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虽然现在他和隰华的关系仿佛十分的亲密，但其实自从妖域回来，直到如今，他和隰华之间的状态一直都还停留在原地，甚至还不如在妖域的那个时候。
现在玄度有时候回想起在妖域的那段时日，只觉得已经十分遥远了。
其他的事情大多已经没了什么太大的印象，唯有在山间躲避的那几日——鲜活深刻，难以忘怀。
只是后来隰华总不太乐意自己的亲近。
在妖域的时候，隰华不想这么快便毫无保留的将神魂袒露于两人之前，这没有什么问题。
后来回到寺中，虽然隰华凝聚出了实体，但是佛门之内，总不好太过轻浮。
玄度这些日子别的经没怎么再念，倒是静心咒和清心经这两样还依旧日日念着。
玄度有时候被隰华无意识的撩拨了却没办法做出什么回应的时候，忍不住便想，等他离寺下山之后，这些日子欠下的是一定要补上的。
师父说他这是被情所误，入了迷障。
可是若是隰华的话，玄度想。
他甘愿被误，甘愿被困。
他不怕别的，只怕对方会觉得自己厌烦无趣。
他和隰华之间，从来都不是隰华引诱了自己，而是他不肯放开隰华。
便是劫难，他也认了。
第127章 破戒的圣僧
“是你？竟然真的是你。”
姜淇在见到隰华的第一眼, 便笑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来。
这句话实在是奇怪的很。
隰华想，什么叫真的是我？
难道他之前就已经料到了不成？
隰华至今没想起来对方到底是天庭之中的哪位仙人, 他原本以为两人应该是不认识的, 只是看他说的这句话，莫非对方之前便已经认识自己了吗？
隰华站在离对方不远处，表情冷淡, 眉心微锁，实则心中已经是在不断思考回忆起来。
他在仙界的时候交友不多, 也鲜少出游，大多数的时日都是独自在自己的洞府之中闭关修炼。
他平日里连中天境都很少会离开，天庭那边更是不认识几个人。
对方是天庭的仙人，而且还认识自己的......
隰华是真的想不起来。
只是隰华不想就这么让对方看出这件事情。
他平淡的将自己的目光移开, 转而问道：“你怎么确定我会过来见你？”
姜淇便又短促的笑了一声，“不论如何, 仙君您不还是来了吗？”
姜淇此时倒是一点都看不出对玄度亲切又热情的那副模样了，身上也没了之前那种故作少年人的天真气。
隰华此时看着, 倒是觉得比那天的那个样子要顺眼不少。
姜淇继续道：“其实我还是有点意外的, 毕竟仙君你之前看起来, 实在不像是会为了情爱而私自下界的人。”
这话有些熟悉，似乎在很久之前也听谁说过类似的话语。
在隰华分神回忆的时候，姜淇却是不急不慢的朝隰华那边走了过去。
他们原本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因此在隰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姜淇便已经走到了隰华的近前。
这样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超出了陌生人的正常距离，隰华忍不住皱眉朝后退去，“你做什么？”
姜淇原本墨色的瞳仁在某一刻仿佛变成了棕金色，他盯着隰华, 突然道：“仙君，好像从见面起，你一直就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隰华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便更甚了一些。
“你......”
“仙君贵人多忘事，看来是已经不记得小仙的名字了。”
“姜淇。”
隰华总算明白了这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以姜为姓的，这样明显的提示他之前竟然没有想起来。
姜淇便又笑了一下。
姜淇似乎很喜欢笑，他现在本身还是个单纯明媚的少年模样，眼角弯弯的对着你笑的时候，确实很能提升一个人的好感度。
只是可惜，隰华对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姜淇说：“仙君，你看看，若是我知道你此次也下来的话，我就不来和你抢了。
我投胎转世都这么些年了，玄度这边还一直当着他的和尚呢，我心想你们中天境那边肯定是不指望的了，谁知道现在你又下来了？”
姜淇笑眯眯的看着隰华，“不过我还真的挺好奇的，之前你们那边找人插手这位的历劫，那个人竟然是仙君你吗？”
隰华袖着手，眼眸微敛，那些已经逐渐淡忘的久远记忆随着对方的声音慢慢被回忆起来。
姜淇这个人，本性一向是十分的糟糕恶劣，更是满嘴谎言，没有一句真话。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性子，就是能引得许多人围着他转悠。
隰华和姜淇认识的早，下界还未飞升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
但是两人因为彼此的理念不和，虽然认识，但也并不算熟稔。
甚至后来彼此之间还有过一点仇怨。
他飞升至仙界之后，也就没有再回去过，自然逐渐也就忘了还有这个一个人。
后来似乎听说对方也飞升成仙了，只不过隰华在中天境，对方是在天庭，两人之间自然没什么交集。
近千年过去，隰华也不想再次追究那一点当年下界之时的仇怨。
隰华没有去找姜淇，但是姜淇却主动过来找隰华了。
那时候隰华就觉得，他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对方这样的厚颜无耻。
姜淇可能也是知道自己不待见他吧，所以也就只见了那么一次。就这么过了几百年，隰华都没有再见过对方。
只是偶尔从其他仙人口中听到三两句有关姜淇的八卦。
明明还只是最微末的仙人，又不思修炼，几百年了还只是个普通的飞仙。但是和他传出八卦的那些仙人们却大多都是有些名头的。
隰华没想到对方这次竟然是把主意打到了帝君的身上。
“仙君，你这是什么眼神？”
姜淇对着旁人的时候总是圆滑周全的不能再好了，但是好像和隰华天生犯克，每次说话总是夹枪带棍的叫人心里堵的慌。
至少此时，隰华是一刻也不想再和对方待下去了。
不欢而散。
......
隰华回去的时候，玄度正一个人在院子里。
他轻咳了一声，“我回来了。”
玄度似乎一直在等他，见他回来之后竟是直接从屋中拿了一个包裹出来，道：“那我们便走吧。”
隰华看着玄度手中的包裹还有点不敢相信，不由问道：“去哪儿？”
“下山，你想去哪里我们便去哪里。”
隰华被这个消息给砸的有点懵，“你们方丈同意了？”
不是说弟子破戒离寺的话会受到寺规惩罚之后才可以离寺的吗？
隰华自然不是想要玄度被罚，只是现在这，是不是有点太过随意草率了？
隰华看了看那个小包裹，还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也是这个时候，隰华发现玄度已经将身上的那身僧衣换了下来。
看来这是真的要准备离寺了。
玄度道：“方丈说，为了檀山寺的声誉着想，‘玄度’今日起便会闭关修炼，我下山之后，不可以再用玄度这个法号。”
方丈其实还说了一句，若是他什么时候后悔了，自然还可以重新回到檀山寺中。只是这些，玄度觉得就没必要和隰华说了。
不能用玄度这个法号，他对隰华道：“我自小便长在寺中，没有俗家姓名，隰华，你帮我取一个吧。”
隰华的脑海中一下子便闪过许多姓名。
只是看着玄度温和清澈的双眸，隰华竟是突然感到有一点的愧疚心虚。
隰华便侧过眸，低声道：“取名字这种事情自当慎重一些，仓促之间你让我取什么好？”
玄度自然也不是现在就急着要隰华立刻就说一个新的名字来。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另外一件事。
“隰华，你刚刚是上哪儿去了？”
檀山寺上，隰华除了自己之外还能认识谁呢？
他之前虽然也会偶尔出去，但是这次的时间却是最长的。
而且回来之后，隰华的神情显然和平日里有些不一样。
这不像是随便出去转转回来时候的模样。
玄度并不是怀疑隰华什么，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知道。
他想要知道所有有关于对方的一切。
他已经尽量去将那种想要掌控对方所有的控制欲压在心底，但是有些时候，这种念头仍是不可避免的会跑出来一些。
玄度现在已经开始有些怀念隰华只能待在自己佛珠内的那段时间了。
那时候，自己走到哪里，对方便跟到哪里，每时每刻都陪在自己的身边不会离开。
不像是现在，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就要出去，就要暂时离开自己身边。
隰华在听到玄度问话的时候心中突然有些紧张。
他如果说是去见姜淇的话，完全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认识对方。
可是隰华也不想随便编一个什么借口来欺骗对方。
于是隰华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下，而后斟酌回道：“去见了一个，朋友。”
第128章 破戒的圣僧
隰华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小心观察着玄度的反应。
玄度也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 总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其他的反应来。
对方只是很平淡地点了下头。
隰华无意识的抿了一下唇角，他现在稍微有点紧张，毕竟谁也不知道玄度会不会继续问下去。
而如果玄度继续问下去的话, 他又应该怎么回答。
这样一连串的思绪在隰华脑海中划过, 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过去了一瞬。
好在玄度并没有再追根究底的问下去。
隰华不由松了一口气。
两人下山的时候，并没有走寻常弟子下山的路径，而是走了一条偏僻幽静的小道。
毕竟若是让旁人看见玄度下山, 难免又要横生许多枝节出来。
山中僻静清幽，只听到的两人走路时踩过落叶的沙沙声。
这天寺中的弟子似乎都被约束了起来, 连往常众多上山的香客都没有几位。
在将要离开檀山寺范围的时候，隰华转身朝后看去。
此时的山间起了雾气，青绿色的山峰隐没在乳白色的云雾中，檀山寺此时只能隐隐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离开的太过轻易, 以至于隰华还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他看向玄度的眉间，那道朱砂红痕的颜色已经很淡了, 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出一点。
玄度似乎是察觉到了隰华看过来的目光，也微微侧头看了过来。
玄度道：“前方便有一个城镇, 今晚我们便先暂且在那里歇息一晚。”
隰华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等到了客栈之后, 隰华发现, 这竟然就是玄度之前住过的那一家。
只是那时候玄度还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他也只是悄悄的躲在对方的佛珠之中，还不敢被玄度发现。
现在距离那个时间其实并不算太长, 但是此刻回想起来, 却觉得已经过去了许多时日一般。
甚至巧合的是，这次玄度住进来的，仍旧是之前的那个房间。
只是上次玄度是‘一个人’住，现在却是变成了两个人。
看着进屋之后, 玄度便脱下了外衫。
隰华突然觉得自己心跳的有点快。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隰华竟然是出声问道：“你不要去沐浴的吗？”
只是觉得有些闷热外加一路风尘而脱下外衫的玄度，一手挂着衣袍，一边略有些不解的看了隰华一眼，“......自然是去的。”
隰华没再说话，抿了抿唇，只觉得稍微有些羞窘。
而玄度看着隰华有些发红的面颊，似乎是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那双本就黝黑深邃的眸中此时仿佛变得更为暗沉，目光落在隰华身上的时候又像是带上了一点极为克制隐忍的意味。
明明此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却有一种比语言动作要更为勾人的东西在两人身周缓慢滋生着。
隰华完全不敢对上玄度的目光，只好垂着眸，略有些僵硬的站在原地。
而就在隰华还在想下一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他似乎是听见对方轻笑了一声，然后，
走出去了......？
隰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又一点一点慢慢呼出来。
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佛珠，隰华突然就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玄度也总喜欢拿着串佛珠在手里转了。
他发现，玄度有时候实在是非常有气人这方面的本事。
隰华觉得自己大概也需要盘一串佛珠来让自己冷静一下。
......
玄度刚回来的身上还带着未蒸腾完的水汽。
隰华一边觉得自己先一步躺在床上装睡的行为十分的幼稚，但是一边却又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不装睡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身旁的位置微微一沉，那股带着水汽的清冷气息更近了一点。
“隰华。”
这一声的声音很低，但是距离太近了，隰华几乎觉得对方是趴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
有点酥酥麻麻的，耳朵痒。
在等了一会儿之后，见隰华并没有反应，玄度便可能以为隰华是真的睡着了，便熄灭了烛光，也安静地躺了下来。
房中一片黑暗，只有窗缝处透进来几丝月光。
隰华在黑暗中睁开眼，身体忍不住轻轻地动了一下。
客栈的床本就不算很大，隰华和玄度两人毕竟都是成年男子的身量，因此隰华只稍微动了一下便感觉到似乎碰到了对方。
隰华立刻绷着身体停了下来。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隰华差不多放松下来的时候，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将隰华整个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之中。
清冷的雪后松柏气息带着湿润的水汽充斥在隰华的鼻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此时的身体过于灼热的原因，隰华觉得原本浅淡的气息在此时要浓烈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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