃了,也就是我们白鹿君好心......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一直想要偷偷的跑出去!没了白鹿君的庇护,你以为你能在这妖域之中活下去几天?”
这黑羽青年说着说着, 却突然觉出有些不对劲。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从脑海中袭来,在彻底晕过去之前, 青年的眼前只看见齐玉门含笑的侧脸。
齐玉门走上前看了下从树上栽落下来,蔫巴巴的趴在地上的小鸟妖, 遗憾的摇摇头, “你们白鹿君不是和你说了, 不要随便和我搭话吗?唠唠叨叨的说那么一大串,我要是不下手简直都对不起你。”
齐玉门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小鸟妖,却是没有急着离开, 而是摸了摸下巴, 心中有了一个主意。
片刻之后,等齐玉门从屋中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容貌衣着均和之前的那个小鸟妖一般无二。
而那只可怜的小鸟妖被齐玉门换了自己的衣服之后,便被扔在了床上。
为了能够帮自己再拖一阵时间, 齐玉门还十分贴心的帮‘自己’盖了被子,袖中又飘出一个小纸人钻进了枕头下面。
齐玉门这才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他把前几天从白鹿君那里顺过来的令牌挂在了腰上,果然一路上畅通无阻,顺利的简直让齐玉门有点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白鹿君的一个小把戏了。
只是等他走出了白鹿君府邸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仍然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齐玉门这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出来了。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的令牌,突然就觉得上一次的色相牺牲的不亏。
只是这时候,齐玉门的脑海中短暂的浮现了一下白鹿君的模样。
妖族虽然不知礼义廉耻,行事放荡,但有时候在感情这方面,还真是意外的简单啊。
虽然说齐玉门也不知道对方是看上自己什么了。
不过齐玉门心中一点愧疚也没有,反而还有些期待对方在发现躺在床上的那个不是自己的时候,会是个什么表情。
毕竟在这场感情游戏中,自己可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愿意’这两个字啊。
这些念头在齐玉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后又很快转到了别的地方去了。
对了,自己当时是和玄度和尚一起落入这妖域之中的。
自己是凑巧掉在了白鹿君的地盘上,虽然说这些天被拘束在院子中不许出来,但是说到底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是玄度怎么样可就真不好说了。
毕竟这些天自己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妖王宫的人好像还抓的挺严的。
只是齐玉门至今有些想不明白的一点就是,妖王宫对外说要抓捕的是三个人族修士。
可是除了自己和玄度之外,另一个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想着自己反正马上就能走了,齐玉门拿着那块令牌用起来是一点都不含糊。
一苇渡口每日通行的妖魔不在少数,正常来说自然是都要排队的。
但是齐玉门这块令牌一亮出来,这边马上就给朝前面安排上了。
齐玉门敲了敲桌子,有些不耐烦道:“最快是能有多块?我今天就要走。”
负责卖票的老者慢吞吞的翻着自己的账本,对于齐玉门稍显无礼的行径也并不在意。
他拿着笔在本子上勾勾画画,而后抬起头道:“明天可以给您安排最早的一批船,但是今天实在是没有位置了。”
一苇渡口的规矩齐玉门之前也多少听说过一些,这么看来,他今天是真的走不了了。
齐玉门反手将那块令牌收了起来,而卖票的那个老人还在等他的回复。
“那就明天,”齐玉门伸出手:“票。”
老者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而后低下头拿着戳子在一张纸上盖了一下,一道灵光飞速没入纸中,这就是船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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